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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氏也就放宽了心,见了沈大伯母与沈三婶,笑着上前与她们说笑去了。

初四在大房团年一天,下午男人们还玩起了骰子,女人们也打起了叶子牌,初五在沈九林家同样热闹了一整天,初六再是在沈三叔家。

三日下来,季善也终于与堂嫂堂弟妹堂小姑子们,都混了个脸熟,有一点点自己已是沈家媳妇的自觉了。

到了初八,路氏又带着沈九林、季善和沈恒,还有沈树回了一趟路舅舅家。

至于沈石夫妇与沈河夫妇,便是沈九林都觉得他们没眼色,上次路舅舅来自家,竟不知道去堂屋打个招呼,摆出个知错儿的样子来,他们都先叫人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难道路舅舅还能再当面给他们没脸不成?

既如此没眼色,当然也没必要去路家平白惹人生气,于是提也没提一句要带了他们一起去的话儿,一行人便鱼贯出了门。

余下沈石沈河心里都满不是滋味儿,往年都是全家人一起去路舅舅家的,今年爹娘却提都不对他们提一句了,倒像他们跟他们已不是一家人了一般……虽然已经分了家,的确算不得一家人了,可、可……

姚氏宋氏听得各自的孩子奶声奶气的问她们,“为什么爷爷奶奶走舅爷家不带我们去?往年不是都一起去的吗?我们还等着去跟卓哥儿他们玩儿呢……”

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更不忿了,居然真做得这么绝,大人不带也就罢了,竟连孩子也不肯带,好歹也叫她一声‘奶奶’,叫路家舅舅一声‘舅爷’,带了孩子一起去怎么了,还能挣几个红包回来呢……哼,不带就不带,什么了不起,明年她们索性带了孩子在娘家多住几日才回来,真当她们没地方去了不成!

从路舅舅家回来后,沈恒开始全身心投入到了学习当中,真正到了废寝忘食,头悬梁锥刺股的地步。

眼看距离“高考”已不到一个月,季善也不再说什么劳逸结合不结合的话了,沈恒愿意拼,她当然不会傻到打消他的积极性,熄灭他的士气,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拼,更待何时?

她只是每日变着法儿的给他做好吃的,让家里尽可能的保持安静,让他能吃好睡好,然后以最佳的状态,投入到新一日、每一日的学习当中。

当然,模拟考试也仍在进行着,且每一场考试都是连考三日,吃喝拉撒睡都在号房里,再没有之前每日考完就可以回屋好吃好睡的好事儿了。

至于天儿冷这一最大最现实的问题,都到这个地步了,自然也只能拼命克服了,不然真上了考场,考官可不会管你冷不冷,其他考生更不会管你冷不冷,他们巴不得你冷得连笔都握不住,就地倒下才好!

不过季善还是担心沈恒会冻病,是以给他准备的被褥都是加厚的,还买了麦芽糖回来,特意给他熬了姜糖,让他在考试的过程中,嘴里一直噙一颗,既能保暖,又能补充能量。

以免准备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克服了那么多困难,到头来却因生病还是功亏一篑,就太让人懊恼与不甘了。

至于糖吃多了会蛀牙这个副作用,事急从权,这时候还是别考虑这些细枝末节了,等“高考”完再说吧!

所幸两场模拟考考下来,还在那么大的压力下,天气也比过年前反倒更恶劣,沈恒依然健健康康的,除了人瘦了一点,精神也一直很好,才让季善和沈家众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如此过了二月二龙抬头,沈恒要准备出发去县里了,每年的县试都是在二月十二,除了家就在县城的考生,其他镇上的考生都是提前便要住到县里就近的客栈里,以免误了考试,沈恒自也不能例外。

但在由谁陪了沈恒去县里这件事上,沈九林与路氏犯起难来,上两次县试,都有章炎与沈恒一起,有个什么事儿,彼此还能有个照应,这次县试章炎却因为已经是童生,不用去参加,只消等四月的府试了,总不能还让人章炎一块儿去。

就算自家情愿全权承担章炎的一应费用,也得考虑章炎愿不愿意为沈恒耽搁自己如今已所剩不多的宝贵学习时间,考虑章家二老同不同意儿子白白耽误这个时间。

沈九林与路氏虽把沈恒县试看作眼下一等一的大事,却也不能就因此不管女儿在夫家会不会难处了,回头万一章炎因此没能高中,沈青以后在章家可该怎么办?

