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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用问?
“有钱了当然就要花!”
宁七扒拉着手指头开始算,“我要买布,买鞋,买护肤品,还想要给我二哥买个助听器,还有”
“想法不少。”
乔凛轻笑,“除了那助听器,倒是都为你自己添置的。”
“哪啊,我啥都不缺。”
宁七冲着火光的眼神有些迷离,“买布是想让奶奶做些衣服,鞋,要给我兄弟”
说着,她看向旁边睡熟的小柱子,孩子腿伸着,露出的鞋底已经被冯玉珍补的不能再补了。
今儿在山里又跑又颠的折腾一天,补好的鞋底又烂了!
仔细一看,大脚掌都露出来了。
难怪他跑一跑就摔倒了,这得多疼啊!
想到他最后还引开了二师兄
宁七心里一阵发紧。
“老四想要现在最流行的环球牌,其实也没几块钱,卖了山参我给他买两双,换着穿”
乔凛也看了马小柱的鞋底一眼,听着她的话,眸眼深着,没有接茬儿。
“护肤品我肯定得给奶奶买一套,她这辈子,可能除了蛤蜊油就没用过别的,这还没到冬天呢,我奶的手就已经干裂的都是口子了”
好不好看还是次要的,主要是疼啊!
她跟冯玉珍说擦点香油,会好一点,老太太一听跟要命一样,三宝啊,香油多贵啊,奶用来擦口子,那不是作孽嘛!
诶!
乔凛没言语,很认真的看她,许是因楼上看山,城头看雪,舟上看霞,灯下看人,坐在篝火边马三宝看起来着实娇媚动人—
波光流转间,她蕴藏眼底的娇俏便如水般倾泻而出,映衬着这简陋的山洞似乎都旖旎起来。
至于她说的什么,他倒有些听不清了。
“所以,这都是该花的钱。”
宁七自顾自的说着,老太太节俭了一辈子,这要是卖山参有钱了,她作为老马家最得宠的孙女儿,高低得做回主,该买啥就买,不含糊!
尤其是马胜武那助听器,一定要买好的,让他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对了乔凛,如果要买助听器,是不是得要票啊?”
差点忘了这个事儿!
票证年代噻!
虽然粮油票在八十年代初期开始逐渐淘汰,但现在还是需要的,尤其是贵重物品,助听器不用想都是稀缺物,钱先不提,那得要什么票啊。
工业券或证明信之类的?
她没接触过这些,还真不太了解。
“啊?”
乔凛回神,看着小人儿疑惑的脸,不自觉轻咳两声,“这个,小爷哪里知道。”
“也是。”
宁七点了点头,“家里没有听力障碍的亲戚,哪里会懂这些啊,反正到时候我们就先去医院,问问医生就知道怎么买助听器了,甭管开什么票,只要能买到,给我二哥配上就行。”
“有时间我帮你问问。”
乔凛微微僵硬,天晓得她怎么突然问过来了!
“可能”
他撑着镇定,“药店有,或是医疗器械商品店,我回头问问朋友。”
“诶,谢谢你了!”
宁七抿着唇角笑笑,“乔凛,说实话,今天幸亏你跟着我们上山了,要不然,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坐在这,多余的感谢我也不说,如果你不嫌弃,以后,咱就是朋友了那个,正式介绍一下,我大名叫宁马宁七,你以后也可以叫我宁七。”
“马宁七。”
乔凛略有不解,”不是排行老三?跟七有什么关系?”
说出来那都是树林子放屁,可凑巧!
“七同起嘛!”
宁七笑了笑,“你不也说要飞出去,这也是家人对我的期望,再加上我妈好像姓宁”
“好像?”
“我妈姓宁!”
宁七也是服自己了,“反正我大名就叫马宁七,你以后啊别一口一个小胖子什么的,就叫我大名,宁七,行吧。”
“看心情。”
乔凛颔首,倒是伸出自己层层包扎的手,“马宁七小同志,认识你荣幸之至,小爷乔凛,以后记着,要叫我三哥。”
“你能不小爷小爷的不,你是谁小爷啊。”
宁七摇头笑笑,“今天看你身负重伤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以后你说话要注意些,懂点礼貌”
嘴上唠叨,小手还是伸了出去,昏黄的山洞里,一大一小两只伤痕累累、而又充满革命友情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
从相识到现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建立起来的友情再不承认那就属实有点虚假了。
宁七怕碰到他手上的伤口,不敢用力,而某小爷,直觉指尖在碰到那只小胖手的瞬间就麻了一下
尤其是再看她笑盈盈的眼,电流似以三百六十迈的速度刷一下就电到了他的心尖儿!
一个激灵!
“咳咳咳!”
他别开脸,微微活动了下肩膀,好像打了寒颤,“爷就这样,你愿意处就处!”
