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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夏侯大子当真不认得邓某了么?忘了十三年前那一剑?”跣足剑客冷声道。
我到哪知道这夏侯通十三年前做了什么?陷地心下暗骂,他固然可以化身为夏侯通,可假的倒底是假的,他只具有了毫无破绽形貌和声线,甚或惟妙惟肖的武艺身法和学识操守,却偏偏没有真人的往昔记忆,看着跣足剑客只能愕然以对:“请恕夏侯通眼拙,不识尊驾颜范。”
跣足剑客略显奇怪的看了夏侯通一眼,确定眼前之人确是夏侯通无误,不由又冷哼一声:“夏侯大子,邓某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识得我邓禹子也罢,你假作全然忘却也罢,总之邓禹子见到你,便再无善罢甘休之理,你今天不会像十三年前那么幸运了。我只问你,矩子令交是不交?”
夏侯通前面听的一头雾水,邓禹子的名字也是无比陌生,直到听他说出矩子令三字,心下一怔,顿时豁然而解,看向那跣足剑客,口中惊道:“你是赤墨虎师邓禹子?”
这是夏侯通苦读墨家典故方才知晓的情事,墨家流传至今盖分为白墨与赤墨两大流派,亦即柏夫氏之墨与邓陵子之墨,夏侯通所在的墨家流派,便为白墨;而赤墨向来讲究以暴易暴的刺杀之学,因赤墨祖师邓陵子曾执掌墨家五门中最擅技击搏杀的虎门,故而赤墨之后的掌门皆被称作虎师,而其门下弟子亦被称为神杀剑士。传至今日,赤墨虎师邓禹子,乃是邓陵子嫡系第十七代孙,执掌赤墨门户也有五十余年,早该是年过古稀的老人,可夏侯通几番端相之下,虽说对方被斗笠遮去了大半颜面,但这一派龙行虎步的矫矫之态,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任何苍老的痕迹。
赤墨嗜杀,便被素来自视为墨家正宗的白墨所不齿,却偏偏昔年墨家矩子墨翟流传下来的掌门矩子令正由白墨大子所持,这番墨家正朔的地位更是名正言顺。赤墨自是不服,这白墨矩子令也使他们如鲠在喉,必欲取之方得心安,几百年下来,白墨赤墨为此也不知明争暗斗了多少次,可白墨虽不如赤墨神杀剑士高手众多,但凭借着他们精擅奇门遁甲和机关锻造之术的优势,每每转危为安,令赤墨神杀剑士铩羽而归。这种争斗的局面直到近五十年来才算稍稍转缓,那也是因为时局动荡,赤墨南徙,而白墨子弟隐身于中原的缘故。
陷地想起来了,和颜蚝、郭昕几位师弟曾经聊过,好像是夏侯通在十三年前行走神农大山墨家旧址之时,和赤墨虎师邓禹子照了面,那邓禹子觊觎矩子令,与夏侯通大打出手,夏侯通不是对手,却是仗着机关遁地之法侥幸脱身,饶是如此,身上也被邓禹子留下好长一条剑创。
陷地不自禁的摸到了自己胁下,那里的伤痕悸然有感,可是,这是他完全仿造夏侯通身体而变化出来的伤痕,全无切肤之痛,到哪里知道这邓禹子一剑之威去?更烦恼的是,现在这个邓禹子已经出现在眼前,大有不达目的绝不干休之势。
陷地觉得有些无稽可笑,自己是堂堂虻山圣灵,身负莫大使命,却因为变化而成的人间凡夫,倒惹上了这端荒唐官司,这是门派争斗,也是江湖恩怨,跟自己有个鸟干系?然而对方的杀气剑意也使他不敢等闲视之,这就是最要命的地方,来寻仇的偏偏是个有破御之体的狠角色,自己却又如何处之?
按他的想法,便交出矩子令又有何妨?可问题是,真正的夏侯通会这么做吗?这不是让别人看出自己伪装的端倪?而更关键的一点,矩子令也不在他的手中,那是由墨家剑士们一齐看护着的师门重器,深锁于墨家本部的非攻院地下,自己一个人也没权利擅专而断矩子令的归属。
事情在这一点上犯了拧,陷地也只能死撑:“邓禹子,这么多年了,你还贼心不死?要当墨家正宗,你们的道行还差的太远,又怎么配执掌矩子大令?”
邓禹子有些奇怪的侧了侧头,总觉得这个夏侯通的语气举止与十三年前所见颇有不同之处。
邓禹子见到夏侯通,完全是一桩意外,宫中防范森严,他只是带着神杀剑士于饮宴之际在宫外暗藏隐伏,待殷虞和那安婼熙策马而出时,才齐齐跟上相随,他还是不放心那个与妖魔暗通的安家小姐,可惜公子不听,他也就只能尽忠职守的远远扈卫。
不料殷虞径寻了那夏侯通来,一眼之下,邓禹子便认出了这个白墨的对头,既意外又欢喜,两派龃龉已久,昔年又有宿怨,邓禹子杀机顿生,等殷虞和夏侯通分开之时,他派手下的神杀剑士继续前往护卫公子,自己却一路追着夏侯通,待确定了夏侯通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跟从之后,终于出手相阻,将夏侯通拦住。以一敌一,他深知这白墨大子比之自己尚逊一筹,此番剑气笼罩,也不怕夏侯通困兽犹斗。
“这么多年不见,大子的嘴上功夫倒是见长,只不知那一手白墨剑术有没有更高明些?”邓禹子不无讥嘲的说道,手中铜纹古剑向夏侯通当头处缓缓一压,夏侯通顿觉面上劲气吹刮生疼,身形微微缩了缩,心下暗惊。
“交出矩子令,邓某饶你今天不死。”邓禹子剑锋一转,距离夏侯通心头要害只是寸许之距。
我不知道那真正的夏侯通能挡你几招,你的剑气罡力确实非同小可,即便是普通的妖灵对上你,都未必可以保全,但遗憾的是,你碰上的是我---虻山少有的慕枫道圣灵,在妖术对你难以奏效的时候,我依然可以从容遁去,夏侯通暗忖道。
在确知了杀气所源者是因为这么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理由而留难自己之后,夏侯通就打定了脚底抹油的主意,右手假作轻按剑柄之状,似乎在转眼间就将拔剑出鞘。
邓禹子冷笑,他看见了夏侯通拔剑的动作,可就在他剑锋向前一刺,径击夏侯通右手的时候,忽然发现面前的夏侯通汇成了一个诡异的虚影,剑锋毫无阻滞的穿了过去,同时耳旁风声一竦。
虚影尚未消去,一股异样的感觉从邓禹子心头升起,铜纹古剑似有所觉,猛的向侧首狠狠一挥,一蓬若有若无的剑气射出,倏然间热力大涨,剑光一闪,夏侯通隐于虚空中的身影跌跌撞撞的现出,带着一脸骇然之色望向邓禹子。
移形瞬影之术居然被这个赤墨虎师于轻描淡写间破解,若不是夏侯通迅速反应,拔出腰间长剑挡下了那蓬如影随形的剑气,只怕背后早遭穿身之厄,对方的破御之体竟具有如斯威力?
邓禹子斗笠下的双眼变得更加深沉,死死的盯在夏侯通脸上:“你用的不是墨家心法,你也不是夏侯通!”
夏侯通好一阵子头皮发炸,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眼前的赤墨虎师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拆穿了自己,正要强打精神敷衍几句,却见咄咄逼人的邓禹子忽的一转身,大含敌意的注视着另一边的屋顶之上,夏侯通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便见到一个体格魁梧,头顶弁冠的青衣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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