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沾着唇彩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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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镜么？”</p>

许鑫似乎有些兴趣。</p>

“对，试镜，我们就先不考虑其他了呗。我也很喜欢许导精心设计的这些房间……所以，反正咱们都还不饿，来试试吧？”</p>

她笑颜如花。</p>

可在许鑫的耳朵里却如同低吼。</p>

显然，试探已经过去。</p>

下面该是警告与威吓了。</p>

所以，这一步，许鑫不能退。</p>

如果他说不行，那么就会从侧面佐证自己在这部电影里没什么实权。</p>

是真是假，无须理会。</p>

可梁冰凝却可以通过其他方面，对他形成全方位的搏杀。</p>

因为“适合李宁玉”的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p>

这时候退缩了，就显得有点虚张声势了。</p>

于是，他点点头：</p>

“好啊，那来这边吧。”</p>

他终于踏入了第四面墙，引导她走向了李宁玉和顾小梦那个还没完成布景的房间。</p>

“你坐这。”</p>

指着满是民国风的贵妃椅。</p>

“李宁玉坐在这抽烟发呆，她在想念自己的男友刘林宗。对于所谓的内鬼是谁根本不关心。这时，有人敲门，打断了你的思绪，来人说让你跟他们走一趟，要带你去刑讯室，你害怕、无助，迫切希望刘林宗能出现在你身边保护你。……就这么一段戏，5分钟？”</p>

