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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有些喘不过来气来的看着站在屋子正中间挑着眉冷笑质问几个下人的张氏,眼前一阵阵发晕,耳畔还回响着她趾高气扬的声音。
“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刁奴,几代了都在荣国府里当差,府里管着你们三代吃喝,养着你们两代小的长大成人当差做事,吃穿用度,平一般普通农家都精贵,末了末了,黑了心肠地栽赃陷害到主子头上了。打量着我昏过去了,随便扯谎也没人知道?我告诉你,举头三尺有神明,做多少亏心事,缺德事,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呢,善恶到头终有报可不是说说的,黑了心肠的种子,真当自己私底下做的那些破烂事一辈子不会有人知道呢?老天有眼,叫我醒了过来,就是为了戳穿你们的诡计。想害我家大爷,你们这帮刁奴是向天借了胆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没良心的东西,王飞我和我家大爷平日掏心掏肺对你们好,末了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指桑骂槐意有所指地斥骂,贾母本就被张氏突然清醒吓了一跳,如今哪还受得了这份气,身子晃荡两下,险些就要栽下去了,贾政这会儿不装死人了,忙忙过来搀扶住贾母,扶她到椅子上坐下,颇有些不悦地看着张氏:“嫂子,你……”
话还没说完呢,张氏便抢先惊叫着起来:“太太可是被气着了?也是,有这群胡乱攀咬主子的刁奴在,太太怎么能不生气?”转头更是大声呵斥着那几个下人,“作死的东西,贼胆包天了,谁都敢算计,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运道能把我和大爷害了。现在就连老天爷都不帮你们。歹毒的东西,做下这种事,以后便是下到地下,也是十八层地狱里来回打滚没个超生的……”
在座诸人谁不知道张氏这不过是指桑骂槐,话里针对的谁,大家都门儿清。如今骂得这般难听,贾敬心里有些不痛快,到底是贾家的老夫人呢,张氏如此,是不是太过分了?便劝道:“弟妹快消消火,如今你醒转过来,也算是大喜一桩,正该庆贺的好事。这档口,就莫发作了,小心身子。”
张氏抬头看过来,却把贾敬吓了一跳,开始只见张氏骂得凶狠,这时两相见了才知道,张氏竟是红肿了双眼,眼里怒火还在烧,满满的委屈把他本想要说出口的话全噎回了肚子里去。说来,张氏以前最是淑娴不过,那曾见过她如今天这般豁出去泼妇骂街的架势?为什么,不过是受的委屈太多了。
她可是差点没了一条命!
今儿这场闹剧贾敬也是从头看到尾的,贾母这两面三刀的做派实在叫他看不惯,前头装的那副为张氏痛心疾首的模样,真看到张氏好起来站在面前,吓得都差点没晕过去,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凭是谁,一条命都要被人谋算了去,那就没个能平心静气的,怨不得张氏生气。
贾敬又想起贾赦,往日对贾母也算是孝顺了,贾母那般偏着小儿子,也从没听过贾赦对贾母有任何不敬不孝的,现在他媳妇这般讽刺贾母他也不出来,可不也是被凉了心?自己没受过这份罪就来指责张氏不厚道,倒真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
贾敬便有些为难,难道、自己就这么看着张氏指着和尚骂秃驴?
张氏却是很给贾敬面子,他还在那里犹豫要不要接着劝,张氏瞧着贾母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稍稍出了口恶气,也见好就收,到底还有贾敬这个外人在,传出去自己名声不好听,适可而止最好。收拾了收拾自己的仪容,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贾敬扯了扯嘴角,牵出个勉强地笑容来:“叫敬大伯看笑话了,实在是我方才太气了,你说这我要没醒过来,我们大爷得受多少委屈啊……让你见笑了,真是过意不去。”
张氏愿意给面子,贾敬自然欢喜,当着靖远侯的面,他表现得也很通情达理:“弟妹什么脾性的人,我自然知道,这些年,谁不说恩候娶了个好媳妇,贤良淑德,让人羡慕?一时激愤,也是有的,我懂。”
说着这话时,一旁贾母贾政的眼神都带着刀锋的,利得刮人。贾敬理都没理,他们现在还敢抱怨他?他还满肚子火呢。瞧瞧这母子做的都是什么事儿,直接都是杀人栽赃的戏码了,还是骨肉血亲,亏得下得去手。当着靖远侯的面,自己这个族长的脸都丢光了。别说张氏如今不过骂几句自己一劝就停下来了,她就是变本加厉不听劝,你们母子生受几句也是该的,难道就只许你们往人家心窝子里捅刀子,还不许人反击的?天下就没这道理!
