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夜黑风高,杀人劫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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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三十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辽东之地蒙雪灾侵害已然一月有余。
昔日里八十文一担的木柴,现如今已然上涨至八两银子一担。
昔日里四百五十文一担的木炭,现如今更是上涨至三十两银子一担。
且,纵使价格已然这般高昂,但辽东之地的取暖之物依旧是一担难求。
一时间。
大周各郡县「商贾」如闻到腥味的猫儿般,携木炭、木柴等物蜂拥而至。
原本因积雪过厚而无法行车的辽东官道。
此时竟被那蜂拥而至的各地商贾硬生生地趟成了平路。
可见其「毅力」何其之大。
天地苍茫间,不知时间几何。
辽东郡六十余里外的官道上。
一条绵延数里之长耳的「车龙」艰难地行走于坑坑洼洼的官道之上。
此间艰辛,非亲历职者,绝难感同身受。
数里后。
身披羊绒大氅的宋元福满脸红润地挑开了身旁那极其厚重的车帘。
随着车帘被其缓缓挑开。
一股冰寒刺骨的冷风瞬间自挑开的车帘处杀入那温暖如春的车厢内。
直冻的满面红光的宋元福忍不住连打数个喷嚏。
数息后。
宋元福急忙将车帘快速放下,仅仅只留下一不足两指的缝隙。
「冯大哥,徐曲长。」
「两里处有一名为郑家村的村落,通知弟兄们于那郑家村休整一夜。」
「劳烦徐曲长先带弟兄们前去打探一番。」
「予那郑家村村民些许煤炉、煤球,请其腾出些房间来。」
宋元福透过那不足两指的缝隙朝着车厢外大声喊道。
「好!」
「是!」
数息后。
徐千乘与杨遇的回应声一前一后地传入车厢内。
闻得回应声后。
宋元福迅速放下那仅仅只开了不足两指的车帘缝隙。
缝隙方一被厚重车帘再度遮挡。
宋元福便迅速身躯前倾,凑近那时刻散发着浓浓暖意的煤炉。
将那煤炉上的铁壶迅速挪开,进而使得车厢内的暖意迅速上升。
百余息后。
周身寒意尽除的宋元福再度将铁壶放置于煤炉铁架之上。
随即缓缓斜躺于车厢软塌之上。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大腿。
半个时辰后。
煤炉之上的铁壶忽然发出阵阵呼啸之声。
宋元福闻声缓缓坐了起来,自车厢一旁取出数个空荡荡的水囊。
将其一一打开后,随即提起铁壶将其内滚烫的清水缓缓倒入水囊之中。
在其身旁,赫然摆放着数十个满满当当的水囊。
复又一刻钟。
行驶缓慢的马车渐渐不再前行。
与此同时,车厢外忽然传来一道哒哒马蹄声。
「宋东家,村子里的人冻死了。」
身着一身灰白羊绒袍,头戴一顶羊绒毡帽的陷阵营曲长徐千乘顿住战马后缓缓开口说道。
「都冻死了?」
车厢内,宋元福闻言面色微微一顿,随即边缓缓走出温暖如春的车厢,边缓缓开口确认道。
「村一百两三户,四百六十余口,皆死于冻毙,无一幸免。」
徐千乘翻身下马,借战马身躯稍稍遮
挡寒风后缓缓开口回答道。
方走出车厢内的宋元福身躯猛然一颤。
也不知是因车厢外的寒冷,还是因徐千乘所带来的消息。
十余息后。
宋元福渐渐回过神来,腰背于无形之间竟佝偻起来。
也不知是因车厢外那彻骨的寒意,还是因肩膀上那挑着成千上万人性命的担子。
「徐曲长这这是第第多少个村子了?」
宋元福紧了紧身上的羊绒大氅,声音略显低落地缓缓开口问道。
这一路行来。
宋元福见到了太多太多拖家带口的辽东灾民。
见到了太多太多冻毙于路边的冻死骨。
然。
无论是拖家带口的灾民也好,还是那冻毙于路边的冻死骨也罢。
其都远无举村冻毙之事,带给宋元福的感触更深,更大。
若能活命,相比很多人都会选择背井离乡。
然,若无法逃命呢?
