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2.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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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小明对杨颍发起了求婚。</p>

一个冲锋，触发了强化断筋，杨颍被固定在原地。</p>

随后黄小明开启了死愿和鲁莽，一套带走了她。</p>

他跪地上求的婚，杨颍哭着被套上了戒指。</p>

脸色如常的许鑫没任何所谓的“意外”，从妻子那得知了今天师兄想办个大事情时，他就猜到了结局。</p>

而这场求婚仪式，也是整场宴会的大高潮。</p>

宾客们纷纷送上了祝福，许鑫也不例外。</p>

甚至杨蜜还拉着哭泣个不停的杨颍安慰了许久。</p>

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就是那个亲手断了杨颍云图资源的幕后黑手。</p>

果然。</p>

张无忌他妈说的对。</p>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p>

古人诚不欺我。</p>

至于这场仪式……凭心而论，许鑫心里倒没啥感觉。</p>

甚至还有着几分平静。</p>

只不过，在妻子安慰完，宾客们狂欢饮酒跳舞的时候，他攥着妻子的手，低声问道：</p>

“和人家这么正式一比，我的求婚是不是有点草率了？”</p>

奥运会开幕式结束那晚，他无比疲惫的坐上了女友来接自己的奥迪，俩人是在环路高架桥上完成的仪式。</p>

BGM还是那首《直到世界尽头》。</p>

他一句“你嫁给我吧。”</p>

换来的杨蜜那一声“好啊。”</p>

平平淡淡的就结束了。</p>

往好的方面想，这叫平平淡淡才是真。</p>

可被这么一对比……</p>

人家这鲜花似锦烈火烹油，宾客如云美酒佳肴的场面……</p>

还真是比不得。</p>

可杨蜜听到这话后，却嗤笑了一声：</p>

“嗤。别逗了。”</p>

她谈不上对黄小明和杨颍的轻蔑，只是在讥讽着老公的言语：</p>

“那天晚上，是可以录入咱们国家史册的精彩一幕。别的不提，如果说咱俩把婚礼定在了当天，你要是因为推迟来不了，那我都不会怪你。反倒会觉得能嫁给你是最光荣的一件事……你和这种小打小闹比？”</p>

