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快了，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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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武听见了身后病房里传来的那声喊叫，但他没有转身，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外走着，跟跑过来的医生身影交错。</p>

就好像走在街上，身边会路过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医生是，监管是，床上躺着的付斌也是。</p>

“处长”</p>

韩建昆少有地站在车旁，等李学武出来后招呼了一声，随后帮李学武打开了车门子。</p>

李学武点点头，迈步上了指挥车。</p>

沙器之跟韩建昆对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地各自上车，在沉默的气氛中，将车往大院儿开去。</p>

因为李学武先前就交代好了，今天跟付斌谈完就下班回家。</p>

在路上，李学武全身放松地靠在不是那么舒服的靠背上，眼睛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目光很空。</p>

沙器之没有转过身跟李学武核对明天的工作，而是默默地坐在前面，时不时地通过眼睛的余光观察后面的处长。</p>

今天来的时候韩建昆和沙器之两人就有心理准备，怕是处长会因为病房里的那个人产生异样的情绪。</p>

现在看来，在那间病房，或者说是监狱里面，处长跟以前的处长，聊了很多。</p>

其实李学武现在的内心稍稍不平静都是想的他自己，倒没有受到付斌的话语影响。</p>

他在想，让一个人堕落的原因都有什么。</p>

金钱，权利，仇恨……</p>

在他不短的人生中，人，环境，生活，都给他带来过这些好的，或者不好的体验。</p>

为什么没有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和后果？</p>

无非是他本人的能量有限，或者说是权力有限。</p>

但现在不一样了，即使处长前面加了个副字，但他手里的权力也有一定的危险了。</p>

当人获得无法支配的金钱或者权利时，那他就会对这个社会儿造成无法估计的危险。</p>

而造成他获得这么多危险物品的情况往往都是对社会资源不合理的攫取。</p>

这么做，那便都是因为贪婪，超出自身支配能力的贪欲，必定会遭到反噬。</p>

付斌，可以说给李学武带来了一个反思和警醒。</p>

就在指挥车到达胡同后，李学武搓了搓自己的脸，收拾好了心情。</p>

今晚约了顾宁回顾家，总不能带着这么多的心思去。</p>

说好的，到了家便要将工作隔绝在门外，不给家里人带来负担。</p>

看着处长换上了笑脸下车，沙器之打过招呼，跟看向这边的韩建昆对视一眼，两人据是微微摇了摇头。</p>

“今天回来的这么准时呢？”</p>

原来是母亲刘茵正在门房，见着二儿子进来，便从开着的窗子招呼了一声。</p>

李学武见母亲站在门房里面，便笑着应了一句：“嗯，下午在分局这边来着，干嘛呢？还没下班啊？”</p>

因为这边的柴火和整修都是李学武出了钱的，所以这边的排班也少有李学武家人。</p>

不过冬季过去后，这边也断了火，刘茵不愿意叫院里的娘们儿们说闲话，便主动在这边排了班。</p>

不过这个时候多是人多的时候，基本上也都散了。</p>

李学武跟母亲问下班说的就是门房的班儿，算是开玩笑。</p>

“好饭了，小雪在家看着火呢”</p>

刘茵说了一句，随后又给李学武解释道：“这不嘛，后院你二大妈回来了，中院一大爷和一大妈也回来了，刚帮他们忙活完”。</p>

“刚回来的？”</p>

