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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又要拼光了……
如此而已。
有些麻木。
耶律洪基也豁出去了,转头看了看,轻轻一抬手。
第二梯队,所有的士卒,一个个牙关紧咬,身形不自觉颤抖着,前方的惨烈,他们都看在眼里,也明白接下来就该自己上去了。
待得看到将台之上的皇帝陛下一抬手,所有人都浑身一震,大气狂喘,不断吞咽着口水,敢于不敢的,没有什么意义。
传令的人来了,骑马左右大喊。
督战队也来了,站在了第二梯队身后。
头前的军将们大声呼喊着,似乎是在为自己打气,也是在为身后的部下打气。
然后军将们开始往前迈步,所有士卒也跟着往前迈步。
许久之后,耶律乙辛回来了,身上还插着几支羽箭,铁盔夹在腋下,半白的头发散落在头上。
耶律乙辛跪在耶律洪基面前,算是复命。一万多人上去,退下来的只有四五千了,伤亡三分之二。
当然,城头之上也一样伤亡惨重,死的活的,城墙内壁之下,一大堆,横七竖八。医官们上前一个一个翻着,活的抬去救,死的先不管。
耶律乙辛身上插着的羽箭,其实堪堪透甲,虽然也浑身一片鲜血,却并不致命,多是皮肉伤。他大概是故意不把羽箭拔下来,如此让自己显得更加忠诚勇猛。
耶律洪基看着他,并不出言。
耶律乙辛也就只能在面前跪着,好似再等发落。
大战依旧在打。
许久之后,看到耶律乙辛的血都流到了地上,耶律洪基才开口:“朕这里有一封信,大早收到的,你要不要看看?”
耶律乙辛双手作承接状,便有人把这封信放在了耶律乙辛的手上。
打开信一看,甘奇写来的,大早上就派人送来了,许多人都看过信件了,耶律乙辛却才刚刚看到。
信很长,不过内容很简单。
大宋要与大辽再修百世之好,甚至愿意再给岁币,美其名曰弥补大辽是损失,还愿意卖兵器给大辽,帮助大辽平复草原之乱,也帮助大辽平复北方野人的袭扰。
内容之中,回忆往昔,又论未来,说一说天下,说一说百姓……
耶律乙辛读完,说道:“陛下,宋人是得了便宜就卖起了乖。燕云不收,岂能收兵?”
耶律洪基笑了笑:“哼哼……宋人倒是诚意十足啊,把你抓了,又把你放了回来……”
这话说得耶律乙辛尴尬不已,立马答道:“陛下,臣已然丢人现眼,便也无颜再见他人,待得臣休息片刻,立马再上阵而去,便让臣就这么无声无息死在这里吧。”
这份忠诚,耶律洪基当真看在眼里,左右之人都看在眼里。
耶律洪基摆摆手:“先去卸甲把伤口包扎一下吧,别还没有冲到城头就死了。”
“谢陛下隆恩。”耶律乙辛起身而下,去包扎伤口。
一旁的太子耶律浚立马开口说道:“父皇,这厮死不足惜!”
耶律洪基眉头一挑,立马转头骂道:“放肆,你身为太子,岂能如此说话?”
“父皇……”耶律浚自然是巴不得耶律乙辛赶紧死的。
“帝王心术,御下之道,岂能这般信口乱言?耶律乙辛,为何死不足惜?”耶律洪基有些生气,大概是对这个儿子有些不满意。
耶律浚管不住这张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一次在燕京城,就直接把谁要反的事情说出了口,这回又说当朝枢密使死不足惜,这完全不是一个未来的皇帝该有的样子。
“父皇,十几万大军败在大同,他自己都被敌人擒住了,如此之人,难道……”
“住口,耶律乙辛乃是忠贞之辈,随朕起与卑,便是在滦河行宫,他也从未有过一点二心,今日又如此舍命去搏。这般的人,为何死不足惜?”耶律洪基似乎是在教育儿子,身为皇帝,臣子最重要的不是其他,只有一个字,忠!
人心最难测,特别是契丹辽国这种国家,太多宫廷之乱,太多造反之事,忠诚就更显得尤为重要了。
“那他,毕竟在大同葬送了十几万大军啊,宋人能放他回来,想来其中也不是那么简单……”耶律浚还要反驳,太过年少,实在谈不上什么城府,耶律浚这一辈子,大概是斗不过耶律乙辛了。
“乃蛮与达密里等部临阵倒戈,情有可原,身为皇家之人,必要心胸宽广。”耶律洪基如此一语,顿了顿,又道:“哪怕心中有什么想法,也当藏在心中,切不能轻易示人,为人当有城府,你明白吗?”
“儿臣明白了……”耶律浚见得自己父亲如此生气,唯有如此一语,但是他心中也还有另外的想法,他总觉得耶律乙辛之所以能宋人放回来,一定是他与宋人达成了什么交易,耶律乙辛必然有叛国之举,否则宋人凭什么放他回来?
耶律浚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想得对,只是父皇面前,他苦于没有证据。
仗依旧在打,耶律浚是心思不在,他苦苦思索,思索着怎么能弄到耶律乙辛叛国罪证。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先与皇帝告退,转身下台,左右呼来一帮亲信,便去寻耶律乙辛。
耶律浚心中所想,如耶律乙辛这般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之辈,定然受不住严刑拷打,不仅要把耶律乙辛拿来严刑拷打一番,还得把与耶律乙辛一起回来的那一队护卫都拿来严刑拷打一番。
耶律浚想到了,立马就去干,便是想不得多久,就把罪证呈上,在耶律浚看来,耶律乙辛太会演戏了,如此好的机会,若是不能把耶律乙辛置于死地,往后更是一个大麻烦。
对于耶律浚来说,这大辽朝廷,谁官大,谁就是麻烦,谁掌握了权柄,谁就是麻烦。
这一点在大辽而言,便是铁律。一旦哪天耶律洪基死了,耶律浚能不能坐上龙椅,就得看这些权柄能不能掌握在耶律浚的手中,特别是兵马。否则一旦掌兵之人起了反心,耶律浚立马就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大概是太子耶律浚的母亲萧皇后教的,更是耶律浚自己看到的。
最好,耶律浚自己掌兵。但是这个小太子却未深想,一旦他掌兵了,他爹还睡得着吗?
皇家就是这么悲哀,当爹的也得防着儿子,兴许耶律洪基也在打压自己的儿子,如果耶律浚一旦真在军中有了一定的号召力,耶律洪基是真的会睡不着了。
西夏李元昊不就是这么死的吗?大唐李世民不就是这么上位的吗?
耶律浚百般努力,不过就是为了在军中争得一席之地,争得一定的号召力。
太阳终于慢慢落下,鸣金的声音也响起,一天的鏖战再次结束。
双方皆是损失惨重。
甘奇也早已回过神来,只是耳朵依旧不那么好用,还得一些时日才能恢复如初。
这无聊而又残酷的鏖战,还得继续。
只是甘奇觉得,快了,快结束了。
满头纱布的甘奇,已经迫不及待要回汴梁去过那声色犬马、歌舞升平的自在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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