不然沈树陪了沈恒一起去也可以,问题沈树正月就通过老丈人介绍,接了隔壁镇上一家富户嫁女儿打全套家具的活计,因人家要得急,得一个半月就把所有家具都打好,价钱便也给得高,是沈树平常给人家打家具的两倍还要多。

他只要把这一单活计做好了,不说一年,至少大半年都不用发愁家里没银子使了。

自然沈九林与路氏也不好再让沈树陪着沈恒去了,虽然沈树知道父母在为什么而发愁后,立时自告奋勇,说他这便去与主家商量,能不能给他宽限半个月的时间,好让他陪弟弟去县城一趟,哪怕扣他一些银子,都可以的。

路氏依然没同意,都已经分家了,老三又的确有正事,哪能让他白白为老四,耽误了自家的正事?回头就算老三媳妇不会说什么,温亲家难道也不会说什么不成?

至于沈石与沈河,一来他们也不闲,都在忙着春播的事儿,二来路氏压根儿没考虑过要他们陪沈恒去。

以致一时竟只剩沈九林这个唯一的人选了。

沈恒倒也说过自己可以一个人去,反正县城他已经算得上熟悉,客栈也住过两次了,想来也出不了岔子。

沈九林与路氏却怎么可能放心,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就怕万一……沈恒又跟上次县试一样,直接让人抬出考场,或是出个旁的什么事儿,上次还有章炎,这次却叫沈恒靠哪一个去?

他们老两口儿可再承受不住打击了!

关键时刻,季善找到了沈九林和路氏,说她可以陪着沈恒一块儿去县里,“爹、娘,相公这几个月以来,都是我在照顾,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口味,他的作息了。若我跟了一起去,哪怕是在客栈里,也能让他吃得更好一些,住得更舒服一些,还能及时的开解安慰他,让他以最佳的状态投入到考试中。所以,让我去吧,我保证让相公去时是什么样,回来时还是什么样,爹和娘只管放心把他交给我就是了。”

正好季善早想去县城看看了,若县城方方面面条件都合适,等沈恒中了秀才后,她直接住到县城去也不错。

偏家里没人想过她可以陪了沈恒一块儿去,大抵是觉着她一个女人家,出了门自己都得被照顾,更遑论照顾人?且县试到底是一件神圣的事,女人家不该搀和?

没办法,季善只好毛遂自荐了。

果然沈九林听完季善的话,先就一脸的迟疑,“你陪了老四一块儿去?这怕不合适吧,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客栈又什么人都有,也太不方便了,回头别说你照顾老四了,只怕还得老四反过来照顾你,旁的时候便罢了,眼下却是老四县试的关键时期,他可经不起任何的耽误与分心。还是我陪了他一起去吧,我一样会让他吃好睡好的,不外多花些银子也就是了。”

季善早料到沈九林与路氏不会她一开口就同意了,所以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爹,既是考生们住的客栈,肯定与旁的客栈不一样,清净便是首要的,店家也定不会让人在那期间生事儿的,不然谁知道住他家客栈的人县试过后,就有几位能飞黄腾达的?那当然更得小心殷勤才是,所以您只管放心吧。”

又看向路氏,“娘,相公考一场便是三日,加上中途休息的日子,前后得十几日,若吃不好睡不好,便是学问再好,只怕也要受影响。我如果一起去,至少可以让相公每场考试期间,能吃得好些、新鲜些,休息时也能趁机补一补身体,以免下场考试精力不济,您觉着怎么样?至于银子的事儿,您和爹也不必操心,这阵子除了相公县试报名时那二两保银,我们就没有过旁的大的花销了,所以银子我们还足足的。”

