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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延欣又不说话了,低着头,一只手抓住裙带,不停地揉搓着。
萧绰又说:“朕觉得张瑗很喜欢王继忠的。”
康延欣说:“奴婢问了相公,他不愿意。”
萧绰说:“那他为什么不愿意?”
康延欣无法回答,最后说:“奴婢不知道,太后亲自问他。”
萧绰笑道:“朕听说张瑗与你挺好的。”
康延欣说:“她人很好,又有教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萧绰说:“既然很好相处,你又担心什么呢?”
康延欣说:“奴婢没有什么说的,太后还是问问王继忠,只要他愿意,奴婢没话说。”
萧绰笑道:“这才是我们草原上的儿女嘛,改日,朕问一下王继忠,朕看他巴不得。”
事情如萧绰所想,虽然王继忠再三推辞,但最终还是说:“这事容臣回去与延欣商量商量,她若答应,臣来谢谢太后。”
看着王继忠走出大殿,萧绰笑着自言自语:“真虚伪,明明心心念念,还要虚情假意地推辞,唉,人为什么总是要掩盖自己呢?”
这时,只见值事官匆匆走进来,说:“太后,大于越府里来人了。”
萧绰暗暗吃惊,心想:大于越府里人怎么突然来了,忙令来人进殿。
来人是耶律休哥的儿子耶律高八,身着一身缟素,进了大殿,就哭倒在地上。
萧绰忙令人扶起来,心里说:“不好了,耶律休哥去了。”但是她还是问:“高八,你这是怎么了?”
耶律高八哭道:“禀太后,家父三日前去世了。”
萧绰说:“怎么?大于越薨了?”
耶律高八说:“是的,太后,家父已经走了三天了,臣从南京马不停蹄的赶了三日三夜,来给太后报讯的。”
萧绰说:“天哪,这不是折了朕的股肱之臣吗?朕还指望他带兵南征呢。”说着,便垂下泪水。
耶律高八呜咽不止,萧绰一边安慰,一边询问耶律休哥去世的事情。
耶律高八说,耶律休哥自那次受伤之后,身体每况愈下,精神也日渐萎靡,常常睡不好觉。身上的旧伤也经常发作,碰上阴雨天气,更是厉害。先是骑不得马,射不得箭,后来走路都走不了,每天只能在床上躺着。天气好的时候,就让人扶着出去晒晒太阳。一个多月前,突然,连路都不能走了,只好躺在床上,身上的箭伤也发作了,流血化脓,痛不可言。直到三天前才咽气。
萧绰流着泪说:“朕知道那箭伤是高粱河之战留下的。”
耶律高八说:“是的,太后记得真清楚,那是家父追赶赵光义被宋军射伤的。”
萧绰说:“是的,那支箭射在你父亲的左肋上,差一点就射中心脏。”
耶律高八说:“太后知道的真清楚,家父说箭射过来时,他用手臂挡了一下,不然,正中心脏。”
萧绰说:“不错,你父亲手臂也被划了一道很深的血口子。”
耶律高八吃惊道:“太后怎么知道这么准确?”
萧绰说:“朕当然知道,你父亲的箭伤药还是朕上的。”
耶律高八说:“家父何德何能,要太后这样对他?”
萧绰说:“你父亲英雄盖世,帮助朕打了很多胜仗,朕知道那都是他用命拼来的。”
耶律高八说:“家父很少给臣讲他打仗的事。”
萧绰说:“你父亲从来不居功,小心谨慎,即使打仗也不冤杀一个好人,宋人恨他,只是因为他太会打仗了,不是因为他杀人太多。”
耶律高八说:“家父,平时常对臣兄弟们说,不是他会打仗,而是太后信任他,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兢兢业业,生怕有负太后所望。”
萧绰叹道:“大于越临终时,有没有什么嘱咐?”
耶律高八说:“家父没说别的,只是说我等兄弟都是碌碌无为之人,等他百年之后,请太后放我们回去,放牧,耕织,做一个平民百姓。”
萧绰说:“这都是大于越的谦逊之词,朕知道你兄弟在皇太妃帐下干得不错,到时候,朕还要重用你们。”
耶律高八说:“家父还说,若是我们兄弟将来干了什么对不起太后的事,请太后念着他一片忠心的份上,放过他们一马。”
萧绰叹道:“大于越考虑的太多了。”
萧绰说罢,不胜唏嘘,让耶律高八先回去,自己随后就去吊唁。并派出户部使王继忠即刻与耶律高八同去南京,耶律休哥的后事的所有费用一律由内库支出。
耶律高八走后,萧绰立即陷入沉思之中,对于耶律休哥,萧绰十分倚重,耶律贤在世时,就对他另眼相看,耶律休哥也很激愤,高粱河一战,不负所望,就更得耶律贤信任,将南京军政大权悉数付与他。耶律贤崩殂之后,萧绰也一样信任有余,加官进爵,耶律休哥更是感激,尽心尽力,唯命是从。一手击败曹彬之兵,宋军从此不敢向北。在契丹,这功劳谁人能及?
想着想着,萧绰突然想到耶律休哥临终说的话,他为何要让她放他儿子一马?
难道耶律休哥发现他儿子有什么不轨之举吗?休哥一向谨慎,教子严厉,也从不让孩子们参入军国大事。即使朝廷要封他儿子为官,也被他婉言拒绝,所以,他的儿子都是做着极小的官职,甚至没有做官。
他难道对朕不放心?萧绰记得她第一次见耶律休哥的情景,她见耶律休哥颇为自负,便有意刁难他,给了他的下马威。也许就是这一次就让他有了不信任。
唉,他怎么这么想呢?对于过于自负的人,煞煞他的锐气也是应该的,他怎么一直记着呢?
次日一早,萧绰不等众臣奏事,便说:“大于越已于大前天病薨,各位即刻随朕起程前往南京,看大于越最后一眼。”
当天萧绰就离开上京,望幽都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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