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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左边走,就是京城最热闹的正阳大街和朱雀大街了,里边儿又延伸出了很多的小巷子,卖什么的都有。还有一条巷子是专卖西洋来的新奇玩意儿的,大舅奶奶回头忙完了,定要请大舅爷陪了您去好生逛逛才是。”
    “往右边走就是皇城了,只是等闲人不许靠近一步,也只能将来大舅爷金榜题名,为大舅奶奶挣得凤冠霞帔,四时八节的大舅奶奶作为外命妇都得进宫去朝拜皇后娘娘时,再进皇城瞧一瞧了。”
    赵七夫人沿途一直热情细致的为季善介绍着,还声调轻快,话语风趣,听得人很是舒服。
    季善因笑道:“恩师说我相公还差火候呢,可就承七夫人吉言了。只这次时间比较紧,恩师他老人家一个人在家我们也不放心,怕是没机会逛一逛京城,只能等下次了。”
    旁的还罢了,那条专卖西洋新奇玩意儿的巷子她倒真想去看看,可惜怕是只能等下次了。
    赵七夫人已笑道:“大舅爷年少有为,纵如今还差点儿火候,这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等明年二月时,肯定也已胸有成竹了,大舅奶奶只管等好消息吧。”
    “若真有幸蒙您说中了,我定要好生敬您三杯才是……”
    两人说着话儿,不知不觉到了诚亲王府,等罗晨曦的一百二十抬嫁妆都鱼贯被抬进了诚亲王府的侧门后,她们的马车也跟着进了门。
    赵七夫人余光见季善从头至尾都坐得端庄优雅,一副目不斜视,半点儿也不好奇堂堂亲王府到底长什么样儿的架势,不由暗暗点头。
    这位大舅奶奶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认知,每当她以为她已经做得够好了,她马上又会做得更好,——听说她娘家一穷二白,她还是捡来的;当初嫁沈大舅爷也是被卖去冲喜的,便是沈大舅爷家,也只勉强够得上富农人家,那她到底是怎么养出这份气度做派来的,莫不是天生?
    赵七夫人正想得出神,就听得季善道:“七夫人,您知道我是乡下人,又年轻,很多事都不懂,所以心里这会儿有疑问也只能问您了。”
    她忙回过神来,笑道:“大舅奶奶只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季善笑着点点头,“那我问了啊。七夫人,我想知道,像我这样的亲家舅奶奶第一次登门,亲家家里是不是该开大门迎我进去?这样让我走侧门,合适还是不合适?当然,我是小辈,这又是堂堂王府,不开正门迎我也是理所应当,可明儿我家小姑的花轿到了时,王府肯定要开大门了吧?毕竟我家小姑可是太后娘娘亲自赐婚的正妻。”
    赵七夫人听她说完,好容易才忍住了擦汗的冲动,笑道:“正如大舅奶奶所说,穆弟妹可是太后娘娘亲自赐婚的正妻、诚亲王府的大少夫人,她的花轿到了,自然要经王府的正门堂堂正正的抬进去,这一点大舅奶奶大可放心。”
    顿了顿,“至于这会儿王府何以没开正门,其实京城各大王府的正门平常都不开的,除非有圣旨或是懿旨到,不然就是有宫里的赏赐到,再不然,就是府里有什么婚丧嫁娶的红白喜事才会开,所以……”
    这还‘我是乡下人,又年轻,什么都不懂’呢?连什么时候该开什么门都知道,往哪儿再找这样的‘乡下人’去!
    季善忙赧然道:“看我,因为听说了一些京城豪门的规矩,便半灌水响叮当,以为自己已经明白了,没想到根本就是只知道了一点儿皮毛。亏得是在七夫人面前这样说,要是在旁人面前也这样说,可就真是要闹笑话儿了,还请七夫人千万别见笑才是。”
    赵七夫人忙笑道:“大舅奶奶千万别这么说,这些日子日日与您相处,早知道您是个胸中自有丘壑的,若您都半灌水响叮当了,也没几个真正的明白人了。”
    心里则想着,待会儿必须得设法带个话儿给穆兄弟,让他落实一下明日务必要开正门迎新娘子的花轿进门之事才是,虽然这是搁哪家都应当的,可万一她那九婶婶就非要犯轴呢?
    毕竟只要是与穆兄弟有关的事,她犯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怕罗大舅奶奶也是担心这一点,才会特意问她的吧。
    又说了几句话,马车便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带笑的女声:“可是罗家大舅奶奶到了,奴婢奉我们王妃娘娘之命,特来迎接罗大舅奶奶。”
    赵七夫人便撩起了车帘,见说话的是一个圆脸妇人,笑道:“原来是顾妈妈。”
    一面与季善介绍,“大舅奶奶,这是王府专管车驾的顾妈妈。”
    顾妈妈忙上前屈膝给季善和赵七夫人行了礼,随即小心翼翼的扶了二人下车,方又笑道:“王妃娘娘与世子妃、三少夫人都在银安殿后的花厅里陪着宗室里几位老夫人说话儿,奴婢这便引了大舅奶奶过去啊。”
    季善笑着点点头,“有劳顾妈妈了。”,看了一眼杨柳。
    杨柳便忙递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荷包。
    引得顾妈妈又飞快睃了季善一眼,嘿,想不到这位冒牌儿大舅奶奶不但人漂亮、气度好,半点村气儿都不见,竟还懂这些呢,不怪听说敢当面儿杀龚嬷嬷的威风呢,果真是个人物!