那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一个又一个地离自己「远去」。
宋元福不敢想象,那究竟会是怎样一种绝望。
到了那时,或许提前「远去」,亦是一种解脱。
徐千乘闻言面色亦是不由的一顿。
数息后。
徐千乘心中叹息一声,随即缓缓开口回答道:「第十二个了。」
「十二个了啊。」宋元福低声喃喃一句,随即便不再言语。
片刻后。
宋氏商行车队缓缓驶入空无一人的郑家村内。
「宋东家,那些死去的村民如何处理?」
「还是老样子吗?」
待宋氏商行一车不少地部驶入郑家村后。
杨遇佝偻着身躯,双手插袖,缓缓行至宋元福处低声询问道。
「还是老样子吧。」
「让弟兄们寻一寻郑家村的祖地,将那四百六十余口村民部葬于其村祖地吧。」
宋元福眼睑缓缓低垂,话音落略带些许无力于失落之感。
「是。」
杨遇答应一声,随即转身缓缓朝着一众伙计走去。
入夜。
呼啸寒风戛然而止。
天空中再度飘满了鹅毛般的雪花。
郑家村一处民房内。
宋元福、徐千乘、杨遇三人围着煤炉席地而坐。
「此地东去十余里,有一林家镇。」
「那林家镇乃方圆五十里唯一一座大镇。」
「其内必然会有大量百姓幸免于难。」
「待明日天亮,大伙用过早饭后即刻启程赶往林家镇。」
「务必要在入夜前抵达林家镇。」
宋元福收起手中的舆图,边伸手翻动煤炉旁的饼子,边缓缓开口说道。
徐千乘摸摸估算了一下民房外那如鹅毛般从天而降的雪花。
数息后。
徐千乘微微点头答应道:「好。」
若是旁时、旁地,莫说一日行进十余里了。
纵使是行进四十余里亦是不在话下。
但奈何。
此地临近辽东之地。
且天空中已然再度降下如鹅毛般的大雪。
于此时、此地若能一日行进十余里,已然是一件殊为不易之事。
话音落罢。
宋元福自煤炉旁取下两块焦黄
的饼子,将其递予徐千乘、杨遇二人。
待二人接过饼子后。
宋元福再度取下一块焦黄面饼。
边缓缓咀嚼,边缓缓开口向身旁二人交代着明日抵达林家镇后的一些事宜。
就在三人边吃白边商议之际。
民房外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踩踏在积雪之上,瞬间发出阵阵刺耳的咯吱声。
民房内的三人默默对视一眼后。
徐千乘当即迅速起身,朝着房门大踏步走去。
能自层层暗哨中这般快速靠近此间民房者,显然除徐千乘亲卫外绝不会有他人。
现如今,其亲卫脚步这般急促,显然是有大事发生。
宋元福与杨遇对视一眼后,默默起身迈步走向房门。
房门处。
徐千乘方一拉开房门,一股彻骨寒意瞬间席卷三人。
然,此时此刻的三人却无一人在意那彻骨的寒意。
房门二十余步外。
一身着厚重棉衣,腰挎一柄王大营独有雁翅刀的青年男子气喘吁吁地朝着民房狂奔而来。
十余息后。
青年男子气喘吁吁地抱拳行礼道:「启禀曲长,据斥候来报,两里外有一支千余人的商队正朝着此地赶来。」
「且商队两侧,各有大量身骑战马之人护卫。」
此言一出。
民房门前的三人面色瞬间齐刷刷地一凝。
在这个时代里,凡是规模超两百人的商队,其背后定然有着权贵亦或者世家大族的身影。
而规模超千人的商队,其背后定然有着朝中忠臣,亦或者皇亲国戚的身影。
而能调动士卒护卫的商队,其背后定然有着一方藩王的身影。
无他。
除各地藩王外,余者凡是敢私自调集兵马踏出治地者,皆视为谋反。
而藩王若是调动兵马超过一曲之数,那么便等同于谋反。
故而。
此时那于两里外缓缓而来者,定然隶属于一方藩王。
思及至此。
徐千乘沉声询问道:「那支商队,打何旗帜?」
「回曲长。」徐千乘亲卫喘息数息,随即再度抱拳行礼道:「据斥候所报,那商队并未打任何旗帜,甚至于连商队商号旗都未曾悬挂。」
此言一出。
徐千乘三人瞬间眉头紧锁。
一支藩王麾下商队,行商途中却不打任何旗帜,甚至于就连商号旗都不曾悬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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