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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栖忠尽职尽责的将刘益守所绘制“淠史杭灌区图”带到了梁国中枢,摆在了朱异面前。
虽然很看不惯刘益守的“桀骜不驯”,但朱异还真没本钱在那位面前摆谱。于是他很“严肃”的问了毛栖忠三个问题。
第一个:这活以前有人干过么?
淠史杭水利工程,主要有四个大的灌溉区。
分别是淠河灌区、史河灌区、杭埠河灌区以及梅山灌区,其中,梅山灌区的核心就是芍陂。
目前看来,只有梅山灌区是有开发条件的,毕竟芍陂的治理已经有几百年了,其余三个,无不需要大兴土木。
那么朱异的问题,答案是很明显的,此工程前无古人,后面有没有来者不知道,朱异感觉应该也没有来者了。
当初春秋争霸,以楚国倾国之力,也就开垦了芍陂,为王图霸业打下根基。那么梁国凭什么要开垦这么多灌区呢?
第二个:工程的钱从哪里来?
朱异告诉毛栖忠,萧衍又要新建寺庙了,里里外外都是钱。而且梁国货币购买力每况愈下,就算朝廷拨款下去,能调动的人力物力也是有限的,假如服徭役,又会闹民变。
毛栖忠则向朱异解释:开垦灌溉沟渠,开挖蓄水的湖泊,这些都是造福当地的贴心活计,当地人绝对是会支持的。就像是他在芍陂看到的那样,当地人自己组织起来巡视堤坝,填补决口的空缺,刘益守只是颁布了制度,平日里干涉并不多。
朱异则是怒斥毛栖忠“图样图森破”。
开凿的沟渠如果流经世家豪强的土地,那么他们肯定有积极性,但佃户们的积极性却未必会很高,到头来,还是会让当地世家豪强意兴阑珊。
反正他们的田都是当地条件最好的,修不修灌溉区,对他们影响并不大。
若是开凿的沟渠指向当地自耕农的土地,那么当地的世家豪强们,大概会从中作梗,因为改变水流流向,必定会让从前的既得利益者受损。
这样看来,刘益守提出来的这项水利工程,简直就是让梁国国内的矛盾激化的催命符,毫无可行性。
第三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萧衍能点头么?
如果说前两个问题还有办法处理的话,那么第三个问题就真的无解了。很显然,萧衍的心思并不在政务上。毛栖忠带回来的东西,对于萧衍来说全是废纸。
毛栖忠败兴而归,朱异将马头郡赈灾的消息以及刘益守提出的“淠史杭灌区”的构想禀告给萧衍。
不出意外,萧衍“龙颜大悦”,加刘益守为“太傅”“开府仪同三司”等无职权散官,赏钱百万以褒奖勉励其赈灾之功。
至于淠史杭灌区的开垦计划,则半个字都没有提,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毛栖忠在失望之余,利用户部职权,将萧衍赏赐刘益守的铁钱都用于采买必要物资,如粮食、布匹、铁料等等,此乃后话不表。
消息传到寿阳,刘益守上表谢恩,对外显示出一副“君臣相得”的模样。萧衍此时也顾不上刘益守的惺惺作态,因为他正在谋划一件大事。
……
羊肠坂的山道上,有一支骑兵队伍正在行军。
队伍最前面,骑在马上的孙腾,忍不住想起了曹操当年所作的《苦寒行》,便大声吟诵道: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
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
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
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
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
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
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
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
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
孙腾身旁的高欢没读过多少书,自然是感受不出诗句里的苍凉悲壮之意。当初高干反叛,曹操从邺城出兵晋州,几番苦战才击败高干。这首《苦寒行》便是出自当初行军之时。
如今正值夏日,羊肠坂四周树木茂密,静谧阴凉,不但没有苦寒,就连酷暑也没有,显然比当初曹操的境遇要好上不少。
“龙雀,此番进军晋州,胜算几何?”
高欢沉声问道。
打晋阳是不可能了,但是此番攻克晋州还是希望很大的,前提是尔朱荣不来增援。当然了,尔朱荣若是来援,只怕又是一番苦战。
“高王此番出征,乃是为了道义人心,出兵即为胜利,既然如此,又何来胜算一说?”
孙腾建言道,他明白,高欢喜欢动摇的老毛病又犯了。
“俗语有云:途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高王一心光复元氏江山,奉天子以令不臣,名正言顺。不似那尔朱荣,徒有勇力而不知何用,假以时日,人心向背必见分晓。”
孙腾见高欢还有些犹豫,又加了一个砝码。
“龙雀所言极是,本王只是……心有不甘。为元氏除残去暴,时不我待啊。”
高欢感慨的叹息道,二人一副忠臣孝子的模样,说着彼此间才能听懂的话。
实际上他们与尔朱荣乃是一丘之貉,只不过手腕更灵活,说话更好听,心思更细密。
二人一路带队行军,一路聊着晋州的部署,很快,一人一马飞奔而来,看到高欢后,连忙翻身下马,拱手行礼道:“高王,窦都督已经攻下长子城,大军前出壶关试探虚实。
只是元天穆似乎有所准备,紧闭城门避不出战。壶关天险,急攻无用,故窦都督派属下前来询问大军应该如何行动。”
听到这话,高欢和孙腾二人对视一眼,此战结果在意料之中,长子城位于壶关以南,并无天险可守,可以算是孤军。窦泰麾下精兵攻克长子城,一点都不稀奇。
此战关键,只在壶关而已。攻克壶关,前方就是一片坦途,到时候就可以谈谈晋阳的事情了。如果无法攻克壶关,那么说什么都是白给一点意思也没有。
“传令下去,前方已无险阻,加快行军。”
高欢对传令兵说道。
他和孙腾要快点赶到长子城,与众将商议对策,此战已经到了关键节点,成与不成,就在壶关的争夺上了。
几天之后,高欢带着精骑一千抵达长子城,看到窦泰等人厉兵秣马却并未盲目攻城,他这才放下心来。
长子城的县衙大堂内,高欢环顾麾下众将,窦泰等人就不提了,此番段荣父子也跟着一同前来了,段韶正是这一千精骑的领兵都督。
“诸位,壶关城要怎么夺取呢?”高欢向众人询问道。
窦泰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如果可以进军,他们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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