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2.旅途记事六十八：树下舞童，沉默的天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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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星幽幽一叹。</p>

她从没有在想弹的时候弹过自己喜欢的东西，因为这是不被允许的，她被允许的只有按照老师的要求，一首又一首地完成一首又一首曲目，像是弹不完的大山一般，有时压得她喘不过气。</p>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车琳解释这一点，就像是她出生在这个家庭就注定了她的学琴之路不会与同龄人相仿，谁又能给她一个解释？</p>

“车琳，你有厌倦过弹钢琴吗？”</p>

“没有。”</p>

片刻。</p>

“真好啊。”</p>

一瞬，小车从唐小星短短三个字里感到一种浓浓的疲惫感，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p>

“车琳我们是朋友了吗？”</p>

“是。”</p>

“可不可以替我保守秘密。”</p>

“嗯，其实。”</p>

“嗯？”</p>

“你可以偷偷练啊。”</p>

唐小星一愣，“偷偷练？”</p>

小车：“你练琴的时候会有人一直在伱旁边吗？”</p>

唐小星摇头。</p>

小车：“那不就是了，你想练什么就练，反正又没人知道，再说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能揍你一顿？揍完你还练，气死他们，我就练怎么滴？”</p>

唐小星一时间大脑宕机，这这这这是什么和什么，但是莫名的听车琳的话让她有种很爽的感觉。</p>

小车：“你现在有什么想练的曲目吗？”</p>

忽的被这么一问，唐小星一时间还真说不出来，但是她心里有一堆不想练的曲目。</p>

听完唐小星不想练的曲目，又过了片刻，小车问：“都是老师的作业吗？”</p>

唐小星点点头。</p>

一时间小车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帮助这位新朋友，在她心里老师的作业是必须完成的。</p>

聊天似是到了这里被切断了，两个小女生都沉默了。</p>

“哗——————”</p>

一直到下半场宋思妍走上舞台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p>

聆听着宋思妍演奏的降E大调夜曲，像是反过来了，小车不再撑着双臂，塌着身板，任由裙子中摆的面料堆积在腰间。</p>

一旁唐小星双手伸得笔直，望着舞台，神色淡淡地，偶尔眨动一下睫毛。</p>

待到掌声再次响起，宋思妍鞠躬下台，台下目光送宋思妍下台，但却留在了候场区域站起的长发身影。</p>

接着又是一波掌声，“哗————————”</p>

不同于开幕式上的白色礼服，今天的唐小星穿了一身比宋思妍还漂亮的紫色绸缎礼服，迎着舞台灯光，坐在最远的人也能看清这礼服上用金丝勾勒出的金色花纹，华丽不失典雅。</p>

配上一头没有发带束缚的乌黑长发，唐小星起身瞬间就把一群小男生看得五迷三道。</p>

唐小星回头，正见车琳看着她露出了鼓励的笑容。</p>

呼。</p>

像每一次走上舞台，一瞬间，唐小星便觉得自己已经成为整个教堂大厅的中心。</p>

听着熟悉的掌声，感受着熟悉的目光，她从容不迫地走到熟悉的钢琴前坐下。</p>

将琴凳调到熟悉的高度，她又习惯性地抬起手。</p>

就在台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肖邦第三奏鸣曲第一乐章的降临，只见唐小星抬起的右手又收了回去。</p>

就在刚刚，唐小星脑海里一闪而过和车琳的种种对话，她忽然想换一种起手方式。</p>

老师一直和她强调演奏起句要先伸右手，在右手落指的一瞬再出左手。</p>

因为弱起小节的第一句只有右手，要特别进行一个右手力度的强调——f。</p>

但她现在想两只手都伸出来做起句，她心想只要处理效果不变，老师也不能说她什么。</p>

就这么地，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唐小星伸出了两只手。</p>

台下X老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的爱徒双手整齐地落下。</p>

“噹噹噹噹！噹——”</p>

坚定地下行音阶一出，整个大厅顿时进入了庄严的殿堂一般，四个句子连贯带出的动机干脆果断，使人一下就被带入音乐主题。</p>

仅仅四小节，唐小星就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技巧水准和控制力，每一颗音符都倾向于极端的精致，令人寻味，令人心潮之起伏的呼吸韵律变得急促。</p>

再看唐小星有板有眼的肢体动作，如果将舞台画面模糊，任谁也想象不到这是一个孩子的演奏。</p>

气势磅礴的双手和弦没有丝毫炫技的嫌疑，来自浪漫之风的渗透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全方位将现场包裹在内。</p>

孩子们震惊了，他们以为开幕式上唐小星在三重奏里婉约高超的演奏技术已经是天花板的存在了，此刻他们才真切地明白，到底具有怎样的水平才能得到柴可夫斯基中央音乐学校钢琴专业的认可。</p>

两个名额，唐小星占其一，凭什么？每个孩子心里都有了明确的答案。</p>

老师们的震惊更多的是来自唐小星操纵自如的力量，在如此势大力沉的演奏下，还能让音乐的表达纤细隽永。</p>

仅这气韵贯通得到动机演奏，就足以做实天才少女之名。</p>

他们清楚，在音乐演奏上，有些东西光靠练是练不出来的。</p>

不过此刻现场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的是，他们听到的这组动机演奏并不是唐小星在琴房里的练习原貌。</p>

X老板从唐小星双手整齐下落那一刻就感到了一丝不对。</p>

对于自己这名爱徒他太了解了，正常情况唐小星绝对不会在舞台上出现练习室里没有出现过的动作。</p>

唐小星在舞台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口呼吸的调整都是经过台下严格训练的。</p>

尤其是这么重要的动机乐句，单手效果和双手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p>

所以很显然，在他听来唐小星的开篇演奏在一开始就没有按照他们既定的方案来。</p>

按照唐小星之前的处理，开篇四个下行音阶要控制力度，为下一小节的升fa的强调留足空间。</p>

可在刚才，唐小星的演奏却将这个升fa做了弱处理，然后在后面的三组和弦演奏中做了极致的渐强，气势之足犹如撼天拔地的呐喊。</p>

那一刻他蒙了，这完全不是他为唐小星设计的处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