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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小时候嘴甜,能哄外祖父开心,算是挨打最少的。姨母就不一样了,她嘴笨老实,不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所以她挨打最多。最严重的一次,姨母被外祖父打得不省人事,躺在地上软乎乎地一动不动,缓了半天才苏醒过来。不知道是以前家教严,父亲都是这样,还是外祖父心理或精神上受到了什么刺激,总之特别喜欢打人,脾气很坏。他经常半夜三更把外祖母和母亲她们叫醒下地去干活,拔豆子,掰玉米,挖洋芋等等,去干活的时候别人还在睡觉。
后来,外祖父赶着那头老黄牛去耕地,老黄牛不小心掉到陷坑里面被活埋了。刚刚下过雨,地下被大水冲开,地面上还没有陷下去,看不分明。老黄牛是全家人赖以生存的工具,是全家唯一值钱的资产。老黄牛一下子死了,外祖父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因此精神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从此以后一蹶不振,脾气暴躁,随时都会打骂家人,后来实在走不出这个心理阴影,大半夜独自跑到村东头的一片榆树林里,上吊自杀了。一直到早上人们下地干活,路过那片林子的时候才发现,外祖父去世的时候母亲才十四岁。
母亲兄弟姐妹四人,大舅父是老大,姨母是老二,母亲是老三,二舅父是老四。自从大舅父一家搬走以后,二舅父就一直跟着大舅父生活。在二舅父十七岁的时候,他也离家出走了,原因是他要打土坯砖给他自己盖房子,大舅父和他发生了口角吵了几句,二舅父一怒之下就离开了。这一走二十几年都杳无音信,直到大舅父去世的时候都没能见他弟弟最后一面。过了三十年,二舅父回来过一次,见过母亲和姨母,也去了大舅母家,但是过了几天又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大概是二舅父一个人生活惯了,不愿意和这些亲人再来往。
大舅父也是因病去世,走的时候才五十二岁,听舅表哥他们说,大舅父得了肝硬化。他又非常爱喝酒,喝起酒来没有节制,所以加速了病情的恶化,最终不治而亡,留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大表哥继红长我八岁,二表哥继兵长我四岁,虽然大舅父病逝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已经成年,但都还没有成家,让这个本来就贫寒的家庭雪上加霜。
母亲兄弟姐妹四人,最老实忠厚的就属姨母,她不善言谈,一辈子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是一位慈祥善良的母亲,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姨母。姨母大概是四个儿女里面最像外祖母的一个,从来不骂人,也不轻易和别人发生矛盾和纠纷,总是平易近人,待人接物都和蔼得体。
在我四岁到上学之前的这一段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在姨母家中度过,不知道是喜欢跟着表哥表姐他们一起玩,还是姨母太疼爱我的缘故。姨母视我如己出,一直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我小时候总是感觉姨母要比母亲对我好,因为母亲经常打我,当然打我也是为了我好,这是我后来才明白的道理。而姨母从来没有骂过我,更别说打我。
姨母算是我的第二母亲。
印象很深的一件事,就是姨母带我去看社戏,到集市上买了一双很精致的黄色小凉鞋,我知道那双鞋一定是用了姨母辛辛苦苦攒了很长时间的零钱才买下的。农村基本上没什么经济来源,除了拿粮食到集市上去换点钱,再就是上山去挖一些野生药材去卖,很多药材都长在悬崖边上,姨母为了挖药材吃了不少苦头。有一次姨母为了挖长在大艮子上的一簇刺根,不小心踩空从艮子上掉下去,幸亏刚刚下过雨艮子底下很蓬松,所以伤得不是很严重,只是把右脚踝扭伤了。
姨母买给我的不仅仅是一双凉鞋,而是我永不磨灭的回忆。
姨表姐娟娟大我五岁,姨表哥全虎大我四岁,小时候都是跟着表哥玩,很多东西都是他教会我的。表哥是村里的娃娃头,每天带着一群小孩子在村里到处乱蹿,跑到人家果园里摘点水果都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表哥带我去掏鸟窝,我们到了悬崖边的一个山洞外面,刚准备爬上去探头看看有没有鸟窝,一只雪白的鸽子一下子冲出来,扇着翅膀飞走了,着实吓我们一大跳。表哥赶紧钻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鸽”,结果洞口太小,在一个很高的土台子上面,需要爬上去才能看见,表哥爬上去,头伸进去看了一下,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正准备伸出头离开的时候,听见洞里面有什么东西“咕咕”地叫着,仔细一听,原来是鸽子的声音,还有一只来不及飞走的鸽子被我们堵到洞里面了。他把手伸进去打算把鸽子捉出来,结果什么也没抓到,只听见鸽子“扑棱扑棱”拍打翅膀的声音,原来这只鸽子掉进洞口下面的一个深坑里面了,因为坑又深又窄,鸽子无处着力故而飞不起来。
这下可难倒我们了,我们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抓耳挠腮之际,我抬头突然看见洞口右上方有很多堆积的干土,应该是兔子或者黄鼠狼打洞刨下的。这下把我们即将破灭的希望一下子唤醒了,因为我比较瘦小,半个身子能爬进去,手臂够得着这些土。我赶紧爬上去,把这些虚土一撮一撮的往下刨,最后终于把这个坑填上来了,鸽子被我逮到了。顿时感觉欣喜若狂,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满满的成就感和征服感。
鸽子带回去以后,我玩了不到半天,就被表哥煲了汤,鸽子肉基本上被我一个人吃了。我想这两只鸽子应该是夫妻俩,还没来得及建设好它们的家园就窝毁身亡了。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表哥教我的东西实在太多,基本上所有我会玩的游戏都是跟着他学的,包括我的第一把弹弓,也是他送给我的。男孩基本上每人腰间都藏着一把弹弓,到处打麻雀,八哥等等,有时候也会打打鸽子,鹌鹑之类大一点的飞禽。
我只能打到麻雀一类的小鸟,而麻雀肉也是人间一道美味。我们经常把打下来的麻雀放到灶火里面烤着吃,麻雀腿上的肉是最好吃的部分。弹弓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要做一把好弹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弹弓由弹叉,皮筋,皮兜组成。
弹叉有木把的也有铁把的,木把的弹叉一般是榆树或者杏树的丫形树杈做的,树杈根部直径大概十公分左右,杈口两边对称,握着感觉大小合适就可以。铁把的弹叉一般都是用架子车的车轴辐条做的,那种辐条是钢铁材质,质地非常坚硬,要用钳子拧好半天才能拧弯。皮筋一般用架子车的里层轮胎皮制作,有时候也会买几根鸡肠状的白色橡胶皮筋,皮兜是用废弃不穿的皮鞋帮子或者皮带裁剪成的。
表哥表姐他们上学以后,我的生活明显黯然失色了很多,姨母家附近的小孩子虽然不少,但是他们都比我大,都已经上学了。每次我午休醒来,发现家里就我自己一个人,桌子上面总是放着一块馍馍和一碗凉开水,我知道那是姨母特意留给我的,怕我醒来饿了找不到吃的东西,她自己老早就下地干活去了。因为夏天的阳光很晒,不能带我。到春天和秋天的时候,姨母经常带我去地里玩,捡一窝野鸡蛋或者抓一只小松鼠就是我意外的收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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