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绕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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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这碗饭，就得听人管”</p>

李学武无奈地笑了笑，对着老太太道：“那边的屋子都给您收拾好了，不愿意上楼，给您安排了一楼的房间，被子褥子都铺好了”。</p>

“老太太，我明天就得上班”</p>

顾宁轻声道：“怕孩子一时不习惯……”</p>

“就过去吧，过去住段日子”</p>

刘茵见小两口说话，便也笑着劝道：“既然孙子孙媳妇儿都说了，就过去吧”。</p>

“小两口刚结婚，有做到做不到的，您正好给指点指点”</p>

韩秀梅笑着道：“以前都是跟婆婆学，现在婆婆不方便，正好跟着奶奶学”。</p>

“哈哈哈~”</p>

老太太被众人哄着摆手笑了笑，说道：“学什么呀，新青年，哪能学旧传统，都是好孩子”。</p>

说完见着李学武期盼地看着她，便也只好点头笑道：“去，去还不成嘛，这孩子~”</p>

“呵呵呵~”</p>

众人见着李学武故作小儿态，求着老太太，不由得都笑了起来。</p>

儿孙福是福，这老了不招人嫌也是福。</p>

李家的老太太一辈子可能招过人嫉妒，招过人恨，就是没招人嫌弃过。</p>

因想着明天李敢和李同都要走，今晚的倒座房又是别样的热闹。</p>

而这热闹中又是带着丝丝离别的愁绪。</p>

从接了李姝，顾宁便一直抱着，吃饭的时候是跟李学武换着抱的，算是提前进入状态了。</p>

李姝在顾宁怀里老实，在李学武这儿可皮的很。</p>

李学武陪着二叔和三叔喝着酒，她便瞪着大眼睛踅摸着桌子上的碗和筷子。</p>

别让她抓了，只要抓了非给你弄出响来不可。</p>

于丽几次看见都想过去接了，却是碍于顾宁在这儿，没好意思过去。</p>

以往都还好，李学武没结婚，帮着照看孩子没啥。</p>

现在两口子显然是要接孩子走的，哪里能在这个时候去显眼。</p>

这不是在新人之间上眼药嘛！</p>

别说是她，这倒座房，这院里的女人现在有谁敢着李学武的边儿的。</p>

西琳，李学武回来的那会儿就在门市部那边上班来着，眼瞅着李学武进院儿都没开口。</p>

雨水就更是了，晚饭的这会儿就只是吃饭，顾着眼前的碗和碟，话少的厉害。</p>

迪丽雅几次瞅向小姑子都欲言又止，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p>

吃饭的时候傻柱趁着李学武跟他二叔和三叔聊天的空档问了问厂里的事。</p>

这老小子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消息，告诉李学武最近风头不对，小心着点儿。</p>

