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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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狂徒没有跑。</p>

站在105号基地的训练场上，他默默的看着周围毫无生气的环境，沉默了很长时间。</p>

炮火已经完全消失。</p>

剑光同样彻底收敛。</p>

基地里像是往常一样亮着灯光，但这片足以容纳三万多人训练以及生活的区域，地表之上此时只有李天澜和李狂徒两个人。</p>

李天澜静静的站在李狂徒身后，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p>

这一刻他突然想要说点什么，也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p>

可问题是...</p>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p>

他伸手擦了擦脸上的鲜血，随意抹在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上，白色的衬衫和长裤沾染了大片的鲜血和灰尘，颜色显得无比怪异，两人现在的形象都极为狼狈。</p>

李天澜身上的衬衫已经被剑气撕裂成了无数的布条，随着风飘荡着，跟乞丐装一样。</p>

李狂徒更惨，鞋子已经没了，上衣更是完全破碎，所谓的长裤已经变成了裤腿长短不一的短裤，他浑身上下都是被剑气割裂的伤口，头发凌乱，大片的区域露出了带着血的头皮。</p>

实力相差不大的生死之战，又有强大的火力干预，哪有那么容易保持所谓的风度？</p>

这东西根本不重要。</p>

生死之战，生死最重。</p>

李天澜低头看着自己如同乞丐装的衬衫，呼吸顿了顿。</p>

他这一身装束，原本都是属于李东城的。</p>

除了那个虚幻的故事，那副李天澜不打算要的画，这身衣服，似乎是唯一可以证明另一片时空真实存在的东西了。</p>

他突然笑了笑，带着血的手掌下意识的在口袋里摸索了下。</p>

可惜没有烟。</p>

“找这个么？”</p>

李狂徒转过身来，随手将手里的烟盒朝着李天澜丢了过来。</p>

他自己手里捏着烟，弹指燃火，看着手中被鲜血染红的香烟，深深的，近乎贪婪的吸了一口。</p>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接过烟盒打开，也点了一根。</p>

香烟的品牌叫中洲。</p>

硬盒特供的那种，味道醇厚。</p>

李天澜抽着烟，沉默着，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p>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接下来的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不会再有什么变数了。</p>

李狂徒干脆坐在了训练场上，他抽烟的速度很快，一根香烟燃尽的时候，他朝着李天澜招招手。</p>

李天澜挑了挑眉，将烟盒扔了过去。</p>

李狂徒毫不犹豫的点燃了第二根。</p>

他依旧是大口抽着，然后突然笑了起来，烟雾随着他的呼吸进入喉咙，他被呛的大声咳嗽起来。</p>

李天澜静静看着。</p>

他的眼神里没有怜悯和感慨，也没有愤怒和仇恨，甚至连杀意都淡了。</p>

“我真的没想到...”</p>

李狂徒咳嗽着开口：“不，不应该这么说...我的意思是...今晚这一切，我真的...”</p>

他用力摇了摇头，声音愈发混乱：“乱七八糟的，简直是...”</p>

李天澜大致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却懒得安慰他什么，也没这个必要。</p>

“所以...”</p>

李狂徒表达了好几次都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只能无奈放弃，他看着李天澜：“所以，现在能告诉我答案了么？”</p>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但眼神里却跳跃着火焰：“到底为什么？”</p>

李狂徒一直都没有想明白。</p>

在今晚之前，他和李天澜才见过面，在北疆。</p>

那时的李天澜对他的态度是无视，或者是别的，最起码是对他没有杀意的。</p>

这次的见面还没过一天，李天澜就突然杀了过来。</p>

李天澜为什么会改变主意？</p>

而且还杀意如此坚决。</p>

今晚的一切闹到这种程度，事实上已经不太好收场了。</p>

虽然不至于说无法挽回，但李天澜今晚的坚决态度必然会引起议会的反弹。</p>

换句话说，李天澜已经不好收手了。</p>

李狂徒看的很清楚，今晚之后，如果自己没死，东皇宫绝对要面临巨大的麻烦，而今晚之后，自己如果死了，东皇宫同样也会面临巨大的麻烦。</p>

这两种麻烦说不上谁轻谁重，但绝对都是不好处理的那种。</p>

他相信李天澜不会不明白这一点。</p>

可李天澜却还是出手了，而且还是一副全力以赴的姿态。</p>

两人一路的追击贯穿了数十公里的森林，逼迫的105号基地人去楼空，这所发生的任何事情，李天澜都必须要给议会一个明确的交代。</p>

东皇宫会付出代价。</p>

而这样的代价...李天澜现在真的付得起么？</p>

“总要给我一个理由。”</p>

李狂徒夹着烟，声音平淡而压抑。</p>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李天澜像是一条疯狗一样追着他不死不休？</p>