李学武不知道二大妈情况如何，但一大爷的情况医生不是叫在医院养着嘛。</p>

“可不是嘛”</p>

见李学武站在门厅里问，好说话的老七媳妇儿挑着眉头解释道：“脚前脚后进来的，我们还帮着搬的住院东西”。</p>

“哦哦”</p>

李学武点点头，随后对着母亲说道：“我先回家换衣服，晚上去顾宁家吃晚饭”。</p>

“知道了”</p>

刘茵应了一声，见着儿子往里走了，想要叮嘱一句别太晚了，却是因为正站在门房里，便没有说。</p>

这会儿隔壁院儿老刘太太看着刘茵问道：“是订的那姑娘家吧？”</p>

“是”</p>

刘茵见这老太太问起二儿子的情况，便也笑着应了。</p>

这些倒是没有什么的，无论以后李学武是不是在这边住，都备不住邻居们问起的。</p>

又不是什么磕碜的事情，这有什么好瞒着的。</p>

相反的，这还是件好事儿呢，以前就属这老太太背后说自己家老二不好，准找不着媳妇儿的。</p>

还有就是，李学武和顾宁的身份，以后越来越好，要是老瞒着的话，这些街坊是要乱猜乱说的。</p>

这个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是不说的，她越觉得有问题，越是胡乱猜测。</p>

还特别好问，问你这，问你那的。</p>

也不是这些老太太在派处所里兼差，纯属没事儿闲的，试试能不能从你身上找出点儿话题来。</p>

毕竟她们犹豫门房这里这么长时间，能聊的家长里短都聊的差不多了。</p>

“哎呦，刘婶，您可不知道嫂子那二儿媳妇儿多俊嘿”</p>

这会儿有妇女接话茬儿道：“鹅蛋脸，富贵相，眉眼一看就是家里条件顶好的，是吧嫂子？”</p>

她这话前半句是跟老刘太太说的，后半句是跟刘茵说的。</p>

刘茵虽然喜欢顾宁，但也不好媳妇儿还没进门儿呢，就夸的没边儿了。</p>

所以这会儿也只是笑着说道：“还好，是两人处的，我们也没顾得上太多”。</p>

“瞅瞅！”</p>

那妇女羡慕道：“嫂子没说呢，那是军医院里的医生，人家李处长自己没学医，倒是找个了医生回来，哈哈哈~”</p>

这女人就住隔壁那院儿，跟老刘太太一个院儿，自然知道李学武从小是个什么德行的。</p>

李顺逼着李学武学医那是周围邻居们都知道的，可李家这个小马驹太倔，按着头都不喝学医的水。</p>

这会儿大家都跟着笑了笑，笑的是李学武小时候的样子，也是因为跟现在的样子做对比才招笑儿。</p>

不然那便是背着刘茵说的嘲笑了。</p>

刘茵这会儿也是有些自豪的笑了笑，没夸张，也没故意贬低儿子，简单说了顾宁的情况，更是惹得这些人的赞叹。</p>

她是很少跟这些人聊闲篇儿的，平时多是在家里跟着老太太带孩子，或者忙着收拾药材。</p>

今天也是就着值班难得的工夫，才多说了这么几句。</p>

看了看进门回来下班的人越来越多，便也主动提出了回家收拾饭菜去，这便出了门房。</p>

而门房众人见着下班的时间便也都赶紧跟着出门回家去了。</p>

这边也没有时间，不知不觉就聊过了，回家又要招男人埋怨做饭晚了的。</p>

当然李顺是少有埋怨刘茵的时候，毕竟两人的性格都不是那么的强势。</p>

刘茵回到家的时候便见着二儿子正站在屋里给闺女包小被子呢。</p>

“不是说要去你丈人家嘛”</p>

刘茵问了一句，随后便意识到了什么，又问道：“是带着孩子去？”</p>

“嗯，带她出去溜达溜达”</p>

李学武笑着逗了逗被包在小被子里的李姝，随后把闺女的小手放在了被子里完成了包裹。</p>

“太晚了吧，会不会冷着啊？”</p>

刘茵有些心疼孩子，怕李学武伺候不到，再给冻着，毕竟要开车，晚上这会儿也凉。</p>

“有小被子呢，我慢点儿开”</p>

李学武抱起了闺女，随后对着母亲问道：“不是说要去大哥那儿吗？怎么没去？”</p>

“明天去，你大哥来电话了，说是你嫂子娘家妈带着闺女来看望”</p>

刘茵帮着给李姝整理了一下小被子的边缘，好叫李姝能看见外面。</p>

“先来咱们家，再去学校那边”</p>

“让彪子送你们”</p>

李学武说道：“晚上回来我跟彪子说一下，用去车站接不？”</p>

