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你够资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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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的气氛很压抑，就像雷霆将落之时的严肃。</p>

参会人员一个个握着笔、板着脸，皱着眉，眯着眼，好像真遇到什么重大难题了似的。</p>

可只要仔细观察，这些人的目光又都是不时地瞥向一处。</p>

李主任此时众所瞩目，却是丝毫未感觉到压力一般，低眉垂目看着面前的白瓷杯，好像里面能爬出只乌龟来似的。</p>

书记的声音依旧铿锵有力，一改往日里的绵柔，从一开始就带着火气。</p>

“组织建设要扛大旗，走险路，迈步子，畏难不前就等于临阵脱逃！”</p>

“是有人要当逃兵了嘛！”</p>

……</p>

“要时刻提醒自己，脑袋上顶着的是谁给的乌纱帽，兜里揣着的是谁给的饱肚粮！”</p>

……</p>

会议室的门紧紧地关着，可却是依旧关不住书记那凌厉的声音。</p>

三楼的干部和办事员们只要走出办公室，就能听得一清二楚。</p>

李雪从厂办二科里出来，看了一眼小会议室方向，正巧彭晓力从一科出来。</p>

“走，抽根……额……有点事找你”</p>

彭晓力说顺嘴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示意李雪别看了，跟他走。</p>

李雪扯了扯嘴角，又看了一眼小会议室的方向，这才跟着彭晓力去了楼梯那边。</p>

三楼的办事员们都喜欢来楼梯拐角处抽烟，倒不是走廊里禁烟，而是不大方便。</p>

遇着关系好的你是给烟不给啊？！</p>

遇着领导了你是继续抽啊还是心疼的掐了啊？！</p>

重要的是，站在走廊里抽烟不舒服，给别人的印象也不好。</p>

本来是件放松心情的事，若是拘束着就没多大意思了。</p>

李雪可不抽烟，看了一眼彭晓力，眼神示意他有事快说。</p>

彭晓力讪讪地从嘴边把烟拿了下来，一边塞进烟盒，一边说道：“想知道会议室里的事？”</p>

李雪抬了抬眉毛，没想到这人的消息这么灵通，那边可正开着会呢，他就全知道了？</p>

跟李雪，彭晓力的脸上可没有什么自得的意味，更没有闲扯淡，直接说了对方要听的关键。</p>

“书记跟上面请示了，要抓厂里的大权”</p>

“对”</p>

彭晓力见李雪皱眉，点头道：“就是争和夺，比你想的更现实一些”。</p>

“什么意思？”</p>

李雪抱着文件，走到彭晓力身前，让他说的更仔细点。</p>

“就是硬碰硬，谁都不想妥协了”</p>

彭晓力抱着胳膊靠着栏杆站着，嘴里轻声解释道：“李主任一步一步地稳定了根基，掌握了厂里的大权，书记不甘心呢”。</p>

“以前都是杨厂长在前面冲锋陷阵，书记在后面观阵~”</p>

“现在不成了，他再不动手，就没有动手的机会了”</p>

彭晓力烟瘾犯了，舔了舔嘴唇，在李雪面前他还不好意思抽。</p>

“谠委的谷书记、纪监的薛书记、景副厂长、董副书记……”</p>

他本来还想继续往下说的，可看了李雪一眼，尴尬地搓了搓下巴，又止住了。</p>

再说下去，提到的这位李雪就该不高兴了。</p>

李雪撇了撇嘴角，道：“不是还有聂副厂长、程副厂长嘛~”</p>

“呵呵~就快没有了~”</p>

彭晓力轻声笑问道：“你现在还见程副厂长在会议上轻易表态吗？”</p>

“至于聂副厂长嘛……呵呵，他更危险”</p>

“你就不能把话说明白了？”</p>

李雪知道这人有点儿歪歪道儿，总能打听到关键消息。</p>

他说的话还是可信的，至少给她的那些消息绝大多数都是真的。</p>

“还说明白？！”</p>

“还得咋明白？”</p>

彭晓力无语地看着李雪，心道是我若是你，还用得别人告诉自己？</p>

去保卫处问问不就啥都知道了嘛！</p>

“不说拉倒~”</p>

李雪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神神秘秘的，她还不听了呢。</p>

“哎，我说的很明白了啊~”</p>

彭晓力无奈地拉了她一下，继续道：“你还没看出来嘛，厂里要变天了啊”。</p>

“不早都变了嘛~”</p>

李雪没真的要走，就是故意的钓着他，被他拉了一下就转回身继续问了。</p>

彭晓力却是搓了搓脸，道：“还得再变一下，什么时候只有一个天的时候才算结束”。</p>

“昨天，领导们都去了厂医院，听说李主任跟薛书记好一通训了”</p>

彭晓力看着李雪问道：“你想想，这是咋个情况？”</p>

“不就是……”</p>

李雪刚想说厂医院那点事，却见彭晓力的表情很微妙，又止住了话头，皱眉思考了起来。</p>

彭晓力等她想了一会，这才点头道：“薛书记已经跟李主任达成默契了”。</p>

彭晓力一副我都看得明白的表情，点点头，很有思想的模样。</p>

李雪挑眉问道：“你是说厂里还要？”</p>

“嗯~~~不会~~~”</p>

彭晓力摇了摇头道：“李主任不会允许，李副书记更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p>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会议室的方向道：“只会是上面”。</p>

