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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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刑叶正式上班，是作为一名在医院工作的康复医师，不会像护士一样日夜倒班，也不会像临床医生一样面临紧张的医患关系，除了愿意来做康复治疗的病人不多外，似乎一切都还好，至少刑叶是这样觉得。

作为康复医师，其实是很建议病人能够接受康复治疗主动地痊愈，而不是仅仅躺在床上被动地等待病情的恢复，会造成肌肉萎缩和运动功能受限等后遗症。

接受康复治疗，是为了减少因疾病带来的人体功能活动受限、心理障碍等影响，使病人能够更快更好地适应生活和重返社会。并不是说从事这个工作的人就希望看病的人多起来，而是每年都有应该接受却因为没有接受充足的康复治疗的病人因此留下不应该有的后遗症，这个数量还很惊人，简单来说是这个社会现实需要这个职业，所以职业者应运而生来帮助病人。

刑叶的工作便是帮助这一类需要的病人，为其重返社会而努力。本质上这类治疗很依靠病人的自身痊愈，所以很多人对正规的康复不以为然的原因，无外乎就类似躺床上也一样能好，不懂问医生回家练练就能好，不一定能好还会乱花钱等。

如果根据调查数据来说，接受正规的康复治疗的人群恢复效率和健康程度等是远远高于放任不管和稍加干预的这一群人。除不可抗因素外（截肢、遗传等），没有接受正规的康复训练的人按照数据对比来说残疾、残损伤和后遗症等的爆发概率对比起来确实比前者高一半以上，于是按照数据来说，是建议加希望需要的病人接受康复治疗。

那么，就刑叶自己来说，其实你接受与否是看你自己的理解，自己的选择。也许是有不同的人经历一样的伤病情况，有的人会因为是自己痊愈了所以觉得医院的康复也没什么，有的人会因为接受了医院的康复治疗但效果不好所以对康复失去信任，有的人会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很好所以即使接受康复痊愈了也是自己的功劳，有的人会因为接受了康复治疗效果非常好所以感谢医生帮助了他。每个人都是生活在如此复杂的世界里，只不过有的人敏感得多所以知道的多，有的人迟钝一些所以意识得少。

那么在这个个人意识与观念相互碰撞的世界里，刑叶的的做法其实就是，按照职业，我一定会认真负责地尽自己的学识和能力为你解决问题，按照个人，我只希望能做自己。

那么按照结果来说，在毕业三年的工作里，刑叶接触了许多来接受康复的病人，对于每一个病人他都做到了帮助其恢复重返社会和生活的能力，但很少人知道离开工作的刑叶其实是个内向孤僻的人。

到了医院，还没有正式上班，但刑叶今天似乎是要早几分钟上班了。他在一个柱子后看到了一个靓丽的身影，对于自己的每一个病人，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柳漪！”

三米外，柱子后面的身影突然震了震，转过头来的青春脸蛋似乎受到了一些惊吓，当看清来人后才开始舒了一口气。

夏柳漪，网球运动员，十七岁，不久前获得了一个著名国际网球赛事外卡选手机名额，在体育圈小有名气，上过电视。但因为三个星期前，在一次训练里训练不当而且运动量大，导致膝关节前、后纵韧带撕裂，因为训练场地与这里距离较近，而且国内非常著名的康复教练李远正好在这家医院做指导，于是夏柳漪的康复团队便将她带来了这里接受治疗。至于刑叶则是幸运地被选入，一边打下手做记录，一边观摩学习。

“刑医师是你呀，差点吓死我了。”

“你又跑出来了。”

“什么呀我这是第一次，结果被你发现了。”

刑叶伸出四个手指，夏柳漪心虚地一下子眨了几下眼睛，偏了视线，汗滴从悄悄地额头滑落，身体晃晃悠悠有些不平稳。

“累吗？”

刑叶找来一张轮椅，让她坐下来，推着她走进电梯。这是刑叶第四次发现她擅自跑出去，但只有这一次是抓了现行，轮椅上的当事人倒是有些紧张，因为一旦被发现，一定会被严厉的老前辈斥责的。想到这儿，夏柳漪忍不住地想翻过头来说什么，但刑叶似乎知道她的想法，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这让她反而更慌了。

刑叶按下了十三楼的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现在还不是电梯的拥堵时间。这也让夏柳漪没办法扯开话题，刑叶也是难得看其吃瘪。

“刑医师，你刚刚是不是叫了我的名字呀？”

夏柳漪大着胆子扯了一句，一方面她的胆子大，另一方面刑叶相对年轻还打过交道，再加上看不到脸，否则很少有人会试着向沉默的刑叶搭话。刑叶没有回答，因为他想看其继续吃瘪的样子，另外也是为了给她一个教训。

“别呀！刑医师，我错了还不行吗？请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好吧？”

听～

电梯门打开，当刑叶推着她出去后夏柳漪顿时认错，转过头来对刑叶俏皮地眨眼试图用可爱求刑叶放过，而刑叶也确实在看着她不过表情却是没有什么变化，不为所动的样子。刑叶伸出食指，拍了拍轮椅后杆，明白意思的夏柳漪，立刻乖乖坐回了轮椅。