“……我看这场面可不是小打小闹，咱俩那才叫小打小闹。”</p>

见老公还搁这妄自菲薄，杨蜜斜了一眼他，确定不是在凡尔赛后，才问道：</p>

“你不是社恐嘛？……行啊，那你按照这个规格，再给我补一个？我要你当着大家的面跳舞，跪下给我求婚，然后还得大喊三声杨蜜我爱你！你来的了不？”</p>

“……”</p>

许鑫嘴角一抽。</p>

妈耶。</p>

这场景光想想都浑身起鸡皮疙瘩。</p>

他赶紧摇头：</p>

“算了算了，兄弟，我开玩笑的。”</p>

“切。”</p>

杨蜜撇了撇嘴。</p>

但还是悄悄反手扣住了老公攥着自己的手：</p>

“别老和人家比。和人家比，就会有输赢。有了输赢，就会有胜负心，带着胜负心过活，会活的不幸福。”</p>

“哟？”</p>

许鑫一脸的惊讶：</p>

“这话听谁说的？不像是你自己总结出来的。”</p>

“师父说的。”</p>

杨蜜微微摇头：</p>

“我觉得挺有道理。”</p>

“好吧。”</p>

许鑫点点头，不再多说。</p>

可杨蜜却好奇的问道：</p>

“你刚才出去抽了那么久的烟，还让婷婷过来帮你看着……你潜谁去了？”</p>

“杨天贞，我……嗯？”</p>

“天呐！”</p>

看着眼珠子都瞪圆了的妻子，许鑫一脑门子黑线：</p>

“你有病吧？”</p>

“哥我是哪儿不让你满意了吗？我知道我胸小屁股小，可人至少……不能……”</p>

“……”</p>

在许鑫无语的目光中，她又打趣了一句：</p>

“你骨盆还好吗？”</p>

“你是想问我胯骨轴被坐碎了没吧？”</p>

许鑫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p>

“那是朋友，别胡说啊。”</p>

“嘿嘿~”</p>

杨蜜做出了一个调皮吐舌的可爱表情。</p>

一下子把身上那股妈味儿冲淡了不少。</p>

“我俩刚才聊了一会儿。”</p>

“关于哪方面？”</p>

“喏。”</p>

许鑫一努嘴，杨蜜看了一眼那边和几个中年人聊的正开心的吴一凡，眉头微微一皱：</p>

“你不喜欢他？”</p>

“跟他没关系，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我俩聊了聊……上车再跟你说吧。”</p>

“嗯。”</p>

反正这会儿晚宴也快结束了。</p>

那就上车说呗。</p>

这时，一个女人鼓足了勇气走到了许鑫身边：</p>

“许导，能请您跳支舞么？”</p>

“不会，谢谢。”</p>

许鑫几乎都没考虑过的本能回绝了她。</p>

并且给了这女人一个礼貌含着歉意的笑容。</p>

“去跳呗。”</p>

杨蜜一脸无所谓。</p>

“不想去。你在这，我和别人跳什么？”</p>

“那我走？”</p>

“我掐死你信不信？”</p>

“嘿嘿……”</p>

不知道为什么，杨蜜笑的更开心了。</p>

拉着爱人的手，看着这满舞池的男男女女，脸上有种无与伦比的炫耀感。</p>

就像是在说：瞧呐，这是我老公。他叫许鑫，你们……羡慕吧？</p>

“那咱俩跳一支？”</p>

“行呀。”</p>

见许鑫答应，她嘴角笑意更盛三分。</p>

不过还是摇了摇头：</p>

“算啦，得罪人的事情咱不干。老老实实看着吧……诶，那个女的屁股好大。”</p>

“……是不小。”</p>

“肯定可得劲了。”</p>

“……”</p>

“你咋不说话了？”</p>

“怕死。”</p>

“6”</p>

……</p>

生日宴在9点40多的时候结束了。</p>

哪里都好，就是许鑫有点没吃饱。</p>

虽然今天的档次不低，什么佛跳墙大龙虾之类的都是自助，随便吃。</p>

明明菜也吃的挺多，酒也喝的不少，可就是肚子里感觉没东西。</p>

“师兄，恭喜恭喜，那我们就回去了。”</p>

“嗯！”</p>

黄小明满脸喜色，显然他也挺开心的。</p>

而那边杨蜜也和杨颍聊完了。</p>

送上了对俩人的祝福后，许鑫也没耽搁太久，毕竟还有别的宾客等着和他打招呼呢。</p>

挥挥手，许鑫直接朝着车的方向走去。</p>

快走到车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一声轻笑，扭头一看，发现杨蜜正在摆弄手机。</p>

“怎么了？”</p>

“那个叫关小彤的小姑娘表情包还挺有意思的。”</p>

许鑫瞟了一眼，发现俩人已经加上了好友。</p>

不过他没问在聊什么，直接上了车。</p>

等车子开出了停车场，杨蜜才收起了手机，问道：</p>

“你刚才和杨天贞都聊什么了？”</p>

许鑫便把自己所想和对方所言都大概复述了一遍。</p>

而杨蜜给出的评价是：</p>

“杞人忧天。”</p>

在老公无语的目光中，她很无所谓的说道：</p>

“你又不是啥救世主，担心这个做什么？”</p>

“这事关圈子的未来，换你你不多想？”</p>

“不多想啊，因为想这个没什么意义。别的不提，就杨天贞说的那个，等这么捧的艺人红了之后，会有无数剧组什么的找他……现在不也是这个路数？哪个明星火，别管角色合不合适，资方都希望人能过来。为啥？因为人家的人气就是票房的保证。这种套路一直在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p>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p>

许鑫摇头，面露几分唏嘘：</p>

“我是怕，怕这个圈子大家以后大家都在考虑怎么火，怎么有话题度……就跟她说的那样，为了一个人铺天盖地的买通稿，炒作。以至于大家以后考虑的都是这种事情，谁还会关注作品的好坏？”</p>

说完，他看着杨蜜那一时间有些想不通的模样，就知道她仍然没理解自己的意思。</p>

于是举了个例子：</p>

“假如说，你就是这么火起来的。而我现在是一个……普通导演，婷婷现在是我电影的投资方。你觉得我要不要听婷婷的？”</p>

“那肯定啊，小导演凭什么反抗投资方？一切都得按资方说的来。人家拿钱的是大爷。”</p>

“好。假如我现在这个故事有个角色。就像是招娣那样的角色，我需要一个演技实力派来演，但婷婷觉得你人气高，坚持用你。你觉得我能反抗不？”</p>

“不能。”</p>

“那你觉得《暴裂无声》这个电影还能看么？”</p>

“……”</p>

这下，杨蜜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p>

见她不吭声了，许鑫继续说道：</p>

“其实整件事有人做错么？没有。资方希望得到一个高人气的主角，这样有票房保障，你呢，人气高，粉丝多，是招娣这个角色特别适合的人选。</p>

可问题是……导演想拍个好故事也没错。</p>

可如果你是那种人气高粉丝多，演技还特别好的人，那还成。</p>

但万一你只是一个……按照她话里那种，资本推起来的明星。要啥没啥，甚至就跟吴一凡和鹿涵一样，不是科班出身，演技比杨颍还不如呢，你让导演怎么办？你让电影怎么办？我怕的是这个，明白了么？</p>