    那有这样一个嫂子,大少夫人应当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吧?不过再不省油也没用,一个庶子媳妇,还是王爷当亲爹的都不放在心上的庶子的媳妇,还能翻得出王妃娘娘的五指山不成?
    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出来,只笑盈盈的谢了季善的赏,便让底下的人拉来了在王府内院代步的青帷小骡车,笑着请季善与赵七夫人上车。
    还当季善要惊呼‘怎么都到王府了,还要坐车呢’之类的话儿,或是要忍不住东张西望,毕竟生平第一次到王府这般尊贵的地方,再是装得稳重,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却见季善一直都一副四平八稳,目不斜视的样子,甚至还在她反倒忍不住奇怪,频频张望她时,笑着说了一句:“顾妈妈怎么一直看我呢,可我是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反将顾妈妈闹了个大红脸,讪笑着忙忙道:“没有没有,就是觉得大舅奶奶好看,忍不住看了又想再看,还请大舅奶奶千万别见怪。”
    才将事情揭了过去,之后也不敢再看季善了。
    季善方暗自好笑起来,顾妈妈的想法她多半猜得到。
    没错儿,她的确是个乡下土包子,可惜她这个土包子多了一世的见识,还是她敢说如今的人都没有的见识,当然不会被所谓王府的富贵排场给唬住,所以诚亲王府主子也好,下人也好,想看她的笑话儿继而笑话儿罗晨曦,都只能做梦了!
    小骡车被簇拥着不疾不徐的走了快一刻钟,又在一个垂花门前停下,季善与赵七夫人再次下了车。
    这次总算有主子辈儿的人来迎接季善了,却是诚亲王府的三少夫人,一个十七八岁,一身湖蓝底绣百碟穿花遍地金褙子,戴全套珍珠头面的美貌少妇。
    季善待赵七夫人笑着给她介绍完:“大舅奶奶,这便是王府的三弟妹了,最是温柔好性儿的。”,便屈膝福了下去,“三少夫人。”
    三少夫人笑着给季善还了礼,“大舅奶奶远道而来,我却有失远迎,真是失礼,还请大舅奶奶不要见怪。我们家王妃娘娘已经等着大舅奶奶了,还请大舅奶奶随我来,早些见过了王妃娘娘,也好早些去给大嫂铺床,省得误了正事。”
    季善笑着应道:“府里肯定忙得很,三少夫人又何必亲来迎接我,不拘随便打发个妈妈来也就是了。既然王妃娘娘早等着了,就有劳三少夫人为我引一下路吧,可不敢再让王妃娘娘久等了。”
    三少夫人便笑着点了头:“那大舅奶奶请随我来——”
    不待季善再说,已转身径自往前走去,再怎么极力掩饰,还是忍不住带出了几分倨傲来。
    本来么,一个冒牌儿的所谓舅奶奶,也值当她亲自来迎呢?再是漂亮气度好、不见村气,出人意料,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小的举人娘子,是个小地方来的乡下人,配她亲自来迎么,偏婆婆发了话,她还不好不来……
    季善倒是不恼三少夫人的倨傲,堂堂亲王府的嫡子媳妇,太后的嫡孙媳妇,娘家势必也是非富即贵,用鼻孔看人本来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她不像龚嬷嬷那样当面冲自己叫板给自己难堪,季善自不会计较。
    她又不是银子,还能人人都一见就喜欢不成?
    倒是赵七夫人稍微有些尴尬,她可才说了三少夫人‘最是温柔好性儿’的,却是既不将亲家舅奶奶放在眼里,也不将自己这个族中嫂子放在眼里;且也怕季善待会儿初生牛犊不怕虎,会找机会让诚亲王妃给她一个说法儿之类,那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那日龚嬷嬷说到底是先忘了自己的本分,狐假虎威、倚老卖老太过,才会被反扇得那般彻底的,今日将要对上的却是堂堂亲王妃,既为长为尊,还新仇加旧恨,大舅奶奶肯定无论如何都讨不了便宜去的……
    赵七夫人因忙小声与季善道:“三少夫人应当是怕误了大舅奶奶的正事,那我们稍微快些吧。待会儿见了王妃,大舅奶奶也千万……悠着些,大喜的日子,实在没必要计较那些个细枝末节的,您说是吧?既有宗室里的老夫人们在,想来王妃也不会为、不会怎么着大舅奶奶的。”
    好在季善立时笑着点了头:“您就放心吧,我理会得的,我当嫂子的,肯定还是盼着我家小姑过门后,日子能好过的。”
    已经敲过山震过虎了,今儿自然要piee and love,不然可就得过犹不及了。
    赵七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与季善加快脚步,追上了三少夫人。
    一行人穿抄手过游廊,分花拂柳,逶迤前行,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停在了一座五间的敞厅前。
    早有丫头婆子笑着迎了上来:“三少夫人回来了。”
    三少夫人“嗯”了一声,“去禀了王妃娘娘,就说罗家大舅奶奶到了。”
    立时有丫鬟应声去了,三少夫人方笑向季善道:“大舅奶奶稍等片刻。”,因季善一路上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表现得一副不卑不亢,极有教养的样子,倒是让她高看了季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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