“书记要来了乾坤尺，想要逼着薛书记亮出照妖镜”</p>

“来还不知道，就看会议室里那些人今天开会的态度和结果了”。</p>

……</p>

“我的意见是严格按照组织纪律要求，打破砂锅问到底”</p>

薛直夫面色严肃，声音坚定：“我们纪监干工作敢于唱黑脸，不怕得罪人，不怕乱议论，更不怕扣帽子”</p>

……</p>

“人都要死了，还要怎么查！”</p>

李怀德的意见很突出，他扔下手里的钢笔，皱眉道：“我不反对纪监干工作，可我更要对轧钢厂干部队伍负责”。</p>

“我看组织内就是存在一些思想不纯、动机不纯、作风不纯的突出问题尚未得到根本解决”</p>

“刮骨疗毒、整饬作风，更应该从这间会议室里，以及在坐的各位开始”</p>

……</p>

“我不同意矛盾扩大的观点”</p>

薛直夫皱着眉头直接把李怀德的意见驳斥了回去，很不客气地说道：“纪监工作上的错误不能上纲上线，更不能搞简单化、一刀切”。</p>

……</p>

“工作出问题并不可怕，可怕的还是思想意识薄弱，没有认识到问题的矛盾点”</p>

李怀德严肃地说道：“不坚持作风建设，怎么约束队伍推动监查工作全面从严、一严到底？”</p>

“我看是时候出重拳、下猛药，自上而下的来一场大检查了，坚决维护组织纪律的严肃性、权威性”</p>

……</p>

“李副书记说一下”</p>

杨元松没在意李怀德同薛直夫之间的争端，突然点了李学武问询意见。</p>

“我就从纪监办案的角度说一下”</p>

李学武面色认真地强调道：“二十四个字：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定性准确、处理恰当、手续完备、合规合法”。</p>

……</p>

好像李学武的意见真有一锤定音的作用，自他发言过后，会议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p>

严查！</p>

走出会议室的众人依旧是严肃着表情，互相之间也没什么交流。</p>

而在有心人眼里，这已经是一种结果了。</p>

很快，会议室里发生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办公区，大家议论纷纷。</p>

有看的明白的，也有看不明白的，更有看不明白装明白的。</p>

彭晓力站起身，拿了两份文件便往出走，门口坐着的大明白看了他一眼，叽咕眼睛问他干啥去。</p>

彭晓力眼神微微一晃，示意自己出去办点事。</p>

大明白扯了扯嘴角，眼神变的意味深长了起来，脸上带着似有非有的坏笑。</p>

彭晓力没搭理他，两人默契的很，眼神交流比说话都省事。</p>

待彭晓力出门后，坐在门口另一边的老杨看了大明白一眼，问道：“小彭干啥去了？”</p>

“我哪知道~”</p>

大明白这会儿倒是认真看起了文件，头也不抬地说道：“上厕所了吧~”</p>

老杨撇了撇嘴角，差点被这小子气翻白眼喽。</p>

有特么抱着文件上厕所的嘛！</p>

“现在的小同志啊，嘴里哪有个准话儿啊”</p>

坐在老杨对面的大姐嘴里哼哼着说道：“你问他东，他给你说西，你问他火车，他给你说飞机，鬼着呢”。</p>

“嘿~周大姐”</p>

大明白没在意地抬起头笑着道：“您也是从小同志一步步走到今天老同志位置的，您以前是不是也鬼着呢？”</p>

“呵~呵呵呵~”</p>

安静的办公室里瞬间传出一阵低笑声。</p>

“你~”</p>

周大姐转头看了看周围人的笑声，没好眼神地瞪了大明白，随后对着老杨道：“你问小彭啊，准是去景副厂长那了”。</p>

“景副厂长？”</p>

老杨疑惑地看了看对面老周，挠了挠脸道：“景副厂长不是出差了嘛~”</p>

“嘿！你怎么还不明白啊~”</p>

周大姐撇了嘴角轻声说道：“景副厂长不在，秘书不是在的嘛~”</p>

“哦~哦~~~”</p>

老杨好像听明白了什么似的，跟公鸡打鸣似的哦了两声。</p>

大明白抬起眼皮看了两人一眼，哼声道：“说，说，说出事儿来可都说从你们开始传的”。</p>

“吓！净胡说，谁传了！”</p>

周大姐瞪了眼睛，看了周围人一眼，随后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了。</p>

就办公室里这些人，有哪个嘴上是带着锁的，出了事还不真就找她来。</p>

老杨挑起来的事，这会儿他却是低着头，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了。</p>

好像他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更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p>