梁冰凝没说话。</p>

只是把这段戏的几个点记下来后，点点头。</p>

而许鑫也站在了布景间外面，开始掐表。</p>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p>

5分钟后。</p>

“我需要一包烟。”</p>

“呃……”</p>

听到这话，许鑫左右看了看，点点头。</p>

旁边的那堆杂物里，有不知道是谁喝剩下的半瓶矿泉水。</p>

他拿了过来后，倒进了烟缸里一些。</p>

可得小心火灾。</p>

接着把自己兜里的中华和火机一起递了过去。</p>

梁冰凝抽出来了一支，当着他的面掰断了橙色的烟嘴。</p>

许鑫有些诧异。</p>

但马上就笑着点点头：</p>

“讲究。”</p>

那个时代过滤嘴还没出现呢。</p>

虽然是试镜，虽然是在搏杀。</p>

可这种细节的态度，许鑫还是给出了赞美。</p>

梁冰凝没说话。</p>

许鑫也再次退了出去。</p>

退回到了第四面墙外，不打扰她，安静等待表演。</p>

所谓的“第四面墙”是舞台剧的说法。</p>

舞台演出，左右，背后，是三面墙。</p>

而第四面墙，就是面向观众的那一道无形的墙。</p>

舞台是舞台，观众是观众。</p>

观众只能看，却摸不着。</p>

而等他退出来后，梁冰凝深呼吸了一口气。</p>

又等了大概30秒左右，她点燃了那颗烟。</p>

许鑫看到她那点烟和夹烟的动作就知道……</p>

老烟民了。</p>

姿势太自然了。</p>

要么抽过，要么刻意模仿过。</p>

接着，她选择了靠在贵妃椅有扶手的那一头，把夹着烟的手自然搭在扶手上，翘起了腿。</p>

用力的抽了一口烟，她喷出了一团好长好长的烟气。</p>

接着，等到烟气消散时，眼神已经空了。</p>

眼神空洞，盯着桌子。</p>

但眼神却并不木然，而是始终在移动。</p>

给人一种她注意力都集中在桌子上的既视感。</p>

在观察。</p>

可问题是桌子上除了烟缸什么都没有。</p>

却通过她眼神的移动，抖动，展露出来了仿佛这上面有什么东西……或者画面一样的既视感。</p>

空无一物。</p>

却视之有物。</p>

随着此物，她的嘴角逐渐出现了一丝笑意，眉眼也变得柔和了下来。</p>

一股甜蜜的感觉开始酝酿。</p>

可她却开始不再眨眼。</p>

人，是不能不眨眼的。</p>

因为要通过眨眼的方式，让泪膜均匀分布于角膜、结膜组织，保持角膜、结膜湿润，防止眼球干燥，同时为眼表带来养分。</p>

如果不眨眼，眼球就会在几秒内出现干燥的感觉。</p>

最后由干燥变成一种痛觉，提醒大脑“该眨眼”了。</p>

可如果一直保持着不眨眼的这种疼痛，双眸会开始出现红色的血丝。</p>

那股甜蜜才刚刚酝酿。</p>

就迅速被这股双眸的微红所取代。</p>

而在这一刻，她那空洞的眼神开始聚焦。</p>

似乎是从幻想之中回到了现实。</p>

回归现实后，她又抽了一口烟。</p>

这口烟喷出的烟气，代表着惆怅。</p>

“呼……”</p>

比起刚才的一团，这次是笔直的长炼。</p>

这时，许鑫恰到好处的敲击木梁声音响起。</p>

“咚咚咚。”</p>

“！”</p>

梁冰凝的眼神迅速的看向了大门的方向。</p>

仿佛声音是从这边传来一样。</p>

“……谁？”</p>

“去审讯室。”</p>

许鑫开口。</p>

她的身子开始发抖。</p>

开始四下寻找。</p>

最后眼神忽然锁定了许鑫，脸上露出了乞求之意。</p>

仿佛希望他来保护自己一般。</p>

“……OK。”</p>

许鑫点点头。</p>

这戏算是结束了。</p>

听到这话，梁冰凝迅速眨了眨眼。</p>

显然眼睛很酸。</p>

但这颗烟却没丢进烟缸里，而是娴熟的弹了下烟灰。</p>

显然是想抽完。</p>

许鑫没吭声，也没理会。</p>

而是在脑子里开始品评。</p>

前半段，没毛病。</p>

眼神的变化，那种放空的状态都没什么毛病。</p>

问题出在后面。</p>

后面的情绪给的太满了。</p>

许鑫按照自己的理解想了想……如果是拍摄时，他会希望梁冰凝不要用这种全身发抖的恐惧表达。</p>

他会希望对方把注意力集中在那根带给观众两种心境变化的香烟身上。</p>

第一次的一团烟雾，代表眼神放空。</p>

第二次的烟雾长炼，说明她惆怅的呼吸。</p>

而第三次，他希望看到她仅仅是让这根烟笔直的烟气出现了抖动，紊乱，搭配脸部微弱的表情来表达这种情绪，最后找到“虚幻”的刘林宗，不要用乞求的眼神。</p>

因为她问心无愧。</p>

所以，应该用一种……思念和被保护的感觉体现出来。</p>

这戏的后半段出现在这。</p>

可也幸亏出了问题。</p>

要不出问题，他这戏就打算换女主角了。</p>

毕竟，要是真一点毛病都没有，杨蜜就成了连给她提鞋都不配的那种人。</p>

两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p>

而现在……</p>

回忆着女友这一个月里的戏路子……</p>

在和眼前对比……</p>

嗯。</p>

半斤八两。</p>

绝对能打。</p>