李学武好笑地看了看他，却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傻柱不傻了。</p>

以前也不傻，就是愣，就是倔。</p>

许也是经历过冉秋叶和秦京茹的折磨，再经受了秦淮茹的拉扯，遇见迪丽雅比较有感悟吧。</p>

身上的愣劲儿少了，说话也谨慎了，看见不喜欢的事只是抿着嘴气两声，眼睛还时不时地瞅一眼迪丽雅。</p>

特么这老小子还有妻管严的资质？</p>

虽说是老夫少妻，可迪丽雅那副脾气，还能治得了傻柱的倔？</p>

嘿！百炼钢也怕绕指柔！</p>

李学武回头瞅了一眼炕桌的方向，没想到迪丽雅还有这份能耐。</p>

只是这一瞅却是连带着瞅见好几道目光闪过自己这边，赶紧转过了头，跟傻柱低声说了两句。</p>

这两句没啥，就是转移一下目标。</p>

李姝见着叭叭不好吃饭，伸手就是一巴掌。</p>

“呀！”</p>

李学武这个气呀，怎么能打爸爸呢？</p>

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打爸爸呢！</p>

顾宁吃了最后一口，下了桌，走过来伸手道：“给我吧，你吃饭”。</p>

李学武扶直了闺女，伸手在瞬间呆住的闺女屁股板上拍了拍，笑道：“终于来一个你怕的人了”。</p>

李姝却是没搭理他，见着那个女人伸手了，她也只好伸手要抱抱了。</p>

顾宁抱起李姝便往西屋去了，西屋那边只有一桌，是老太太和韩秀梅、洪敏她们，还有几个姑娘。</p>

“你是周一走？”</p>

闻三儿跟李学武碰了碰杯，喝了一小口。</p>

李学武点头道：“也可能周日走，看姬卫东的行程，你呢？跟我们一起？”</p>

“算了吧，一堆事儿呢”</p>

闻三儿晃了晃脑袋，道：“张万河带着大强子这些天适应着船队的管理，不知打哪儿找来的老船家，说要走几趟试试水”。</p>

“让他试”</p>

李学武点头确认到：“水上跟陆地上两码事儿，不走船不知道哪儿深浅，以后有货了怎么办？”</p>

“我知道”</p>

闻三儿又咗了一口酒，有些吃味地说道：“这老小子一门心思放在船上，岸上的事都甩给了我”。</p>

“呵呵，那您就多辛苦”</p>

李学武轻笑着主动跟闻三儿又碰了一个。</p>

这哪里是诉苦，这是在表明态度呢。</p>

一个管岸上，一个管水上，这是讨论明白了。</p>

李学武倒是没在意他们的这种自我调整，只要把根掐住了，谁都跑不了。</p>

“三舅妈她们安顿好了？”</p>

李学武放下酒杯，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安排房子？以后可能要常驻钢城了”。</p>

“不用，就住码头挺好的”</p>

闻三儿摆摆手，说道：“城里乱哄哄的，她也不愿意，房子的事儿等孩子要上学的时候再说吧，许是让她们搬回来”。</p>

“呵呵，后院起火了？”</p>

李学武低声笑问了一句，眉眼全是调侃的神色。</p>

“去~别胡闹！”</p>

闻三儿瞅了对面正跟傻柱喝酒的老彪子一眼，又瞪了瞪李学武。</p>

他不怕李学武知道，因为李学武这小子别看有时候开玩笑，但嘴严实着呢。</p>

自己外甥不行，这外甥跟自己闹习惯了，啥都敢说，万一说出点啥来，可要了亲命了。</p>

“行，您能糊弄得住就行，可别起了火再找我”</p>

李学武提出要给他安排房子也是怕他有麻烦，这三舅还是个情种。</p>

当初那小桃在侦查期间帮了姬卫东不少忙，立了功，所以在这一批抓捕中并没有她的名字。</p>

只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p>

能做这个的，无非两个极端。</p>

家是城里的，但没关系，想借这个机会翻个身。</p>

二一个便是，家是村里的，有于敏这一类的关系，想吃饱饭。</p>

小桃就是于敏他们村的，也是关东老家村里的。</p>

因为学习好，家庭成分好，八辈贫农，又生了一副好样貌、好嗓子，这才招上了钢城的艺术团。</p>

这些人都被姬卫东他们抓了，比那些摆宝局的还关注。</p>

因为这些人的身上有关键性线索，一查一个准儿。</p>

小桃算是唯一……至少算是幸运的，刚出道就遇见了闻三儿。</p>

也是不幸的，钱没挣着，场子黄了。</p>

因为有了立功的表现，又有着闻三儿保，艺术团的工作也没丢。</p>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或者是被闻三儿感动了，反正是跟闻三儿还没断。</p>

李学武上次去的时候就听许宁说了这件事，大家也都当笑话听，没谁在意。</p>

就连闻三儿自己也没在意，现在说起来也只是怕嘴不严实，其实他就养了小桃，别人也就只有羡慕的份儿，还能说啥。</p>

“晚点儿再说吧”</p>

闻三儿搓了搓下巴，道：“我又不可能一直在钢城，孩子大了就让他们娘俩儿回来，孩子还得上学呢”。</p>

李学武看着闻三儿嘴里嘀嘀咕咕说着车轱辘话，显然这是做了坏事心里不踏实。</p>

可这坏事又勾搭人，想不做忍不住，只在李学武说出来以后找平衡呢。</p>

要李学武说啊，既然都没干人事儿，那就不当人算了，何必为难自己呢。</p>

但这酒桌上可不能这么逗三舅，他爸还跟桌上坐着呢，听见了怕不是要削他。</p>

“学武什么时候再去羊城？”</p>

三叔转过头来笑看着李学武，道：“现在你丈人就在羊城，以后也方便了，带小宁和孩子过去玩”。</p>

“这可说不定”</p>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我丈母娘说了，等我小舅子结了婚就退了，跟我丈人去羊城，到时候我许要搭方便车去看您呢”。</p>

