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看透不说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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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出照屋梁明，</p>

初打开门鼓一声。</p>

犬上阶眠知地湿，</p>

鸟临窗语报天晴。</p>

昨晚从倒座房回来的时候，李学武就发现月亮没有了，准是云彩厚了。</p>

倒是没算到，晚上下了一场小雨。</p>

早晨出门的时候见着棒梗穿着靴子，还以为下了多大的雨呢，结果院里的地面上都没有积水。</p>

“嘿嘿~今儿早的鱼虾特别多”</p>

棒梗将手里的破水桶递给李学武来看，炫耀着自己的战绩。</p>

李学武却是打了个哈欠，穿着白色的跨栏背心眨么眨么眼睛蹲在了门口的石阶上。</p>

“冷不冷啊？几点去的？”</p>

“四点多一点儿~”</p>

棒梗从李学武家门口找了一块木头板子出来，又从鸡架那边弄了一把菜刀过来。</p>

“我小姨说小鸡儿喂野菜也行，我去找了，没啥地方可挖的”</p>

一边解释着，一边用破盆子从鸡架下面的仓口里掏了点米糠端着走了过来。</p>

随后从水桶里抓了一把鱼虾出来，拿着破菜刀“哐嗤哐嗤”地剁了起来，碎渣和水崩的哪都是。</p>

李学武嫌弃地躲了躲，吊着眼睛问道：“你要是把养鸡的劲头用在学习上会怎么着？”</p>

“不怎么着~”</p>

棒梗很是卖力地剁了几下，将碎渣一股脑地刮着扔进了米糠盆子里，随后继续抓，继续躲。</p>

“我现在卖力气喂鸡，鸡能给我下蛋吃，我要是卖力气上学，老师能给我下蛋吃嘛？”</p>

“嘶~~~”</p>

李学武发现这孩子的脑回路很清奇啊，说的好像特么有点儿道理的样子。</p>

棒梗见着武叔这样，笑着道：“其实我也明白呢，学习对我有好处，可我就是学不进去啊，还没有干活好玩儿呢”。</p>

说着话扬了扬菜刀，对着李学武说道：“我想过了，上完小学就不念了，现在学到的知识足够我用的了，看书看报纸，写信算账都够用了，还念书干啥，浪费钱的”。</p>

说完继续“哐嗤哐嗤”剁了两下，将鱼虾碎渣扔进了盆子里。</p>

李学武看着棒梗笑问道：“那你是不想当警查了？你不是很羡慕我能带枪嘛，怎么你这志向变的这么快呢”。</p>

“想啊，怎么不想！”</p>

棒梗手里的菜刀不停，嘴里的话也是不停，叭叭叭地说道：“可我想有啥用，我都跟你家我三婶打听了，现在当警查，最低得是初中毕业，甚至有的高中才行呢”。</p>

“我这成绩，老师看了都摇头，劝我趁早养好了身体接我妈的班，进厂当工人”</p>

“哎！武叔~”</p>

棒梗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李学武问道：“您说，我这样的进了轧钢厂，能干点啥，总不能去我妈那端盘子吧，只能去车间打铁啊”。</p>

“不然呢？”</p>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看着棒梗说道：“你小子有点儿飘了，现在多少人想去打铁都不成呢，你还在这嫌弃上了”。</p>