不是拍马都赶不上那种。</p>

那他心里就有底了。</p>

而他说出那句话的目的也就是如此。</p>

看到了，有底了。</p>

于是……</p>

“很棒。虽然还有一些不足，但前半段的情绪足够了。后半段要调整。”</p>

“比如说？”</p>

梁冰凝这才把烟丢进了烟缸。</p>

许鑫把刚才自己脑子里的戏说了一遍后，梁冰凝再次抓起了烟盒：</p>

“那我在来一遍……”</p>

“哈哈，那倒不用。已经很好了，这不是正戏，只是试镜嘛。”</p>

听到这话，梁冰凝点点头：</p>

“这样啊……唔，这椅子还坐着挺舒服的，许导，咱俩坐着聊呗。”</p>

她指着贵妃椅旁边橘红色的单人沙发说道。</p>

许鑫一愣，接着点点头：</p>

“好。”</p>

梁冰凝本身是贴着贵妃椅有把手那边坐着的，许鑫坐在单人沙发上，俩人就刚好在这个直角交汇了。</p>

“许导这戏其他演员都选了么？”</p>

“还没。”</p>

许鑫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p>

“还得看。倒是看了冰冰姐的戏，觉得李宁玉简直就是给你天造地设的一样。”</p>

“唉，我也想和许导合作呀~”</p>

见许鑫要重新开始拿捏自己，她开始以退为进。</p>

许鑫呢，却笑着转换了话题：</p>

“冰冰姐这次光是来参观的？”</p>

他隔岸观火。</p>

“许导觉得呢？”</p>

她抛砖引玉。</p>

“我哪知道……最近冰冰姐不是和齐总联系的比较多么？”</p>

他围魏救赵。</p>

“那是因为我的偶像不搭理我呀。喊着吃饭来了一趟，喝咖啡没来。喝茶来了，结果坐了不到半小时就去上课了。喊着出来喝一杯又没来……”</p>

她以逸待劳。</p>

“我是真的在上课，冰冰姐要不要查查我的考勤记录？”</p>

他反客为主。</p>

“我当然是相信许导啦，只不过三番五次的被许导拒绝，我真挺难过的。你可是我偶像呀。”</p>

她苦肉计。</p>

“没办法，最近确实比较忙。一边要上课，一边要准备电影。这不，都是我最近的工作成果，这些布景可不是凭空想出来的，都是沟通了好久才定下来的。”</p>

他李代桃僵。</p>

“确实……许导最近很辛苦吧？看你都有些憔悴了。”</p>

她声东击西。</p>

“还好，只要没辜负厂里给这么大的信任就好了。齐总这次找冰冰姐是要有什么合作么？”</p>

他借刀杀人。</p>

“……”</p>

梁冰凝终于沉默了一下。</p>

接着才说道：</p>

“许导，到底还要我怎么说，才能表达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事实呢？”</p>

“……”</p>

美人计？暗度陈仓？</p>

调虎离山？釜底抽薪？</p>

他脑子里开始思考无限种可能。</p>

而梁冰凝却叹了口气：</p>

“唉……想和许导合作，怎么就这么难呢。”</p>

许鑫心说那你倒问问我怎么能加入西影厂啊。</p>

还不死心，打算放手一搏是吧？</p>

想了想，他决定金蝉脱壳：</p>

“没办法，厂里要求是内部消化。”</p>

说完这句话，还补了一句偷梁换柱：</p>

“刚才田总也在问我这个事情，问人选。蒋姐是参与不进来了，其他人也只能在演员团里选。资料都给我了，但我还没来得急看。”</p>

听到这话，梁冰凝忽然眼里闪过了一丝光芒。</p>

那是见血封喉的杀招：</p>

“可为什么我听今天下午来的那几个领导说，厂里是尊重许导的选角意见呢？我还问了下，说是没那么绝对呀。”</p>

要是许鑫没见过田双河，可能还真被这话给架上去了。</p>

但听到这话后，他反倒明白了田双河说“大家都配合你”的地方在哪了。</p>

于是，他笑了。</p>

笑着丢出了大招。</p>

“那是因为他们没法直接和田总沟通，下午的时候，田总亲口对我说的，在内部好好选选，不能糊弄。不然冰冰姐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么？之前我就觉得你合适，而看完你的戏，我更觉得你合适了。这个角色简直就是给你设定的一样……唉。”</p>

一声长叹。</p>

CHECK MATE。</p>

将军。</p>

宝贝。</p>

这一计，叫做：擒贼先擒王。</p>

现在，到你了。</p>

“……”</p>

果不其然，当许鑫说出这句话后，她沉默了。</p>

主动权失去了。</p>

当一只猛兽被压在了下面，露出了肚腹与喉咙时……</p>

“唉……”</p>

纵然不愿。</p>

可通过这几句的交锋后，她知道，自己想要更主动一些的计谋，算是流产了。</p>

不过……</p>

没关系。</p>

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p>

输……？</p>

不，只是赢的少了一些。</p>

于是，她眨了眨眼：</p>

“这样啊……”</p>

一句话完成了心态转换的她笑着说道：</p>

“也就是说，我想要上我偶像的戏，就必须要加入西影厂了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