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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舅舅家里。
肥胖的李嫂道了声“早安”,她提着扫帚,悄悄的凑到了瑜小姐的耳边,“老爷听你去了徐少爷家,还在客厅里生气呢,待会瑜小姐你直接认错,太太吩咐过了,在前房给你备了一些买的礼品,你等会卖个乖……”
前院一般是宅邸仆役住的地方。
相隔一道院墙,从内院的客厅难以看到前院的景物。
备的礼品用竹篮装着,里面是一盒柿霜糖,一底子的樱桃。
现在是六月份,樱桃早已成熟,是应季水果。
“站着!”
一道威严的声音在瑜小姐的耳边炸响。
她吓了一跳,瞬间如做体操立正似的直起了身。然而她的两只杏子眼却没有顺势往前看,而是等自己将落入屋内的左脚小心翼翼缩回门槛外后,就仅盯着门槛看,不敢再抬直了。
“在窗边那里罚站半个时辰。。”
刘昌达坐在客厅主座,他轻扫了外甥女一眼,下了惩罚的命令。
他当副县长已有不短的时间,一言一行都能看出当官的风采。
这种气质难以言明。
大抵……就是他哪怕身穿常服,立在一群士绅中,士绅们也会如鸡鸭似的缩着脖子,唯恐自己个头比他高了去,挡了他的光。
“她去徐从家里,又不是去别的谁家里……”
“犯不着动这么大的肝火。”
路女士等瑜小姐听了训斥后在窗边乖乖罚站时,劝了一句。
“你看……”
“她还记挂着你,给你带了礼呢。”
她语气温婉。
“是!”
“她是去了徐从家……”
“我对徐从放心,他会照顾好瑜儿。然而问题是……,她还没出嫁,是个闺女。就这样跑到别的男人家住了一宿,万一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我怎么跟我姐姐、姐夫交待……”
刘昌达将手指夹着的三炮台香烟抽了小半个,沉声道。
屋外,阳光和媚。
春夏之交时的季节,早间不热不冷。
瑜小姐立在窗下,她嫌整只手提篮太累,于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换着提。耳畔交杂着舅舅和舅妈的双簧,她渐渐感到了无趣,因此她的眸光从面前的格子扇挪到了院内的天井。
汉白石的井栏,透过去,就能望见几株紫色的鸢尾花。除了鸢尾花外,还有兰花、凤仙花、长春花、牡丹花。
在天井里,还长着一丛丛野花。
各式的野花,白、黄、紫、蓝都有,叫不上名。
她没想到舅舅还有侍弄花草的手艺。晚上,他会给盆栽盖上毡布,防止夜晚太冷,冻死了花草,到了早上,又会撤下毡布。若遇到疾风骤雨、烈日骄阳的天气,他也会这些花花草草挡雨、遮阳。
这些杂活,他是不肯仆人代劳的,向来亲力亲为。
她盯着鸢尾花紫色的花瓣,忽的,它晃动了几下,似是被风吹动。紧接着,一滴滴的雨水落在了白色的箩底方砖上,将其染的漆黑。
“下雨了。”
前院的李嫂在喊,张伯在喊。
他们慌忙的在雨中来回飞奔,将一件件器物从雨幕中挪移。
雨很急,那朵她盯着的鸢尾花被风雨卷走了几个花瓣,与它的几个姐妹一样,成了残花,变得不再怎么美观。一片片花瓣撒在了天井四周,让黑色的地面多了紫色,不再单调。
呼呼的风声。啪嗒的雨声。
她看到了自己舅舅失了仪度,提起长袍前幅朝天井迅疾的跑去。他的袖袍很宽、很大,跑起来带着别音。
俄顷,一只落汤鸡怀里抱着三四个盆栽,躲在了檐下。
“这些事让下人做就行了,你去干什么……”
路女士从怀里取出手帕,替刘昌达擦着身上的雨水,“进屋重新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别染了风寒……”
她和瑜小姐都是女人,若让衣裳浸了水,就是失了体统。
所以这搬天井盆栽的事,只能让刘昌达一人去做。
“我只是湿了一身衣物……,要是不顾它们,它们可能在雨中就被水泡死了……”
“多少也是个生命,既然照顾了,就得照顾到底。”
“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去死。”
刘昌达沥了沥衣袍上的雨水,随口回道。
“瑜儿,你和我去厨房,给你舅舅熬点姜汤……”
“驱驱寒气。”
罚站的半个时辰时间未过。路女士也不忍心让瑜小姐一直在窗外站着。让她与自己一起去厨房熬姜汤,是个缓解舅甥之间尴尬、隔阂的好方法。
这个借口,刘昌达亦难拒绝。
毕竟是为了他好。
随着厨房里熬姜汤的砂锅慢慢的咕噜咕噜冒起水花,屋外的雨势也逐渐开始小了起来,从倾盆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有一得就有一失。
天井的几盆花虽遭了殃,但被打落在地的花瓣却在一阵阵急雨中迸发出了自身的香气,这股香气混合着冷冽的潮气,扑在了徐从夫妇的脸上,让他们浑身的整个毛孔都为之舒服了起来。
“师娘,瑜小姐。”
徐从走在廊下,刚合雨伞,就碰见了端着姜汤的二女。
“你怎么来了?”
“来之前,也不招呼声……”
路女士看到徐从过来,有点欣喜,她笑道:“刚才我和瑜儿正在厨房里,你要是早点通知,我就和她下厨做些饭菜,也好款待你们。”
“是瑜小姐说的,她说……师娘你想见我。”
“这不,我就来了。”
“其外,也是因为我有点放心不下瑜小姐,看她是否回来了,所以亲自过来一趟,确认一下安危。小心无大错嘛。”
徐从和声道。
“师娘,你好。”
待徐从打完招呼后,陈羡安也上前一步,嘴甜道。
她手上提着一个竹篮,和先前瑜小姐提的很类似,只不过装的礼品不同。她将之递给了路女士。
“师娘,上次我和先生新婚后,因为走的急,要去燕京,所以没机会见您……,还请您不要怪罪……”
她微躬一礼。
在弘文学堂的时候,刘昌达和路女士一直都对徐从很照顾。
如师如父,如师如母。
这点,陈羡安很清楚。
“有什么可怪罪的,他不是给我写信赔过了罪吗?”
路女士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
她端详了几眼陈羡安,“羡安,你长的确实漂亮,难怪徐从非你不娶了。不瞒你说,先前我和他老师商量过,打算将瑜儿许配给他,没想到他啊,不乐意,一路上,木讷的很,连话都不和瑜儿说,害的她回家后向我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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