能在办公室待到名字前面冠上老字的，就没有一个是傻子的。</p>

景副厂长走了特么一周了，老杨能不知道？</p>

说小同志平时鬼机灵，这老同志也有鬼的一面呢。</p>

各自心里都明白彭晓力去干啥了，可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呢。</p>

唯独周大姐，掉进坑里才发现不对来！</p>

女人啊~</p>

……</p>

“你怎么又来了？”</p>

李雪看了彭晓力一眼，视线又重新回到了文件上。</p>

彭晓力并没有关门，而是走到了李雪的办公桌旁边，就像是在交接工作似的。</p>

可声音却是小的：“结果刚刚出炉，团结一致，书记坐蜡，张主任背锅”。</p>

“啥？”</p>

李雪看了彭晓力一眼，道：“你是说……”</p>

“对头！”</p>

彭晓力这会儿倒是得意了，因为他做出的猜测全对。</p>

“杨书记要掀桌子，薛书记却并不打算扩大化的调查，李主任按住了桌子要骂娘，最后大家一致决定让张主任站出来结束这场争端”</p>

“张主任辛苦了，可就是有点……嘿嘿”</p>

彭晓力冷笑道：“他要是不在医院里胡言乱语，李主任今天也不能跟薛书记争”。</p>

“那不是在保他，对吧”</p>

李雪皱眉思考着，道：“实际上李主任在试探薛书记的底线，同时也在给杨书记压力？”</p>

“你进步了”</p>

彭晓力挑了挑眉毛，说道：“李主任要保他，也不会在会议上做工作”。</p>

“现在越是强调作风，那纪监就越会谨慎对待，张主任没跑了”</p>

“倒是杨书记”</p>

彭晓力轻笑了一声，道：“他这么搞谁会支持他，这不是硬逼着薛书记表态嘛，适得其反了~”</p>

“还有，李副书记”</p>

他又对着李雪解释道：“他说的话就代表了全厂中层干部的意见——不能掀桌子！”</p>

李雪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p>

薛书记不会冒全厂中层干部意见之大不韪，而去支持杨书记赌一把。</p>

他更不会用纪监和个人的未来去给杨书记当赌注。</p>

所以，薛书记妥协，李主任让步，两人有了更坚实的谈话基础和更广阔的协商空间。</p>

这个案子应该就是这样了，张国祁不会再乱说了，也没人会再牵扯其中。</p>

杨书记借来的这一方乾坤尺算是白费了，同时也消耗掉了他最后的威望和力度。</p>

上面给他的支持也就仅限于此，在这场牌局对垒中，他先亮了底牌，所以他输了。</p>

李主任的底牌他看不到了，甚至都没想着他的底牌能有多大，毕竟还有闲心去钢城呢。</p>

李主任就是要做出这个样子来，让杨书记输的干净彻底，体无完肤，心服口服。</p>

你想跳，我一盆凉水给你浇成落汤鸡！</p>

输的是杨书记，可实际上是厂里干部的支持。</p>

太复杂了~</p>

李雪感慨地摇了摇头，这竟然花费了她三分多钟才反应过来！</p>

机关真难生存啊！——</p>

津门之行时，李学武有建议李怀德考虑办公室副主任敖雨华接手管委会办公室、厂办公室主任一职。</p>

也许李怀德真的听进去了建议，也许他故意恶心杨元松。</p>

这一次的钢城之行仍旧是安排汪宗丽随同前往。</p>

而汪宗丽好似没在意这一情况似的，李主任点了她的名字，她就接了这个工作。</p>

中午饭过后，一行人在厂办公区门口集合，随后乘车前往调度车间，搭乘前往钢城的通勤车。</p>

相比于去津门的短途，去钢城可以说得上是长途旅行了。</p>

调度处直接安排了带软卧的车厢，舒适又安静，给这趟半天一宿的旅程提供了最优质的出行服务。</p>

这就是大厂的好处了，要啥有啥，不用去挤铁路上的车厢，有出行需要可以自己调配车厢挂载。</p>

可能是受上午的会议风波影响，这一行人都很安静，大家安排位置的时候都压着声音，很怕吵到领导。</p>

李学武倒是没觉得他有什么火气，要发火也应该是杨书记发才是。</p>

在软卧车厢安顿好了自己的行李，他便拎着笔记本去找了李怀德。</p>

两人的车厢标准是一样的，只是各自都带着秘书，不方便在一个车厢罢了。</p>

“李主任”</p>

李学武敲了敲敞开着的包厢门，随后便走了进去。</p>

栗海洋主动帮李学武泡茶，同时也给他们谈工作腾地方。</p>

李怀德的谈兴不高，两人只是对此去钢城的工作进行了沟通和交流，同时也确定了吉城办事处的建设方案。</p>

这一次去钢城，李怀德自己有工作和任务，李学武也一样。</p>

李怀德要视察钢城的项目，还要跟景玉农汇合，讨论造船厂的项目。</p>

李学武有纪监的工作，还要去吉城考察创建办事处的工作。</p>

因为吉城的地理位置重要，特产也比较丰富，是李学武和李怀德在东北贸易谋划中早就定下来的一个重要节点。</p>

但考虑到现在轧钢厂在东北的能力和实际情况，李怀德在听取了李学武的汇报后，充分认可了他的建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