“哈哈哈~”</p>

三叔笑道：“还得等那个时候？想去就带着孩子去吧，我招待你，你回来这两年羊城变化可大”。</p>

“有机会的，我得去”</p>

李学武笑了笑，没把话说死了，他是要去的，但不能现在跟桌上说。</p>

跟二叔的关系只是小时候二叔几次回来亲近些，又因为性格相近，家里人总说着。</p>

所以李学武上门去找二叔的时候也不觉得胆怯和隔阂。</p>

但总有些距离在。</p>

毕竟再淘闹的孩子总有成家立业的那一天，二叔早已经不是那个让爷爷头疼的孩子。</p>

而他，也只是刚成年。</p>

倒是三叔，小时候家里人或者邻居们总说，李家有个当兵的，厉害的很。</p>

又有说李家老三有出息，能借光啥的。</p>

反正李学武小时候是听着三叔的光荣长大的，却是少见三叔回来。</p>

即便是有消息，也只是跟父母和老太太之间的，跟他这样的孩子没什么接触。</p>

等真正跟三叔有交集还是去了南方当兵以后，三叔不仅亲自安排他入伍，还经常带他回家吃饭。</p>

这样叔侄两个才算亲近起来。</p>

要说远近，两个叔叔一般齐，但终究是三叔对自己的关注更多些，说的话题也更接近些。</p>

二叔更有些江湖气，土匪气。</p>

许也是在林业养成的，这个时候的林业环境很复杂，更艰巨。</p>

林业的干部出勤一定是要带枪的，长的短的都有，还特别的狠。</p>

不仅仅是林子里的动物，还有人。</p>

似是张万河这样的，就在深山里讨生活的老民比比皆是。</p>

他们种地，也打猎，更多的是采集林子里的药材和特产。</p>

而这些人的地在深山里，不产粮，不算做耕地，到最后划归成了林业管理。</p>

说白了就是农林牧渔里的“林民”，砍树、伐树、种树、看树。</p>

这些专属一个系统，又不在一块儿居住，管理上很困难。</p>

且这些人以前的成分都不咋地，似是张万河这种的土匪，更是占了绝大多数。</p>

为啥李学武每次去钢城押送人员都是带着家伙呢，这个时候要是在公路上被抢了，还真就不是新闻。</p>

要说没被抢过，或者说没见过抢劫的，都不算跑运输的司机。</p>

李敢就是管这些人的，要是没一点霸道，还能震得住他们？</p>

在家的时候就是小霸王，进了林业系统，那更是如鱼得水。</p>

以前是业余组的，现在成了专业组的，扛着枪很是一顿热闹。</p>

现在二叔李敢在林业只是科级干部，但说话却比正处都好使。</p>

李学武特意跟二叔了解了一下张万河他们那些人所在的山区，其实离的倒是不远。</p>

“这药材都是谁收的？”</p>

李学武给二叔和三叔都满了酒，又要给大姥和二爷他们倒，却是被二爷拒绝了。</p>

“给你二叔和三叔倒就行了，我们自己来”</p>

说着话已经接过了酒壶去，他知道李学武有话要说，没劳烦东家。</p>

李敢看了这老头一眼，代东的就是这位，却是没想到是侄子捡回来的。</p>

看着行事做风倒是很正派，很有股子文化气。</p>

当然了，李敢惊讶的也不只是这老头儿，这西院儿让他惊讶的多了。</p>

尤其是桌子末尾抱着饭碗咔咔干饭的那个大个子。</p>

这是第几碗了？</p>

葛林的一顿饭，能顶李敢一天的饭。</p>

不过这大个子养着不亏，活儿干的是真立正。</p>

这两天李敢也在家里转悠了个遍，看了看老家的变化。</p>

今天上午西院恢复了营业，众人各司其职，也让李敢看出了些门道。</p>

北仓库又成了木匠房，他去的时候正看见这大个子抡着一大檩子圆木放在电锯上。</p>

好家伙，三人的活一个就做了，多吃两个人的饭也值了。</p>

“收啥收，都是到时候了往林业站交，算是工分”</p>