并不是说什么以后娱乐圈明星都靠这个炒作起来，这个圈子早晚要完……这圈子完不完跟我有个屁关系？我是导演，又不是什么娱乐圈霸主。我只在乎电影和环境。</p>

可问题是，如果……我是说假如，事情真按照她那种说法，甚至我不瞒你说，我感觉以后这条路走的人一定会很多，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对那些互联网公司而言，太容易了。</p>

他们掌握着网络力量，想这么推人，真就是敲几下键盘的程度。而如果这条路上走的人多了，以后拍电影的时候，那些小导演，小剧组会遇到一堆这种高人气却难伺候，打不成骂不成的爷爷奶奶，那到时候这个圈子就真的完了！”</p>

“……”</p>

杨蜜的眉头越皱越紧。</p>

不过，她其实并没有直接回答老公这段话的意思。</p>

这也是俩人的沟通习惯问题。</p>

你脑子反应快，我的也不慢。</p>

当四百多个心眼子的许鑫讲明白自己的观点时，另外四百多个心眼子的杨蜜已经在思考对策了。</p>

她甚至都懒得问老公：</p>

“那咱们该怎么办？”</p>

因为这样毫无意义。</p>

有这功夫不如赶紧想想，以后真出现这种情况后，该怎么处理。</p>

可问题是……</p>

想不出来啊。</p>

她有些犯难，皱着眉头嘟囔道：</p>

“那要是按照你这么说……导演以后肯定是受气包了。大导演还行，小导演肯定就没活路了。可问题是……你想过没，这种情况，站在导演的位置根本没什么办法。哪怕是你……说白了，你只是个导演，你一年能导几部电影？就算你一个月导一部，你一年最多12部电影，这都是最扯淡的计算方法。</p>

而哪怕你满足了这种扯淡的一年12部电影，以你的能量，最多也只是辐射在这12部电影里。你能保证每个角色至少是有演技的，或者说……你可以不用向这些所谓的资本妥协。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啊。</p>

最多，你再把厂里也算上……可问题是，你现在也顾不上厂里的事情啊。厂里现在一个月能批两三部电影，以前你是全程参与剧本筛选。可现在呢？你有多久都没审过厂里的那些剧本了。你跟本没有时间。</p>

你要拍戏，你要做戏前筹备的工作，甚至你还要去教书……一堆事情摆在你面前。你分身乏术，不是么？除非你不拍电影了，完全转入幕后，去当个制片人。只有在这个职位上，你上能够到厂里的剧本库，下能决定导演以及演员的人选。</p>

而如果你当制片人，别说整个娱乐圈了，至少，云图、西北圈你能把控住绝大部分资源，保证其“纯粹”性。资本也好，演员也罢，包括导演，有你在，他们掀不起风浪，都的给你面子。</p>

可问题是……你不拍电影啦？”</p>

“……”</p>

这下轮到许鑫不知道说什么好了。</p>

是啊。</p>

不拍电影了？</p>

其实早在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p>

确实，妻子说的很科学。</p>

很对。</p>

但问题是……他对自己的定位始终是导演，他之所以这么努力经营着西北圈这一片净土，其实就是为了让自己活的舒服一些，自在一些。</p>

他是想让环境因自己而改变，好让自己觉得舒服。</p>

可问题是……如果照这么下去，他就从一个“享受者”变成了“缔造者”。</p>

说白了，本来是池水里的王八。</p>

结果特么忽然要干起来清道夫的活了。</p>

这谁受得了？</p>

泥啃多了，我还怕自己消化不良呢……</p>

所以，面对妻子的话语，他能给出的回应只有沉默。</p>

甚至这股沉默里，还带着几分心虚。</p>

就好像一个天天嘴上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在遇到了真章的时候，忽然退缩了的那股惭愧。</p>

我看到了未来。</p>

我可以改变。</p>

可是……</p>

我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