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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泊在市人民医院,街巷的风雪又起。
一帘平息,一帘涌出。
陈渊冒雪迈下车,呼啸的冰碴刮过他面孔,刀割般凌厉,吹得睁不开眼,道旁枯黄的路灯一闪一闪,洒在他轮廓,拉得挺拔颀长。
行人的影子细窄,唯独他巍峨宽阔,如同耸立于寒霜之中的青柏。
他仰头,看向住院部大楼,从二层开始,直至十七楼。
一双眼睛酿着灯火阑珊,白雪滔天。
杨姬替他拂落肩膀的雪花,伞檐半倾,这座城市的流光在他身后戛然而止。
一切都黯然失色,一切都晦暗无光。
沈桢踮起脚关窗户,俯身的一霎,目睹他身影,扭头告诉陈翎,“是陈渊。”
病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仿佛失神。
目光像定格她,又像飘忽在别处。
沈桢悄无声息挨近,他瞳孔内果然是自己。
她蹭了蹭脸颊,又整理衣服,“三叔,我脏吗?”
陈翎神色平静,“不太干净。”
她抓镜子照,只简单清洗过,还是灰不溜秋的,沈桢又羞又气,“我回家洗干净再来。”
“多大的人了。”陈翎闷笑,夺下镜子,“逗你也当真。”
“沈桢!”长长的过道爆发男人的嘶吼声,下一秒,一股力道猛地推开房门,陈渊情急闯入病房,握住她手,“伤得严重吗?”
他失控一拽,扯痛脊背的皮肉,她倒吸气,“疼”
陈渊动作一滞,蓦地发了狂,“医生!”他侧身冲出去,沈桢忍痛,“陈渊!我没事。”
他停下,狂性不减,用力抱住她,急促喘息着,“我以为你——”
她等了许久,没等到他下一句,“以为我死了?”
陈渊晦涩开口,“是。”
盘锦公路常年天灾,尤其雨季和雪季是当地事故的高发期。
陈渊刚入职晟和市场部那年,在基层跑业务,途经197国道中段,也是山体滑坡,从天而降的泥沙埋了车头,他在后座,侥幸逃生。
司机和副驾驶的同事没能逃过一劫。
东疆港彼时全线封锁,挖土车和消防队进驻一批又一批,现场有三名岗哨失踪,陈渊心惊胆战,生怕听到她的噩耗。
“沈桢。”他沙哑喊她名字,“如果你残了,我也娶你。”
她一愣,整个人在他怀里,他心跳似鼓,剧烈撞击她胸口。
“娶我?”
陈渊坚定不移,“对。”
沈桢相信,他一向沉稳,不是骤然情绪上头,空许诺的男人。
“你娶一个残疾女人,不丢陈家的颜面吗?”
“我不在乎外界议论。”陈渊臂弯狠狠圈住她,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身体,“你什么样,我也不嫌弃,我都愿意娶。”
沈桢没回应,抽出纸巾擦拭手背的水珠,又掸了掸他的黑色大衣,“外面下雪了,你浑身是水。”
门敞开,陈渊视线掠过长廊,瓷砖水迹旖旎,“我没留意。”
她惊愕,“你一路赶来,不清楚下没下雪啊?”
他僵硬的身躯缓缓松懈下来,“我心思没在这。”
杨姬在门口小声提醒他,“大公子!三爷”
陈渊回过神,毕恭毕敬走到床边,“三叔。”
陈翎不咸不淡撩眼皮,又垂下,“你父亲知道了。”
他如实相告,“不知道。”
“你二叔通知你吗。”
“二叔亲近老二,与我不睦,回老宅碰面是万不得已,平时从无往来。”陈渊身姿笔直,伫立在灯下,“之前老二委派我监工河滨的项目,上星期开发中断,部分工人在临市没来得及撤出,工地距离197国道不足10里地。”
陈翎嗯了声,“我没大碍,倘若你父亲问起,你让他安心。”
陈渊打量一番,未罢休,“您身份特殊,不能马虎。”说完,他偏头,吩咐杨姬,“雇三名护工,日夜轮值。”
杨姬正要去安排,沈桢在这时出声,“我留下照顾三叔。”
陈渊皱眉,“三叔喜静。”
她懵了一瞬,“我不静吗?”
“你静吗。”他含笑反问,手指戳了戳她鼻尖,“没有比你还闹腾的女人。”
“她在我这里,倒不闹腾。”陈翎漫不经心插话,“她乐意留,留吧。”
紧接着,他平躺,“熄灯。”
陈渊没想到,陈翎会主动留她,缄默不语。
好一会儿,他明白没转圜了,“三叔,不打扰您休息。”
陈翎手遮在眉心,不理会。
陈渊离开病房,杨姬使眼色示意沈桢,她跟上,虚掩住门,站在长椅旁,“还有事?”
“沈小姐,大公子得知您遭遇意外,心急如焚。”
她笑了笑,“你这不是亲眼见到我完好无损吗。”
他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你非要留下?”
沈桢抿唇,“三叔为了救我,险些葬身在管豹的枪下,我不亲自照顾他,于心不安。”
杨姬回避到通道口,戴耳机背对。
“你认识三叔?”
她低眸,“认识。”
陈渊早有预料,陈翎对一个女人这样例外,势必存在不与人知的隐情,“什么时候。”
“五年前了。”
他胸膛起伏,神情讳莫如深,“没有联络过吗。”
沈桢摇头,“我其实都忘了。”
陈渊揭过窗口,望向黑漆漆的病房。
陈翎没忘。
她是他记忆那么深刻的女人。
那头,陈崇州回到富江华苑,一边脱西装一边开机,随手放在茶几,转身上楼。
由于接收延迟,他并没看到廖坤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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