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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敷奏又问道,“那要是那个负责押队的巴牙喇本人临阵脱逃了,其他人不就一哄而散了吗?”
朱梅道,“那也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徐敷奏问道,“这又是为何?”
朱梅道,“八旗之中,能成为巴牙喇的骑兵,个个身经百战,皆从尸山血海中而来,你见到方才那支援军中身着白甲的骑兵了吗?”
徐敷奏点头道,“见到了,我还以为那是两白旗里的旗人呢。”
朱梅道,“并不是,两白旗是全白甲,那些骑兵却是乍一看穿的是白甲,细看却身着银甲,这样的白巴牙喇,八旗每百个甲兵中才有十人,剩下的九十甲兵,则分别是四十个红巴牙喇和五十个黑营兵。”
“据说这八旗的旗人从十五岁就开始考核,合格者为步甲,优秀者为马甲,然后再依据战场斩杀的数量渐渐擢升,斩杀一百首级者可穿红甲,再在红甲中选取骑射双绝者为白巴牙喇。”
“所以白巴牙喇的数量非常稀少,可以说是千里挑一,譬如奴酋麾下的两黄旗之中,合计也只有两百余白巴牙喇,不过这白巴牙喇的人数虽不多,却绝不会以次充好。”
“这些白巴牙喇还配备最好的装备,多穿三层甲胄,内有锁子甲,中有绵甲,外有铁甲,防御力惊人,还可以熟练使用各种兵器。”
“女真人重军功,白巴牙喇在八旗内部地位很高,倘或白巴牙喇临阵脱逃,那么他们的威望也将不复存在,而他们是经过千锤百炼才成为白巴牙喇的,是宁愿死也不会放弃这一荣耀。”
袁崇焕觉得朱梅解释得相当贴切。
历史上八旗的白巴牙喇,是连清初八旗旗主本人都忌惮的存在。
皇太极登基后,为了削弱各旗旗主的力量,还专门建立了“巴牙喇营”,将各旗的巴牙喇集中使用,每旗另设巴牙喇营的主官。
即便如此,当皇太极逝世之后,豪格与多尔衮为汗位相争之时,巴牙喇作为一股八旗内部极为重要的政治力量,甚至左右了后金汗位的人选。
后世总有人认为,多尔衮是因为深爱孝庄,才同意立皇太极的幼子福临为帝。
然而历史上的事实却是,在最后决定汗位人选的崇政殿会议上,巴牙喇营全副武装地环卫殿外,形势一触即发,多尔衮这才被迫做出让步,拥立了顺治皇帝。
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白巴牙喇是八旗的灵魂所在,松锦大战时的鳌拜,在关内任意纵横的阿济格,都是依靠这支精锐,才能屡战屡胜,不断地袭扰和掠夺大明。
徐敷奏道,“正所谓‘车胜骑,骑胜步’,戚少保发明的‘车营’也是将步兵、骑兵、火器兵和炮兵混合编组,各车相互配合,行则为阵,止则为营,难道就不能胜过这八旗的巴牙喇?”
这回不待朱梅和左辅应答,袁崇焕便先道,“不是没打过,是确实打不过,浑河之战时,八旗如今日一般,前推楯车遮蔽枪炮,结果戚家军的车营那火药一打光,立刻就被全歼了。”
徐敷奏道,“这是怎么回事?”
袁崇焕道,“因为车营的协同作战,其战术思路完全是以对付蒙古骑兵所设计的,首先让战车上的军士击发弓弩铳炮,马上步兵骑马出阵,待距离近到和敌军马匹相交时再放铳炮及弓矢,之后骑兵趁机冲入敌阵砍杀,步兵专管割首级。”
“这种方法主要是依靠大量轻型火炮辅以单兵火枪在不同距离上对冲击而来的蒙古骑兵以大量杀伤,先用火器进行牵制和火力压制,然后再出动精锐步骑追击和扩大战果。”
“因为蒙古人的作战精锐常常冲在前方,遭受数轮火器打击后,精锐一但损失过多,蒙古人就会迅速逃走,这时战阵内的骑兵就可以乘胜追击地去割人头了。”
“而相对于蒙古人而言,八旗的巴牙喇则更为勇猛,一旦火器在楯车的防御下失去了作用,后续的骑兵与步兵则很难单纯地靠砍杀取胜。”
其实袁崇焕心里清楚,他现在对徐敷奏解释的,不过是表面原因之一。
而深层原因,则依然是大明的工业科技,尚且无法匹配戚继光先进于时代的军事战略思想。
戚家军的车营火器仍然面临着跟红衣大炮一样的问题,因为没有车床所以无法制造出膛线和统一的铳管,因为冶金水平不高所以火药爆炸不充分,因为技术水平落后所以装填速度无法提高。
不过这些深层原因即使说出来了,目前也没什么用。
徐敷奏道,“那麻烦了。”
袁崇焕问道,“怎么麻烦了?”
徐敷奏道,“这红衣大炮开一炮的时间间隔这么长,我军专门用作野战的车营在巴牙喇的压制下又无法充分发挥机动性,到时金军兵临城下,咱们又靠什么能迅速击退他们,给他们造成大量伤亡呢?”
袁崇焕笑道,“谁说红衣大炮没用了?红衣大炮开炮的间隔时间虽长,但是能迅速摧毁楯车,使得鞑子失去抵御火器的能力,这比现阶段任何武器的作用都大。”
徐敷奏道,“即便这红衣大炮能把楯车给毁了,可金军有督战队和巴牙喇不怕死地带头冲锋,鞑子未必就能望风而逃。”
袁崇焕道,“那就需要其他爆炸燃烧式武器,来继续扩大伤害面。”
左辅问道,“什么样的武器?”
袁崇焕微微一笑,信口答道,“‘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洋人那里有一种武器,叫作‘莫洛托夫的鸡尾酒’……”
朱梅“嗳呀”了一声,道,“咱们听不懂洋文,袁臬台,您就直说罢,这玩意儿在汉文里应该叫作什么?”
袁崇焕冲朱梅笑了一笑,很有爽文男主风范地吐出三个字道,“燃烧瓶。”
左辅不解道,“那……咱们现在还得忙着去烧造一批瓶子出来?这时间也不够啊。”
袁崇焕摇了摇头,笑道,“不必望文生义,燃烧瓶是洋人给它起的名字,我更愿意称它为‘万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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