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梦边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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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语靠坐在半截残壁下，背部微烫，土石结构忠实地传递着热能，并提供了粗砺的触感。</p>

这是荒芜原野上，一处巨大建筑地基残块边缘，它刚被一轮爆炎轰炸覆盖，但已经没有什么可破坏的了。</p>

火线正向远方蔓延，浓烟遮蔽了大半个视界。烟雾中，强光、爆炎乃至于冷兵器的寒刃，都若隐若现，厮杀零零落落，却似永无终止。</p>

浓烟一直在升腾，似乎要污染天空中飘浮的巨大云团。后者全不在意，其灰沉的底部，偶尔还有电光快速穿梭，照亮内层似有若无的狰狞魔影。</p>

大地犹有余温，却已经有嫩芽强行顶开焦土，顽强生长——这个就有点儿过分了。可是细看那嫩绿的草叶，还有边缘滚落的土粒微尘，每一处的细节，都真实得刺挠人心，尤其是知道它们的存在本质之后。</p>

蛇语伸手，拈起那根刚冒出来的草叶。</p>

后者终究脆弱，干脆地断掉了，指尖甚至沁了点儿微凉的汁水……</p>

蛇语刚经过一场高强度战斗以至于还有些发木的脑子，面对这样的外部刺激，已经很难再有多么细致的考虑，种种思绪，到最后只是一声似荒谬、又自嘲的叹息。</p>

若非亲历，谁能想象，这处仿佛正经受战火洗礼的战场，原本只是梦境般的空无？</p>

蛇语是眼看着，这个前身为“噩梦”的虚无之地，那只存在于梦境的建构，是如何映射到现实，再由亿兆沙尘般的碎片，从无到有，拼接复原而成。</p>

所有的“建材”，都来自于雾气迷宫，是那些已经在岁月时光中磨销了原样的规则碎片，只是受到地球时空的浸染才‘变形’成可以感知的存在——“把它们拼接起来”这件事本身，就有一种“手搓时空”的荒谬感。</p>

但不管其间经过了怎样的近似、变形，通过罗南无日无夜的工作，历时两个多月，“荒谬”还是变成了现实，变成了一个确确实实推进的、“打造时空规则”的宏伟工程。</p>

如果强行划定时空坐标，这处“战场时空”，正是存在于雾气迷宫深处。但是根据蛇语的观察，它又时刻与外界保持着复杂的联系与互动。</p>

便如此刻……</p>

战场上，光线似乎变强了些，温度有一个明显的提升。</p>

蛇语皮肤微微栗然，本能地向侧方躺倒，隐藏进残垣废墟的阴影中。</p>

其实这并没什么用。</p>

“哗啦啦”的颤音，从天空、大地乃至于最微小结构单元的微粒中传导过来，无所不至，无可逃避。</p>

蛇语双手环抱，蜷成一团，调节气息，似紧又松，尽可在这细密而有节律的颤音中，保持住整体的协调。</p>

但又要在协调中，留出变形的空间。</p>

下一秒，灼热狂暴的光芒热量，打穿了烟雾、云团，甚至穿透了厚重的基石结构，辐射了整个“战场时空”，将其变成了“无影之地”，所有的存在，都要经过它的检视、摧残。</p>

蛇语在这一刻仿佛又进入了魂灵状态，整个人失去了重量。但作为资深人士，她知道，这回已经基本通过了检视。所以她微抬起头，用瞻仰奇迹的视线，远眺那光源所在。</p>

其实，和狂暴的辐射式穿透感相比，光线本身并不是特别刺眼。蛇语甚至能够直视，那一轮被锁链捆缚的太阳，从天空中碾压过去。</p>

光芒所过之处，升腾的浓烟真的变成了透明，里面绞杀在一起的狰狞身影，有的没有反应，有的却倏然崩解，化为飞灰。</p>

正如早前蛇语的经历。</p>

蛇语不知道这轮“太阳锁链”的异相究竟为何物。但它每次到来，都是破灭的征兆：</p>

既是扭曲的混乱，又是苛刻的规范。</p>

现在这些只是小儿科。</p>

在更早阶段，“战场时空”会整块地崩溃，形成大片的、被雾气迷宫沙尘暴渗透的空洞，然后再重塑成型，变得比以前更坚固扎实。</p>

这样的场面，出现了何止千万回？</p>

有一点毫无疑问，“太阳锁链”代表了罗南的意志——有时候，罗南非常不满意，直接用这玩意儿砸下来，将整个“战场时空”砸个粉碎，彻底推翻重建，也是有的。</p>

按照他的说法：这是拓印需要的模板，再怎么尽善尽美，都不为过。而且，时间也很紧迫了，好像只剩两个月左右。</p>

蛇语并不太懂模板、拓印是代指什么。但她由此知道，外界传说的什么“新位面”，多半只是子虚乌有。</p>

或许云端世界算是，但似乎并没什么特别的奥妙。所有的奥妙，都是在罗南越来越扎实可靠的构形知识中，慢慢堆积出来。</p>

初时，蛇语还有些别样想法，可随着她踏足这个世界，随着它破灭再生，敬畏较之前远甚。</p>

一个“手搓时空的存在”，要比一个“发现时空位面的幸运儿”，强出不知几何。</p>

便是称之为“神明”，也没什么不好。</p>

当然，罗南这个“神明”，绝不是全知全能。他也有失败的设计，也需要不停地做出妥协。</p>

据蛇语的观察，最初，罗南总想把她现在所处的“基地废墟”搭建起来，进行某种复杂的设计。但最终的推演检视，永远是毁灭最“稳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