“不用，说是坐到家门口”</p>

刘茵说道：“这是你嫂子第一次怀孕，娘家妈哪有不来看的”。</p>

“嗯，住不下的话让彪子再接你们回来住”</p>

李学武抱着李姝出了门，跟送出来的母亲说了一句。</p>

刘茵则是点点头，如果她自己，坐公交倒几次就到了。</p>

可亲家来，能方便的就方便下，总不好来一趟，时间都扔在路上了。</p>

出了垂花门，进了屏门，正巧西琳站在门口，李学武便叫她帮自己去拿了车钥匙。</p>

西琳取了钥匙，看着李学武抱着孩子，便问道：“这是干啥去，都好饭了”。</p>

“今晚出去吃，带闺女串个门儿”</p>

李学武笑着说了一句，随后便去了西院儿。</p>

这边也正在收车，见着李学武抱着孩子出来，老彪子过来接了钥匙，帮着把车开了出来。</p>

等李学武上了车，老彪子看着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要不我送你啊？”</p>

“不用，就一咕噜儿”</p>

李学武笑着指了指海运仓方向，随后便踩着油门，一手抱着李姝，一手把着方向盘往海运仓方向开。</p>

李姝被困在小被子里，早就不愿意了，老想伸手出来。</p>

但碍于爸爸抱着，所以小脑袋一直四处撒么着。</p>

等见着外面的景色，这才知道是爸爸带自己溜溜儿去了，便也就趴在爸爸的肩上看着不断从自己眼前变远的人和景。</p>

这一路李姝可老实，许也是怕了，没怎么乱动，就在李学武怀里待着。</p>

等车停了，李学武按响了大门的门铃。</p>

“顾宁在楼上呢”</p>

是周亚梅过来给开的门，见着李学武抱着李姝，便接了过去，笑呵呵地逗着李姝。</p>

李姝显然也是记得那天抱过自己的阿姨，被她抱着也不怕，看着站在院里玩儿球的小孩儿。</p>

“叔叔”</p>

“哎”</p>

李学武沿着甬路往别墅里走，路过付之栋的时候摸了摸他的小脸儿，道：“砸坏了菜地，晚上怕不是要吃竹笋炒肉”。</p>

“嘿嘿”</p>

付之栋显然也听明白了叔叔的话，嘿嘿笑了笑，看了一眼抱着小妹妹的妈妈。</p>

那天出去玩儿，他还记得一起玩儿的那些小孩儿，也记得这个一直被抱着的叔叔的孩子。</p>

李学武进了客厅，也没往楼上走，二楼能听见楼下的动静。</p>

也就等了几分钟吧，顾宁便穿着一身休闲的衣服下来了。</p>

许是心情好，见着李学武站在客厅里摆弄那台柜式收音机还主动打了招呼。</p>

“抱孩子来的？”</p>

“哦，是”</p>

李学武正用那台大收音机找频道，不过没找到，伸手关了开关，看向了从楼梯上下来的顾宁。</p>

长款的连衣裙，平底儿小皮鞋，上身穿着一件针织衫。</p>

素面朝天，带着一股青春的气息。</p>

顾宁见着李学武打量自己，瘪了瘪嘴，嘴角微翘地转身往外面去了。</p>

这会儿周亚梅正抱着李姝站在甬路边上哄着看地上出来的绿苗。</p>

见着顾宁出来，周亚梅颠了颠李姝，把孩子递给了顾宁。</p>

顾宁也是主动接过，跟李姝两人互相打量了一阵。</p>

李姝看了看这个面前的女人，知道是见过了几次的，这次也是看了看，便伸出小手摸了摸顾宁的脸。</p>

“呵呵”</p>

周亚梅看着顾宁和孩子的互动，也是站在一边轻轻的笑了。</p>

李学武走过来说道：“天天跟老太太在家待着，今天带她出来透透气”。</p>

顾宁抱着李姝点点头，跟周亚梅说了一声，便出了大门。</p>

李学武摸了摸付之栋的小脑袋，也跟着出了门。</p>

付之栋看着叔叔一家三口上了车，往外面开，便抬头看了看母亲，问道：“为什么叔叔家的小妹妹不和咱们住在一起，叔叔也不跟咱们住在一起？”</p>

“因为叔叔和小宁阿姨还没结婚啊”</p>

周亚梅将大门关了，嘴里回答着儿子的话。</p>

付之栋微微皱了皱眉头，又问道：“叔叔和小宁姨没结婚为什么有了小妹妹？”</p>

“呵呵，这个妈妈也不知道，等以后有时间了问问叔叔”</p>

周亚梅是知道李姝的，但不知道李姝的身世。</p>

但能确定的是，这个孩子不是李学武的，因为李学武说过他自己的服役时间，不可能有个外国孩子。</p>