二叔解释了一句，随后又道：“这也是有额度的，到时候会给他们在工资里多算出来”。</p>

是的，林业的工作人员是有工资的，因为他们不是生产，只做林业相关的工作，由林业开工资。</p>

不仅仅是开工资，还给免费安排房子，安排煤炭等生活必须品，就跟城里的工厂工人一样。</p>

但不一样的是，他们都在山里，家也在山里。</p>

“那还真是辛苦啊”</p>

李学武感慨了一句，又问道：“那除了定额的，多余的药材也是卖给林业站吗？还是有人上去收？”</p>

李敢见侄子又问了这个相关的，便看了大哥一眼，以为是大哥想要收中药材呢。</p>

“上次搁火车带的没够用？”</p>

“有着呢”</p>

李顺见二弟问自己，便皱眉看了李学武一眼，不知道他又要折腾啥。</p>

李学武笑了笑，接话道：“我在钢城认识了些朋友，也是吉城的，老家也在山上，就跟您管片不远，想着方便的时候带个口信儿啥的”。</p>

李敢看了看侄子，他才不信这小猴子的鬼话呢。</p>

这话也就是骗骗大哥这样的，没去过山上，不了解山上情况的人。</p>

朋友？还口信~</p>

呵呵~</p>

怕不是侄子认识了些土匪吧！</p>

“呵呵，真没别的事儿”</p>

李学武强调道：“就是有时候不方便，难免的找不着人了喊一声”。</p>

大山里，喊一声，呵呵。</p>

李敢满眼调侃地看了看侄子，不过也没说啥，只是点点头，道：“有事了打电话”。</p>

“谢谢二叔”</p>

李学武笑的像个小狐狸似的，跟他二叔碰了一杯。</p>

而坐在对面的闻三儿却开始为张万河那些人默哀了起来。</p>

什么特么捎带口信儿，以后怕不是这些人的家属都在李学武的监视范围内了。</p>

要是胆有别的心思，呵呵，大山里的孤魂野鬼还少了？</p>

别说不怕，也别说亲人又能咋滴。</p>

这人活一世，为的还不是这些，别说没了亲人，就算是离了家乡，哪个又不是飘零的落叶。</p>

闻三儿看着笑着的李学武，只觉得脚底冒凉风。</p>

想着媳妇儿和孩子也别在钢城待时间长了，早早送回来安顿吧。</p>

不让他抓住这个，他兴许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踩住你的尾巴了，到时候更难受。</p>

什么特么三舅！都是假的！</p>

这回收站一大家子，谁最了解李学武，还就属他最了解。</p>

甭说是他这个后来的，就是跟李学武一起长大的亲外甥又能咋地。</p>

要真的是无条件的信任，那还用得着把他跟他外甥分开？</p>

不过想到这里，闻三儿还是看向了李学武提议道：“这次回来，我打算跟你商量一下，带几个人走”。</p>

“回钢城？”</p>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仔细看了闻三儿一眼。</p>

闻三儿点点头，轻声道：“手里没有咱们自己人我不放心”。</p>

李学武晃了晃下巴，眯着眼睛想了想，转头看向了沈国栋。</p>

沈国栋却是晃了晃脑袋，道：“我可不去，守家带地的，吃那辛苦呢”。</p>

说着话还看了看炕上那桌的小燕儿一眼，显然是舍不得异地恋的。</p>

倒不是怕别的，这倒座房一大堆光棍不怕，就怕大街上那些街溜子。</p>

要是对象被撬走了，那得多亏的慌。</p>

“瞅瞅你那点儿出息！”</p>

闻三儿嫌弃地看了一眼儿女情长的沈国栋一眼，目光里全是鄙视。</p>

沈国栋也不恼，挑了挑眉毛喝了一口小酒，笑呵呵地用眼神示意了二孩儿那边一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