“狂的你”
说来劲就来劲。
宁七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不过郑队长还是说对了,他说你虽然外表看着混不吝,当然,郑爷爷没说过你混不吝哈,他本意是要夸你的,意思你这个人得拨开外表看本质,本质上,你是个很仗义的男孩子。”
得承认,郑队长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
不说乔凛几次给自己护到身后,就冲他在野猪扑过去的刹那能推开小柱子!
这份勇气和担当,就足以令人钦佩。
乔凛也没答话,别着脸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似调整好状态,“老郑夸我?马胖胖,你是夸我还是想夸你自己呢,就说整个上河村,谁有你在老郑心里的地位高?那小老头被你忽悠的,你都要给他盖牢房了,他还美得很。”
“你别瞎说哈。”
宁七想起这茬儿也有点忍不住笑,“其实吧,那是一个段子,小品,以后你就知道了,再者,郑队长可是村里的老领导了,人家隔三差五就去镇上学习,坚持读报,睿智着呢,怎么会被我忽悠!”
顿了顿,她说道,:“郑爷爷听我说翻修村部盖小楼是挺高兴,但他高兴的点是在我那个想法,那个思路,而不是仅仅是小楼,怎么讲,算是造梦吧,郑爷爷其实是希望我们有梦想,有对未来的规划,如此,上河子村才有希望。”
可以说,宁七算懂些老郑的,生活的理想,就是为了理想的生活。
“梦想?”
乔凛眉头微耸,似有疑义。
“对啊,我们都需要梦想,这也是老生常谈,生活的意义嘛。”
宁七点头,“不然我们奋斗干嘛,学习干嘛,努力干嘛?就像你二哥,虽然他的梦想暂时没有完成,但这个梦会一直在他心里,让他充实,当他倒出空,闲暇时,他肯定还会去接触大自然,梦想就像一盏明灯,不一定马上拥有,但会一直照亮前行的路。”
“呵”
乔凛发出一记低低的笑音,:“不是所有人都有梦想,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自己想做什么,难道你小时候要做科学家,长大就真的能做科学家?闲暇时就能去做科学家?”
“梦想不一定是宏观的,它也可以很细化。”
宁七提了提神,奇怪,烤了这么久火,还是冷—
“如你所言,我们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凡事习惯从众,大家都考大学,那么我也考,但大部分都不明白考大学意义在哪,为了工作?那学什么专业,这专业干嘛的?考虑到最后,只会是赚不赚钱,而不是喜不喜欢,当然,可能就算问了喜不喜欢,还是有人不知道!”
小人儿一脸认真的继续,“所以,梦想不一定是要成为什么,也可以是想要什么,例如工作后想要买个什么样的房子,装成什么样的风格,开个什么样的车,过什么样的生活,去哪里旅行,在哪里养老,这,也是梦想。”
“”
乔凛眸眼微狭,“马胖胖,你还真够深谋远虑的,龙王连这些都给你点化了?”
咳!
没兜住!
“这是事实!”
宁七晃了晃有些不清醒的头,“反正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这些,我现在问你,你的梦想是什么?”
“没有。”
“没有宏观的,那细化的呢?”
她对着乔凛的眼,“有没有喜欢的,特别想得到的?”
“”
乔凛直看着她,下颌微抬,眸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音儿沉着,:“以前没有”
“现在呢?”
“现在”
少年沉吟,“你猜?”
逗壳子是吧!
“我怎么猜?”
宁七扯着唇角,眼皮子开始发沉,“歌里都唱,人人都有一个梦想,每天都在圆这个梦,圆上了爱,圆上了情,圆出个无悔无愧的人生,说白了,得活的有意义一些
乔凛,你可能什么都不缺就没想过这些,像我,像我爸,都是在很努力的活,即便卑微,也有自己的梦想,以后,我要买一座大房子,建一座大工厂,要赚多很多很多钱,我答应过老宁,一定要过的幸福”
少年眉头一凛,“老宁是谁?”
“是我”
“哎”
眼见她要滑倒,乔凛掌心一扶,小人儿顺着力道便靠到他腿上,小猫儿一般,似倦到极致,后面的字,没等吐出便睡了。
火堆噼啪的发出细微的声响。
洞里镶嵌着一层素净而又温柔的光。
乔凛眉头微拧,垂眸看她—
即便再漂亮,再能给人惊喜,那又怎么样?
她也终究是个孩童的模样!
或许,以后也不会长高,长大,这样的她,本来是需要人同情的,可偏偏,又似那般强大!
她看着有什么好?
女孩子都很麻烦,他应该要和她保持距离的!
可是好奇怪,他这样让她枕着,心里居然会被愉悦塞得满满当当,身体,也不自觉的坐直,唇角,终是忍不住的上扬,绽出一抹少年夺目的光芒。
宁七好像又穿回去了,她从家里的床上醒来,阳光洒满院落。
她爹宁老六正坐在旧货堆旁挑拣着报纸,见她出来就笑了笑,”闺女,你来看,八十年代的经济形势一片大好,胆量经济造就了多少人,谁赶上了谁发财!”