不弄清楚这个问题，李狂徒觉得自己就算死都不会瞑目。</p>

“没有理由。”</p>

李天澜淡淡道：“我说过，我累了。”</p>

累了。</p>

他厌倦了和李狂徒的纠缠，也没什么耐心再去处理他和李狂徒的争端。</p>

新集团确立了地位，李天澜在议会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接下来要以上位者的姿态去压制李狂徒的发展，形成什么狗屁的平衡，一点点的试探，博弈，打压，动用各种资源，从不同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最终让李狂徒无路可走...</p>

何必呢？</p>

这样的折腾实在是太过麻烦，真一路折腾下去，至少还需要好几年的时间。</p>

真的好累。</p>

他现在就可以让李狂徒无路可走，又何必要在等几年？</p>

“累了...”</p>

李狂徒自语了一句，再次笑了起来：“你一句累了，就要拿我的命来缓解你的心态，这公平么？”</p>

“与公平无关。”</p>

李天澜声音平静：“你杀我，或者我杀你，这样的关系是当初你决定的，怨不得谁。</p>

本来我还打算跟你好好玩玩，但突然觉得很没意思。</p>

议会需要你来制衡我，但是现在的黑暗世界，谁有资格能制衡我？</p>

起码你还不配。”</p>

李狂徒没有愤怒。</p>

他点燃了第三支香烟，想了想，道：“说实话，我有点不甘心，过去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你，当时你刚刚入世，在我眼里不过是个蝼蚁而已，给你时间让你成长起来，可以说是我犯过的最大的错误。</p>

不过我一直觉得错误是可以弥补的，哪怕是现在我也是这么认为。</p>

我是黑暗世界境界最高的人，站在我这个高度，我甚至还可以看到今后的道路，那是你还没有见过的风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p>

李天澜没说话。</p>

李狂徒眯起眼睛：“我已经五十多岁了，如果我修的是武道的话，这个年纪，即便我的实力状态暂时不会下降，想要更进一步，也千难万难，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王天纵。</p>

但我的实力，来自于精神力量啊，这种力量没有太多的肉体限制，只关乎我的意志。</p>

等我伤势痊愈，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更进一步，到时候，你是没有机会的，我也有了弥补错误的能力...”</p>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最终摇摇头：“可惜了。”</p>

李天澜只是听着，一言不发。</p>

李狂徒的话无疑是自我安慰，又或者是暗示什么，但李天澜根本懒得思考。</p>

他刚刚入世的时候，在李狂徒眼中确实是个蝼蚁，但绝对不是可以随便就弄死的蝼蚁，李狂徒当时没杀他，也不是因为所谓的仁慈或者别的什么。</p>

轮回宫的存在才是李狂徒放任他成长的原因。</p>

轮回宫一直站在他身后，尤其是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甚至比东城家族的态度还要坚决，那个时候李狂徒如果弄死李天澜的话，轮回宫主绝对会跟李狂徒拼命。</p>

以当时的轮回宫整体实力而言，不说灭了天都炼狱，但跟天都炼狱同归于尽还是可以做到的。</p>

如果不是忌惮这一点的话，以李狂徒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允许他活着？</p>

就像是另一片时空，他入世不久就要利用王月瞳进入北海王氏一样。</p>

两个时空，李狂徒不杀他从来都不是因为所谓的仁慈。</p>

而是忌惮。</p>

在这片时空里，他忌惮的是轮回宫。</p>

而另一片时空中，他忌惮的是北海王氏。</p>

不过这些东西，他已经不想跟李狂徒辩解什么，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p>

李华成从东皇宫将李狂徒带走的那天，李天澜给过他机会。</p>

他许诺李狂徒东皇宫第一副宫主的职务。</p>

那个时候李狂徒如果同意的话，李天澜或许会对他有防备，但绝对不会做什么，该给的待遇，该给的权力，他绝对不会有半点吝啬。</p>

那也是李狂徒最后的机会。</p>

但李狂徒拒绝了他的邀请。</p>

那一天李天澜就说过，从今往后，他们就是敌人了。</p>

敌人当然是要不死不休的。</p>

所以当今天李狂徒再次提出愿意加入东皇宫的时候...抱歉，你已经不配了。</p>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p>

李天澜突然开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