第三十八章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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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自我怀疑的是，对于年轻演员，难道真的不应当鼓励，而是应该如同上一辈训自己那样，演的不好，就得不留情面的批评？</p>

任明眼瞅着看完录像之后，院长张合平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常务副院长濮存晰紧闭着双眼神游天外，而《雷雨》剧组的一众主创，一个个全低着头，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p>

他有点坐蜡。</p>

干嘛呢这是，一个个要死要活的？</p>

他伸手扶了扶鼻梁上宽大的金属镜框，道：“各位，咱们这干坐着也不是个法儿不是，不如都谈谈自己的看法，好的经验，咱们要总结，不好的教训，咱们也要总结，老话说的好，吃一堑长一智嘛。”</p>

杨力新见半天没人言语，抬起了头，道：“我认为今天这场戏之所以演砸，是观众对舞台的影像太大了，他们都是年轻人，习惯了去电影院、演唱会，习惯了热热闹闹，根本不知道，保持安静才是对舞台演员的尊重！”</p>

他的眼袋更为显眼，显示出他内心的不满和愤慨。</p>

会议室内再次安静了下来。</p>

恭丽君悄悄瞥了杨力新一眼，头低的更深了一点。</p>

人艺58年的发展历程当中，演出现场不是没有遭遇过突发状况，89年京城流感，她和郑融老师一起演《雷雨》，剧场内的咳嗽声此起彼伏，但是全场下来，没出半点乱子。</p>

导演顾威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感受着会议室内愈发深沉的沉默，道：“今天演，演成那样，主要原因在我，我在这里向院里、艺委会检讨，接下来我会带领全体演员研读老院长的手稿，重新排练，决不让此类事件再次发生。”</p>

张合平见顾威把责任一力承担，也不好再过苛责，道：“那顾导，辛苦了，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p>

“没有的话......”</p>

濮存晰忽地睁开了眼睛，打断了张合平要结束的话，道：“院长，我想说两句。”</p>

张合平点了点头，道：“你说。”</p>

濮存晰视线环顾了一周，道：“是这样，顾导，力新，还有各位同仁，接下来，我会亲自带领另外一组演员排《雷雨》，今天是2月23，估计会在青年节前后上映，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这样，咱们打个赌，到时候咱们交替演出，以二十场为限，谁的上座率不满九十五，谁的组取消。”</p>

“怎么样？”</p>

听到濮存晰的话，会议室所有的人，全都怔了一刹那，在所有人的印象当中，濮存晰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人，以至于绝大多数时候，都会忘记他常务副院长的身份。</p>

任明瞧着顾威、杨力新等人的神情都不大对，道：“濮哥，那要是都没满九十五呢？”</p>

濮存晰毫不犹豫地道：“那就全都撤了，继续排，什么时候排好了，再上。”</p>

任明的脸色逐渐趋于严肃：“那要是，一直排不成呢？”</p>

“那就永远不演！”</p>

“嘶。”</p>

这下张合平也懵了，濮存晰今儿是吃错了药怎么着？</p>

这么大火气？</p>

望着众人不解的视线，濮存晰缓缓说道：“这个标准的确苛刻了一点，但是，我们不能毁了经典，毁了人艺这块招牌，如果我们演不好，那就不演，承认自己的无能，总比玷污前辈们好不容易挣下的名声要强。”</p>

“我的话说完了。”</p>

张合平忙劝道：“存晰，你别那么大火气，不演出，怎么知道演的好不好？哪个戏不是通过一遍又一遍的演出，逐渐改进的？！”</p>

顾威意外地望着濮存晰，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张合平的视线望过来时，才道：“这个赌，我接了。”</p>

张合平不劝了，他斜了濮存晰一眼，突然觉得，也许这个赌约并不是一件坏事。</p>

“那散会，各位，都辛苦啦。”</p>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濮存晰再也没了会议室内的镇定和自信，他将自己扔进办公桌后的椅子当中，一把座机扒拉到跟前，可是并没有立刻拿起话筒。</p>

刚才那么说，只不过给《雷雨》剧组的演员一些压力。</p>

演成今天这个样，他实在再也说不出哪怕半句鼓励的话。</p>

对于自己排的戏，能不能超过《雷雨》剧组，他其实压根不抱期望，《雷雨》年年都在演，他不觉得自己俩月就能超过人家几年的辛苦。</p>

不过，同在一个院里，他还是得用实际行动给他们点压力。</p>

他扶着话筒，脑子里过着院中一个又一个的演员。</p>

谁排了戏，谁没排，他脑子里都清清楚楚。</p>

尽管他刚才在会议室内说的掷地有声，可是到底谁来出演，直到眼下，除了演周萍的徐容外，其他人，他是一个也没着落。</p>

不过，在联系其他演员之前，他还得确定徐容的态度，上午他那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有点不不放心。</p>

“喂，小徐，哎，是小张啊。”</p>

“对对对，是我是我，小徐呢？”</p>

“闭关？闭什么关？”</p>

“多久？一个月！”</p>

濮存晰挂了电话，好半天没回过劲儿来，据徐容的女朋友说，徐容接下来的一个月，退掉了所有的通告安排，不仅没打算出门，甚至连电话都不接了。</p>

说是要准备《雷雨》。</p>

可是我的祖宗，你准备《雷雨》，不得来院里看看前辈的演出经验和老院长的手稿嘛，自己把自己憋家里，能憋出个什么花来啊？！</p>

濮存晰按着电话，一时间犹豫了。</p>

这下说不得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p>

只是既然已经夸下海口，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即使为了让杨力新他们好好排戏，这个组，他也得先拉起来再说。</p>

好一会儿之后，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拨通了一个号码：“万坤，我濮存晰，刚才跟顾导打了个赌......”</p>

“哗啦。”</p>

书房当中，徐容又翻了一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