说来人啊最怕的就是有个对比,本来贾母气得都快厥过去了张氏还不依不挠的拿话戳人肺管子,贾敬心里就是明知道贾母有错在先,心少不得还得往人身上偏一偏,没办法,谁叫贾母占着个长辈的名分呢。可后来看到张氏骂人的时候眼眶还肿着,贾敬又不是铁石心肠,马上就想到人家差点没了命的委屈,哪还好再怪人家的。更不提后面张氏给足了他面子,他劝了一句她就很识大体地把事情揭过去了,贾敬能不向着人家吗?
贾母贾政倒好,还给贾敬脸色看了,贾敬再怎么样如今也是贾氏一族的领头人,贾母辈分再高,族中身份还能大的过族长去?给贾母面子是贾敬自己礼重长辈,他要硬起来不肯给贾母脸面,谁都要背后问一声,贾母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才惹恼了贾敬?他可不是贾母儿子,贾母就是荣国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做事越来越出格!贾敬已经忍了一天的气,罪魁祸首现在这样,他要心里舒坦那才怪了呢。
这样的家人,也怨不得恩候过不下去了。贾敬暗自想着。
张氏安静了下来,贾母就有了喘息的空间,大家坐在位子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到贾母心气儿顺畅了,脸色也缓和过来了,靖远侯便质问道:“国公夫人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既这般,我们就接着审吧。”手指了那几个下人,“方才国公夫人说几个下人是府里家生子,最忠心不过,绝不会扯谎。可这麦穗就撒谎了,我妹妹担保说当时妹夫是昏迷不醒,根本没喊过要喝水,我问了她,这丫头信誓旦旦说妹夫要水了,可见这些丫头也不见得忠心耿耿,那妹夫喝醉酒的事就很可疑了。妹夫到底是自己喝醉了酒呢,还是被人算计,才昏迷的呢?”眼神在几个下人间扫过去,与他对视的丫头小厮媳妇全都慌乱的低下了头。
一看便是做贼心虚。不说靖远侯冷哼,贾敬也是连连摇头,这说没问题,谁信啊。
贾母被逼急了,冷哼一声,也不答,只呵斥着底下跪着的七人,怒道:“亏我还一直当你们是忠心耿耿的好苗子,一再提拔你们,照顾你们家里,没想到竟是这般内里藏奸的。说,到底为什么要这般栽赃陷害老大,他是哪里对不住你们了你们要这样害他?不说实话,不仅你们,你们家人我也断断饶不得。”
贾敬听着贾赦在旁边嗤笑了一声,自己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贾母这是在威胁谁呢。
靖远侯好整以暇地看着众人,附和着说道:“夫人说的很是,我好端端的妹妹就这么差点被人害了,虽然我身子不佳,靖远侯府也逐渐败落了,也要整治你们这些奴才却是简单的很。今儿你们的回答要是不能让我满意,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又笑着问贾母,“国公夫人向来大方,想来我问国公夫人要这七个人一家,您不会拒绝我的是不是?”
下人们听得直哆嗦,抬眼巴巴望着贾母。贾母面色已是出离难看了,偏靖远侯还跟没看见似的,笑着问道:“夫人不会拒绝吧?”
贾母咬着牙,愣是没开口。靖远侯还要再问,那麦穗突然哭嚎起来:“侯爷不用再说了,小的招认就是,还请您放过小的家人。千错万错都是小的错,是小的一时糊涂做下错事,与他人无关。”
众人眼神都汇集在了麦穗身上,她先是还有些发抖,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虽还痛哭流涕,眼神里却多了清明,只听得她苦苦哀求道:“小的吃了猪油蒙了心,*慕荣华富贵,想过好日子,大爷出手大方对人也好,小的心里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好几次在大爷面前转悠,大爷都没注意到我。小的昏了头,就让人在外头弄了药回来……恰好那天大爷在外面喝酒,小的就偷偷把药混到了大爷喝的茶里……小的罪该万死,再不敢奢求夫人原谅,只求您大人大量,看在我家人多年伺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他们吧!”
口齿清楚,把来龙去脉交代的一清二楚,众人明知不可能,偏着丫头豁出去了什么都敢说,挑了这么个对女子来说最难启齿的理由,倒不好叫人再问下去了。人家都承认是*慕虚荣给贾赦下药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靖远侯贾赦张氏瞬间都变了颜色,贾母却渐渐平缓了呼吸,直痛心疾首道:“好好地一个女孩儿,竟生出这般心思来,白费你个花样好年华。”
麦穗给众人磕头:“小的不敢为自己分辨,不论夫人怎么处置小的,都是小的罪有应得,再不敢推诿罪责的。”
贾母装模作样地叹着气,给靖远侯赔不是:“都是我管教下人无方,却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唉,侯爷你看怎么办?这也就是个孩子糊涂犯了事,侯爷大人大量,莫不如就从轻处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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