但见李学武对待孩子的态度，李学武家里人对待孩子的态度，这个孩子不是亲的也是亲的了。</p>

她倒是没听见那天出去玩儿时，那边的领导跟李学武说了孩子什么。</p>

但是能被领导抱在怀里的，便不是什么来路不正的，一定是能见着光的。</p>

付之栋歪了歪小脑袋，没大想明白。</p>

他知道大人之间是有些复杂的关系的，不是他这个年龄能懂的。</p>

其实也并不复杂，只不过是大人对于这个孩子有各自的看法。</p>

但碍于李学武的身份和地位，包括李家人对这个孩子的爱护，让旁人没有攻讦或者猜测的余地。</p>

顾家人对这个孩子的看法一直都是李家所担心的，在谈及李学武和顾宁感情的时候，在孩子的问题上都是小心翼翼的。</p>

但顾宁并不没有让李学武感觉到为难，甚至是都没有让李学武感觉到她跟这个孩子之间需要解决什么问题。</p>

抱着李姝的顾宁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李姝已经熟悉了顾宁的样貌和味道。</p>

被侧身抱着，正好能看见开车的爸爸，和不断闪过的街景。</p>

夜色缭绕，四九城在这个时间已经进入到了烟火时刻。</p>

吉普车开的不快，让李学武还有闲暇转头去看顾宁和闺女。</p>

顾宁没有去看李学武，眼睛全在怀里抱着的小人身上。</p>

李姝见爸爸看过来，煞有介事地用小手指了指外面闪过的灯光，扭头对着顾宁咿咿呀呀地说了什么。</p>

顾宁只是微笑地看着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p>

但随后李姝嘴里发出的“爸爸”却是叫顾宁的脸上绽放了不一样的色彩。</p>

李学武笑了笑，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摸了摸闺女的小手，感觉不凉，这才放心。</p>

“爸爸”</p>

“哎~”</p>

李学武答应的很痛苦，虽然闺女不一定是在叫他，因为李姝正在学话，嘴里时不时的冒出来几句什么。</p>

有的时候可能清晰，有的时候可能就是无聊地吧嗒嘴。</p>

顾宁伸手接了李学武手里的小手，把李姝的小手握在了手里。</p>

她也是怕小孩子的手凉，也怕李学武这么做有危险。</p>

李学武见闺女的小手被抢了，便笑着将顾宁和闺女的小手一并握在了大手里。</p>

顾宁感觉到李学武的动作倏地抬起头，见李学武正开着车。</p>

可她不相信李学武感觉不到手的大小，绝对是故意的。</p>

但这会儿她的手里还有孩子的手，使劲拽会伤了孩子，便轻轻晃了晃，提醒李学武不要过分。</p>

李学武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嘴角微微动了动，随后便认真开车。</p>

顾宁瞪了瞪眼睛，再看见怀里的李姝正好奇地看着爸爸和她在干嘛的时候，选择了忍李学武一会儿。</p>

李学武想路再长一点儿，好多沾一点儿便宜。</p>

怎奈路程实在没有多远儿，出了城门没一会儿便拐进了大院儿。</p>

因为门口的警卫认识，没等李学武下车，栏杆便打开了。</p>

李学武收回了大手，跟警卫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p>

等进了大门再想去摸的时候，却是发现顾宁已经将手收了回去，正用眼睛瞪着要耍坏的自己。</p>

“呵呵，看看你冷不冷”</p>

李学武干笑了一声，找了个理由解释了自己的尴尬。</p>

顾宁歪了歪嘴角，没有搭理他。</p>

冷不冷，摸了这么久还不知道？</p>

到了大门口，见大门是开着的，显然是给他们准备的。</p>

小齐听见车动静已经从厨房那边的警卫室出来了，见着抱着孩子的顾宁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跟停好车跳下来的李学武打了个招呼。</p>

李学武也是笑着招呼了一声，边走到另一边扶了顾宁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