孟夫子不能给自己的学生作保,却能给旁的学堂的学生作保,同样的,旁的夫子也可以给孟夫子的学生们作保,是以彼此早就有了心照不宣的约定,自然沈恒的保银也交得很是顺利,就是二两银子还是让季善小小的肉痛了一把。

路氏倒是想得没沈九林那么多,只觉得沈恒能健康平安,能顺利考完这次的县试便足够了。

听得季善的话,脸上很快有了动摇之色,皱眉道:“我不是操心银子的事儿,总归这笔银子是怎么都要花的,怎么都省不了的。我就是怕你照顾不过来老四,县城你毕竟没去过,万一出个什么事儿……”

季善忙笑道:“我是没去过县城,可相公去过啊,何况嘴长来可不只是吃饭的,凡事多问几句,嘴巴甜一些,银子再带足一些,哪里就能出事儿了?娘难道还信不过我不成,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路氏闻言,就想到了季善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能干聪明,想到了她带给沈恒的人人都看得见的巨大变化,若是这一趟是家里、甚至所有她认得的女人中的一个去,她都会担心。

可若换成是善善,路氏莫名就是有一种自信,善善真能做得很好,比她说的还要更好!

路氏遂不觉看向了沈九林,“他爹,要不……就让善善陪了老四一块儿去吧?有她在身边,想来老四也能更安心一些,他有今日的变化,可都是善善带给他的,善善就是他的福星,越是重要的时刻,我觉着越是该让善善陪着他身边才是。”

沈九林仍有些迟疑。

但路氏说的‘福星’两个字恰好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老四媳妇可不是老四的福星吗,若不是她,他们两个老的这会儿还哪来的机会发愁谁陪老四去县里最好,指不定老四坟头的草都已经……

沈九林终究还是松了口,“那,就老四媳妇陪了老四一块儿去吧,记得到了客栈后,要一间安静又向阳的屋子,哪怕多花点钱也无所谓,要紧的是你们要住的舒服和安全。老四不在时,你便好好待在屋子里,哪里也别去,等老四在时,再让他陪了你一起出门……算了,还是等他考完了,缓过气来了,你们再出门也不迟。记得一日三餐都吃得清淡些,我不是让你们省银子啊,是怕老四上了考场肚子舒服。”

季善忙笑着一一都应了,“爹只管放心吧,我都理会得的,一定凡事以相公为要。”

总算她能去县城了,若二老还不同意,她少不得只能曲线救国,去磨沈恒了。

路氏则笑道:“老头子你叮嘱善善旁的便罢了,这一日三餐哪还用得着你叮嘱?她可比咱们家所有人做菜都好吃,这些日子老四在她的照料下,气色那么好,那么冷的天儿在号房里一待就是几日,也没头痛脑热过,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九林也笑起来,“这倒是,老四媳妇年纪虽不大,又是个女儿家,办事却是真让人放心。他娘,你去取五两银子交给老四媳妇,让他们去了县里后好花销。老四媳妇,都说‘穷家富路’,这出门在外可不比家里,该花的千万不要省,记住了吗?”

季善忙摆手,“爹娘,我们还有银子,就不必给我们了,便是回头相公去府城的银子,我都已备好了,你们只管放心吧,银子留着自个儿花就是了。”

说完不待二老发话,已转身自出了堂屋去。

便是沈九林与路氏还剩了一点体己银子,肯定也不多了,她怎么能再要他们的银子,她可没那啃老的习惯,且万一让家里其他人知道了,又是一场风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季善回房把沈九林与路氏同意自己陪沈恒一道去县里了的事与沈恒一说,沈恒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想让季善陪自己去的,却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才好。

与季善开不了口,怕她觉得自己懦弱,都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会胆怯,这些日子的进步原来都是骗人的?

与爹娘也开不了口,怕他们觉得是季善的主意,是季善想去县城见世面开眼界,从而对她生出不满来,毕竟县试真的是大事,开不得丝毫的玩笑。

不想季善已先把事情完满的解决了。

沈恒羞臊庆幸之余,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暗暗起誓,这次一定要好好发挥,绝不让季姑娘和爹娘亲人们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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