“嘿嘿，您还别说，我真就没大看得上眼~”</p>

棒梗舔了舔嘴唇，坏笑着凑了过来，低声问道：“武叔你猜，从春天到现在，我收了多少鸡蛋了？”</p>

“多少？”</p>

李学武嫌弃棒梗身上的鱼腥味儿，皱着眉头问道：“还能超过你妈工资去？”</p>

“那不能~我妈的工资我现在是不敢想了，不过嘛~~~”</p>

棒梗学着李学武挑了眉毛坏笑道：“一级工的工资我还是敢比一比的”。</p>

说着话扔了手里的菜刀，给李学武掰算道：“一只鸡，一天一个蛋到两个，一下就能下半年，两只鸡呢？二十六只鸡呢？”</p>

棒梗看了看李学武，说道：“我奶奶说了，春天孵出来的小鸡今年秋天就能下蛋，我手里有二十六只鸡，到时候每天最少就是三十枚左右的鸡蛋”。</p>

“三十枚啊！”</p>

棒梗伸出三根手指在李学武面前比划着说道：“供销社的鸡蛋收购价格我都打听好了，六分五一个，我每天能赚多少？”</p>

“每天就是一块九毛五！”</p>

“这还只是二十六只鸡呢，我一个月挣不过我妈，我还挣不过傻叔！”</p>

李学武看着在自己眼前晃悠着的三根小水萝卜一样粗的猪爪，一把拍开了，道：“行了贾经理，低调，再算下去你都够判的了！”</p>

棒梗却是炫耀地在李学武面前又嘚瑟了几下，这才去将剁好的鸡食添水搅拌了，一小半给了这边的大鸡，剩下的准备去喂中院的小鸡。</p>

“嘿嘿~”</p>

棒梗自信地拎着水桶和鸡食盆子从李学武面前路过，嘿笑着示意了脚上的雨靴道：“瞧见没，新的！胜利牌的，嘎嘎结实！”</p>

“武叔您就瞧好吧，以后我不上班也能吃饱饭”。</p>

看着棒梗昂着大肥脸一步三晃地去了月亮门那边，李学武咧咧嘴角，实在不忍心现在就打击他。</p>

现在还没说，以后说不定哪天这院里的鸡就不能超过三只了。</p>

除非按户分，说是一起养的~</p>

可算上老三家、自己家、母亲家里、倒座房……</p>

嘿，李学武把倒座房怎么给忘了，倒座房那边都是分户的，好多人都是自己掐着户口本的。</p>

还别说，棒梗这小子要是真会琢磨和做人，说不定这鸡还真能让他养下去。</p>

顾宁给李姝洗了脸和手，又穿了小衣服，抱着走出来对着李学武说道：“你抱一会儿，我去洗漱”。</p>

“得嘞~”</p>

李学武站起身子，看了对门一眼，从顾宁手里接过了大闺女。</p>

“哎呀~我闺女今天真漂亮啊，穿好看的衣服了呀~”</p>

“呀呀呀~”</p>

李姝也知道叭叭在夸自己，可现在她都出了屋了，都经受了一次洗脸了，是时候出去玩了。</p>

从妈妈怀里到叭叭怀里，不就是带着自己出去玩的嘛，怎么还在门口墨迹着。</p>

李学武看着闺女着急的用小手指着月亮门那边要出发，笑着亲了一口闺女，道：“你是洗得了脸了，你爹还没洗呢~”</p>

“伽伽伽~~~”</p>

李姝见叭叭不动地方老想着占自己便宜，生气地拧着身子直往外面够着，就是要走。</p>

刘光天打着哈欠从家里出来，看见李学武在门口哄孩子就是一愣，随即咧咧嘴，笑着打招呼道：“李处长，早”。</p>

“嗯，不跟你说过嘛，在家叫哥就行”</p>

李学武拗不过闺女，只好抱着她在院里转悠着，嘴里跟刘光天回了一句。</p>

见李姝不闹了，便看了他一眼，问道：“我怎么听说你在车间里跟人家打架了？闹的还挺大？”</p>

“不……是有这么个事”</p>

刘光天见李学武这么说，刚开始是想否认来着，但见李学武的眼神后又承认了下来。</p>

只是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是猴子，老撩嗤我，跟我说些有的没的”。</p>

说完回身看了自己家里一眼，又跟李学武补充道：“老念叨我爸的事，烦死了”。</p>

“是嘛~”</p>

李学武颠了颠李姝，点着头没说批评的话，只是叮嘱道：“最近厂里乱哄哄的，尽量别出事，闹大了可不好”。</p>

“哎，知道了李哥”</p>

刘光天点了点头，答应的很痛快，但是表情有些不自然，显然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p>

李学武没管他有什么想法，看着他大眼珠子转了转，就知道这小子不是啥好玩意。</p>

跟前院的闫解放相比，这小子更敢干，更坏的主儿。</p>

但事情总是有两面性的，分开来看，这种性格的莽汉，用起来也是简单，三两句话可能就点着了他的热血。</p>

李学武这人嘛，没事都得刨个坑埋个钉子的人，一大早上的又是让叫哥，又是关心的，要是让徐斯年见着，准得为刘光天叹口气。</p>

但现在刘光天没觉得自己就要被坑了，正在心里琢磨着呢。</p>

他也是看出不对来了，李学武怎么就突然关心起来他了，非亲非故的，总不能因为住对门吧？</p>

再说了，上次在井沿儿那，因为跟一大爷之间的矛盾，还得了李学武的吓唬，他哪里敢认为李学武就是为他好呢。</p>

从打去年开始，他就一直盼着进保卫处，从李学武当科长的时候就盼，盼到李学武都当副处长了，还特么在车间里干体力活儿呢。</p>

说失望也不能怨李学武，毕竟他没了进保卫处的希望不是因为李学武，而是因为他爸爸。</p>

当初要不是他爸犯错误，要不是他爸让他给送那包东西，还能有这么些个麻烦？</p>

不过虽然说不怨李学武，但也没有到李学武说啥他就信啥的地步。</p>

都是成年人了，他跟李学武的岁数差不多，天然的有着一种不服气和叛逆。</p>

跟闫解放一个样，只不过闫解放心里的嫉妒更多一些，表现出来的更多一些。</p>

刘光天长得五大三粗的，大眼珠子横晃，其实到了岁数，吃的亏多了，也知道防一手呢。</p>

他可是听说了，李副厂长倒了，工作组正在查李副厂长呢。</p>

这李副厂长是谁啊？</p>

刘光天知道，李学武的主管领导就是李副厂长，且都知道李学武跟李副厂长的关系很好，这一次别不是要把李学武牵扯进去吧？</p>

李学武结婚的时候他可听说了，之所以不在这边住，就是因为李学武还有个小别墅呢。</p>

这别墅哪儿来的？</p>

保卫处有那么多的项目，车间里和设计处可都是赚了钱了，李学武也跑不了，准是赚大了。</p>

且就看李学武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出门就开车，一定没少搂。</p>

啊！后台倒了，怕被清算，这是给自己说好话呢？</p>

刘光天看了李学武一眼，心道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参加了厂工人组织的小队伍，他怎么知道自己去贴大字告和写举报信了？</p>