“安静地等我回来。”

“好。”

夏柳漪乖巧地像个孩子般回答道，刑叶安顿好之后便离开了她的病房，看了看表，迟到了几分钟。夏柳漪看着放在面前的面包和矿泉水，放心地笑了起来。

……

“今天迟到了。”

“抱歉。”

“难得见你迟到，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加油吧今天。”

“好的，曾主任。”

曾主任拍了拍刑叶的肩膀，便拿着病历单开始工作，而刑叶则换上白大褂，拿起单子开始今天的检查工作。

要检查的第一个房间自然就是夏柳漪的，没穿上白大褂时是朋友，穿上白大褂便是战友，对于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是最容易出事的，善后的工作一定要认真对待。

……

“你来了，小叶，我可是很寂寞的呦，居然把我孤零零地扔在这儿。”

说着，夏柳漪还真的做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倒是真会被她骗了。又来了，刑叶心道，这一段时间倒是没少被这样戏耍过，也许是无聊也许是两人年龄不是差太大，刑叶倒也见怪不怪了。只要配合我的检查评估，你再口花花也随你，看来在知道自己不会告密之后，她又开始和自己耍起来了。

“那件事，目前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但即使我帮你瞒着，估计也不会被瞒很久。夏小姐，别怪我说的无情，当你不顾一切地向奔跑时，看到可能不是终点，反而是末途。”

“你知道了多少？”

“在这一个目标下，我们是战友，也是朋友，我们总是会说去理解，但却很少能做到真正的设身处地和感同身受。我不知道你藏有多少事，因为你不说，我也不会知道。但从我看到的来说，我知道你忍不了，等不了，也听腻了劝解和安慰。你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你自己就能想明白，但就我的建议是，如果你依然热爱它，想继续个几十年的话，你就必须得放弃这一次。而我希望的是，在我所帮助下的病人，都能够恢复以往的神采。”

刑叶能够理解她的做法，只是很多时候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设身处地的感同身受，而是挂着理解之名却是以自己的思维约束别人的典型“为你好”行为。

“我想和你聊聊刚才的这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给面子？”

闻言，夏柳漪慢慢收回了玩心，等待着刑叶把话说开。

“在我工作的三年里，我所遇到的每一个医生都是热情而富有责任的，只是有时候会出现一些不理想的情况，比如说病人最不希望的残疾，造成这样的原因很多，我就不细说了，但绝不会是医生对患者的态度问题，我不知道其他地方的人是怎么样，但至少我所遇见的医生都是这样。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

“你的身体情况，这里有很专业的团队在帮助你，我不知道你能够相信多少，但不管你相信一成还是十成，在我这里都只有唯一的答案，制定的这份训练方案和评估中，你能够在最多一个月内就能重返赛场，这是最佳方案，而我虽然只是一个打酱油的，尽管我真的已经能够肯定这是极限了，但我不会约束你必须按照这样来，因为选择权在于你，我们都只能给建议而已。”

“我明白了。”

“不，你还有些不明白。在你的身体恢复情况方面，我们都能够做到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我们唯一没法把握的是，你内心的想法，我相信很多人已经给你做过心理辅导，但你很聪明，这些一定已经听得快洗脑了。那么就回到了一句话，选择权是在于你的。告诉我，柳漪，你是选择在眼前的赛场上燃烧激情留下一丝痕迹后呆着轮椅上沉思，还是选择之后继续在赛场上不断挥洒青春？”

“我……”

夏柳漪细眉紧皱，欲言又止似乎心中在不断挣扎，紧张焦虑不安。刑叶就这么看着，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才继续说下去。

“我从初中开始，每一天的早餐要么是鸡蛋和稠粥，要么就是煮粉和凉粉，每一天都能让我吃得很饱。但我几乎每天都会偷偷地丢掉一部分，虽然我知道这是浪费，而我最希望吃的其实是简单点的面包，因为早上的我是吃不惯东西的，会反胃，但我确实没办法也吃不下。因为这是我的性格和我自己的特性，当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来时，家里人并不会少放多少，很多次尝试之后其实也就放弃了。我不会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这会挨骂，我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因为也会挨骂，所以我只能藏心里。我不说，所以你就当我吃完了就行了，于是你也就觉得我就是可以吃这么多了。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和说这件事呢？”

“我不知道，而且今天你很啰嗦，完全不像平常。”

“呵呵，因为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呀，因为这都已经过去了，你除了能说我浪费还能怎么样呢？而且如果细算下来，对错是各占一半的。你看到了我浪费的行为是不对的，但你很少会了解我为什么选择去浪费。就好像你觉得我今天啰嗦，是因为你今天出意外了，所以我想规避一下这个意外。”

“想不到你也会有啰嗦的一天。你还是没说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

“是的，你很聪明，那么我为什么会说这件事？这件事明明已经过去了，我不在乎了。因为当时的痛苦是存在的，对鸡蛋稠粥的阴翳还挥之不去，也许我现在还能偶尔吃得下鸡蛋稠粥。但是在那个时候，从农村出来的我不仅仅是受到浪费食物的心理压力还要忍受着去到学校时发生的肠胃不适，这些都是真实的，只是当时没有人能够听我说出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