“好又有什么用?”
她应了声,走到宁老六身边,“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有时间要多看看最近的新闻,了解了解最新形势,人要向前看。”
“你爹这叫情怀!”
宁老六笑呵呵的说着,“闺女啊,这报纸上可说了,八十年代农村经济改革,种植产业极速发展,哎呦,上了这趟车,稳赚呦!”
种植业?
“种什么?”
她心里一激灵,不禁接过宁老六手里的的报纸,“哪块写的种植产业爸??!”
宁老六不见了。
“爸!”
她焦急的四处寻找,院子里空空荡荡,她跑进屋里,看到宁老六又端坐在餐桌旁,“丫头,你跑哪去了,等你吃饭呢!”
“爸”
宁七一怔,猛地想起那个怎么都叫不醒他的早晨,“你不是已经”
“坐过来吃饭。”
宁老六淡笑的招呼着她,“看这桌子上,都是你爱吃的,来。”
“爸”
宁七看着他,只觉的心口抑制不住的抽搐,眼泪有些抑制不住的涌出,:“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说啥话呢!”
宁老六横着眉眼,“你老子我就在这儿呢,哪都没去!”
“”
宁七唇角微微抽搐着,似笑,又似隐忍,“我等了你好久,都等不到这么长时间,你还是第一次回来看我我以为,你真就那么放心我,放心我一个人,我知道,我得把日子撑下去,可有时候,我也害怕,我怕我撑不住”
“闺女傻了啊,我就在这儿!”
宁老六攥住她的手,“爹拉住你,这样你就不会在怕了!”
温温的热度传过来
她反手就紧紧地握住,眼泪虽然流的汹涌,但声线,却是压得平稳,“爸,你喜欢的旧报纸,我都有读,你照顾的流浪狗,我也有喂,你那些老朋友,我时不时也会去看看虽然你没有跟我说再见,但是,我一直记得你的教诲,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努力的生活下去,不能让你担心”
“傻孩子,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宁老六笑意轻轻,“记住爹的话,善因好缘,慈悲喜舍,知黑明白,光明磊落,走下去,一定会有福报的。”
“我知道。”
宁七点头,用力的握紧他的手,可下一瞬,身边就空了——
她颤了下,依旧保持着握紧宁老六手的动作,眼泪哗哗的流淌,喃喃的道,“爸,世人皆以为我生活的很好,我吃的饱,我睡得着,我把自己照顾的特别好,可谁知我午夜里惊醒,我喊出爸爸在无人回应
从那天早上开始,那一刻开始,我就清楚的知道,我没有爸爸了,我在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份依靠了爸爸我想你,很想很想”
‘我最忘情的哭声有两次,一次,在我生命的开始,一次,在你生命的告终,第一次,我不会记得,是听你说的,第二次,你不会晓得,我说也没用,但这两次哭声中间,有无穷无尽的笑声,回荡了整整三十年,你都晓得,我都记得——今生今世余光中。’
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
“不要在哭。”
宁七感觉脸上的泪被人擦掉,虽身旁仍空无一人,但耳边,却断断续续响着清朗而又略带桀骜的声音——
“谁在惹你哭,小爷打折他腿。”
“醒了?”
睁开眼。
宁七直接对上了一双如墨般幽深的眸,内里似有苍穹高远,银河万丈,她一时间恍惚,还以为见到天神,“你是”
“烧糊涂了?”
剑眉微拧,“已经不热了啊,失忆了?”
清咧的声线好像瞬间打通了宁七的任督二脉,“乔、乔凛?!!”
妈妈呀!
好端端的发什么花痴!!
“认出来了?”
乔凛表情意味不明,“看来脑子没烧坏,知道吗,你昨晚一直叫我爸爸。”
“啥?”
宁七匪夷,“我叫你也不怕折寿你。”
“这事儿你得自我反省。”
乔凛揶揄,“扯着我手不放就算了,哭得还极其难看,大鼻涕蹭了我一身,不停地喊我爸爸有印象没?”
好像
有点印象!
合着是把他当成宁老六了!
难怪昨晚一直发冷不舒服
发烧了!
这事儿闹得!
都不敢想象朝乔凛叫爹的那个画面,一天不丢人她都浑身刺挠啊!
“对不住哈,我昨晚是梦到我自己爹了。”
宁七脸燥的,“发烧嘛,就容易出现幻觉,你理解万岁哈,那个,现在几点了,二哥和小柱子呢?”
洞里除了他俩,没看到别人。
“天亮了,他们俩怕你醒了肚子饿,出去找野果子了。”
乔凛应着,“小爷不是小气的人,只当临时认了个女儿,为以后结婚生子练手。”
咳咳!
宁七呛了一声,怪怪的呢!
“你还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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