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机械少年：多慢才算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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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中速，王小虎轻松自如地演奏着他的考级练习曲。</p>

车尔尼op453.no55。</p>

渐渐地，他流畅地演奏让每一个为他担心的人都渐渐忘了为他担心这件事。</p>

王小虎的演奏速度虽不快，但是每一个音都是扎实的。</p>

弹得也...规范了?</p>

乍得这么认真一听，再稍微回想一下，对比上一次安静聆听王小虎弹琴的场景，几个孩儿心里都有一种感觉，王小虎好像在他们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也发生了一点变化。</p>

从前王小虎坐在钢琴前演奏时不是这种感觉。</p>

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从前王小虎弹琴给人一种横撑直撞的感觉，但现在有一种淡淡的文雅。</p>

说他文静了，好像也不是，可音乐就给人一种小溪流过的从容感。</p>

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王小虎弹完录音要演奏的芭蕾舞曲。</p>

刘丰瑞内心os：牛的牛的</p>

马可内心os：666啊</p>

小北内心os：哇哇哇</p>

小车内心os：棒。</p>

季洋内心os：帅！</p>

听完王小虎的演奏，李安怎么说呢，他为王小虎感到高兴。</p>

大概每个老师都有过那样一段经历，那段经历里总有一个最让人头疼的小家伙，老师们总希望有一天这个小家伙能如何如何。</p>

不过李安也不敢太高兴，谁知道这个兔崽子哪天忽然又给你爆个大雷。</p>

再说一点小成绩而已，在他对王小虎的定义中，王小虎但凡稍微用点心，这都是洒洒水的事。</p>

嗯——总体来说，还行你吧，</p>

李安内心os：就这么着吧，你小子可别指望我怎么夸你，还有你这谢幕鞠躬动作，整得自己和舞台大师似的，别这么潇洒行吗？</p>

只见王小虎骚气地抬起上半身，自认为优雅地下了台，不对，回到了墙根坐下。</p>

众孩纷纷向王小虎投去‘嗯！’的目光，像是打了一场胜仗。</p>

可偏偏老师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p>

“三号考生马可入场。”</p>

众孩：马可加油！</p>

马可的步伐没有刘丰瑞有气势，也不如王小虎优雅，就像是被老师叫上讲台，走路的时候两只手轻轻地摩挲着裤边。</p>

不知是不是在擦手汗。</p>

他停到钢琴前之后，自然地转过身，“各位考官老师好。”</p>

鞠躬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稍息的站姿，右脚外侧处于伸出状态，导致他鞠躬的模样大概看起来有点像中世纪欧洲宫廷中的某种礼仪。</p>

意识到这一点的马可收回右脚重新再鞠一躬。</p>

礼毕落座，调整琴凳高度。</p>

马可个头可没有王小虎高，所以他必须把王小虎使用过的琴凳的高度调高很多，才能让自己找到舒服的演奏姿势。</p>

一个琴凳挑调了大概有十五秒，他也没觉得自己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调好之后耸耸肩，将呼吸调整至最佳，双手垂至双腿等待起来。</p>

“降E大调与c小调。”季洋随机抽查。</p>

果然，参照王小虎刚才被抽查到的A大调音阶，他就感觉自己会被抽到降E大调。</p>

两条音阶分别是他和王小虎弹得最熟练的，他知道师姐是担心他们弹不好挨刺儿。</p>

谢师姐。</p>

还算顺利地完成了音阶演奏，马可接着弹起了他的练习曲。</p>

断奏练习曲，H.贝尔蒂尼曲。</p>

“噹—”</p>

一枚轻巧的si音在马可指尖跳跃中升起，接着左手按下一组柱式和弦，右手蹦豆子般的奏出一连串六个音的上行音阶。</p>

小调音阶偶忧郁而散发着淡淡的暮气，像秋日清晨的阴天，给人以萧瑟感。</p>

而连续的调跳音又带着一种小而挺拔的生机感。</p>

就在此种感觉中，马可完成了他的练习曲，用时一分二十四秒。</p>

速度可谓是有够慢。</p>

但是他清楚只有在这个速度中，自己才能把失误率降到最低。</p>

老师说过，提速是技术的最后一步。</p>

他特别喜欢这句话，不是因为他可以钻这句话的空子。</p>

是这句话给他一种说明书般清晰感觉，简单的一句话，他就明白了提速的正确步骤。</p>

提速是技术的最后一步，也就是说，没有把速度之外的其他技术要素彻底掌握之前，提速都是一个错误步骤。</p>

这感觉太酷了。</p>

就像他酷爱的拼装模型，每一步都等按照严格的步骤来，要从若干组件里先找到最重要部分，然后依次拼装，在若干次的重复之后，最后才能拼装起一个整体。</p>

所以马可宁愿被老师刺儿两句，也不想跳过某一步骤。</p>

哪怕有70%的概率，他能成功地用更快速度弹出，然后得到老师的欣赏目光。</p>

即便得到了老师的欣赏目光，这也会让他产生某种生理上的不适。</p>

因为他知道再让他弹一次，他可能就会出bug了。</p>

马可讨厌bug。</p>

行力所能及之事，背谱完练习曲，马可从琴板上拿起考级教材，大大方方翻到了他的考级乐曲曲目。</p>

摆置谱架，看了约三四秒，接着不紧不慢弹了起来。</p>

慢速仿佛一直是马可指下的标配，但不得不说，听这孩子他弹琴你总会让人有种很放心的感觉。</p>

就好像他的演奏永远置身于演奏本身之外，像一段不会出错的程序，偶尔出点错也不会让人觉得如何，有一种机械美感在其中。</p>

李安绝对不是再为马可描墨添彩。</p>

带过那么多孩子，马可这种类型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p>

这个孩子非常喜欢在课堂中提问，有时都到了钻牛角尖的地步。</p>

但李安一点也不烦，马可不像王小虎，同样多的问题，王小虎总是七问八问，问的还竟是和上课无关的问题。</p>

而马可的问题不会脱离他所讲的内容，问题之间的关联性极强，非常有画面感，导致他在马可的问题中也时常会陷入思考。</p>

有一次遇到谱面标有“Adagio”这个速度标语时，他问马可这是什么意思，马可说好像见过，但不知道什么意思。</p>

这本该是在孩子乐理一级考试中就要掌握的内容。</p>

于是李安重新给马可梳理了一遍的速度标语，并告诉马可这个术语叫做“慢板。”</p>

马可问：“老师，慢板有多慢？”</p>

李安当时本能回答道，“每分钟56到65拍。”</p>

通常孩子听到这个答案，心中会产生一个大致的感觉，多数不会再问下去了。</p>

就像数学老师说，1+1=2。</p>

“小朋友们记住了吗？”</p>

“记住啦！”</p>

“1+1等于几？”</p>

“2！！”</p>

但是马可接着又问，“老师，多慢才算慢？”</p>

李安本能地又要用56-65的速度来给马可定义，可他停了下来。</p>

多慢才算慢？</p>

这个问题触仿佛触及到他的灵魂深处，抛开后人为其加上去的定式速度，那么，到底多算才算慢？</p>

换种方式问，贝多芬的“皇帝”第二乐章是慢板，肖邦的第一钢协第二乐章也是慢板，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乐章也是慢板。</p>

三位身处不同时代的伟大作曲家所要的慢，莫非真的是一致的吗？</p>

三位为音乐献出毕生的音乐巨匠心中所要表达的慢，莫非真的是一致的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