这保卫处在门口的保卫都是不管事的，却还是把谁进去过给上面报告了。</p>

刘光天顿时心里一凉，想起李学武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在点自己呢？</p>

电光火石之间，刘光天的内心闪过了无数的疑问和想法。</p>

跟李学武客气几句，抱着洗脸盆往月亮门走，边走边想着关于李学武的事。</p>

是什么让李学武跟自己虚了的？是什么让李学武害怕了自己的？</p>

光是小别墅？</p>

还是另有其他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事……</p>

李学武抱着闺女在后院里转悠着，待顾宁叫了自己换班去洗脸的时候，不由得看了刘光天的背影一眼，眼睛里寒光一闪而过。</p>

总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嘛，要是真的没人给自己找事，那后面的关就不好过了。</p>

李副厂长都被“诬陷”和“攻击”了，他却是安然无恙，不会显得特殊嘛？</p>

保卫处就已经很特殊了，要是保卫处的一把手再特殊，再风雨刮不上身，岂不是明晃晃的箭靶子？</p>

这“自污”也得找个合适的，不能自己玩自己给自己玩死了。</p>

似是刘光天这样的就很合适，有小聪明，但没大智慧，有功利心，却是没发财的胆儿，不正合适嘛。</p>

顾宁没看出李学武有啥异常来，接了孩子看着他进了屋，自己抱着李姝在门口哄着。</p>

李姝敢跟叭叭耍横，在顾宁这儿却是老实的很，还一个劲儿的巴结顾宁，小手指着地上，给麻麻说着刚才叭叭都带她在哪儿遛弯来着。</p>

顾宁现在大致能看明白李姝是个啥意思，但具体说的啥，现在还没人能破译。</p>

只能是一边应着，一边等着李学武。</p>

待看见李学武洗漱好了，还是那身背心裤衩的出来，不由得瞪了瞪眼睛。</p>

“哎~一会回来换，吃饭不整埋汰了嘛”</p>

李学武也看出顾宁是啥意思了，沙发上都放着他的衣服了，愣是没换呗。</p>

伸手接了李姝，抱着一边往出走，一边解释道：“早上这会儿又不出去，又是抱着她，弄脏了还得洗”。</p>

顾宁听了李学武的话抿了抿嘴，就知道说不过他，知道李学武说的话有一部分是这个道理，还有一部分就是李学武懒。</p>

李学武的懒她早就知道了，他喜欢在四合院这种放松的生活，这种市井里的惬意，不用在意出门时穿的是否得体，是否干净立正。</p>

露着两只胳膊和大半个膀子的跨栏背心，以及大裤衩，脚上的拖鞋，构成了早上四合院鸡飞狗跳的主旋律。</p>

早上各家吃什么的都有，香味混合在一起，谁也分不清谁家到底吃了啥。</p>

李学武就知道棒梗家里吃的馒头和米粥，因为小当和槐花正抱着碗，手里拿着馒头跟门口坐着吃。</p>

棒梗更是出奇，端着个碗，蹲在鸡圈上，一边吃着，一边看着鸡圈里的鸡吃着。</p>

见着李学武一家三口从后院出来，有人打招呼，有人也就是笑了一下便进屋了。</p>

早上这会儿都忙着，准备早点收拾完，好上街转一圈去，放松有了，采买这周的用度也有了。</p>

秦淮茹穿着上次漂染的花裙子白衬衫从屋里出来，看见棒梗蹲在墙头上就想开口骂一句。</p>

但见李学武和顾宁抱着孩子经过，便止住了嘴里的话语，换成了招呼：“起来了~”</p>

“呵呵，都啥时候了”</p>

李学武笑着应了一声，看着她穿的整齐，便问道：“今天要出去？”</p>

“上班~”</p>

秦淮茹无奈走到院子里，给了偷偷回头看的棒梗一个犀利的眼神，嘴里却是跟李学武解释着今天的行程。</p>

“昨儿下午接服务处王处长通知，说是工作组周日不休息，还得在招待所忙，且会叫厂里的工人过去谈话和开会，说是先给服务处的人开”</p>

说到这里，秦淮茹叹了一口气，道：“今天本来是傅林芳值班的，我怕她照应不过来，便跟她换了一个班”。</p>

“周日不休息？”</p>

李学武吊着眼睛看了看秦淮茹，笑着说道：“这工作组的工作热情倒是值得我们学习”。</p>

“你自己学习吧！”</p>

秦淮茹抿着嘴笑了笑，说道：“没见大家都烦死了，就那么点破事儿翻来覆去的问，折腾个儿的查，把人都豁楞毛了~”</p>

顾宁听见秦淮茹嘴里冒出东北话，不由得眨了眨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