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打，狠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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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么多年没有回去，但他也利用偶尔出宫的时候，也打听过这里的情况。

他那个指腹为婚的表妹也是个苦命的，他走了以后没两年，表妹就被家里人许了别人，但是表妹说什么都不肯，一直哭一直跪就弄瞎了自己的眼睛，她父母大怒，从此不再待见于她，她也就一直被家里磋摩，上次打听的时候，听说病得很重，恐怕是不成了。

后来。

他就不敢再打听了，生怕听到的是表妹已经离世的消息。

眼下听着大家都要成亲，都能幸福一生，小安公公也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回去一趟，也许事情还有转机，还有希望呢。

以前是恨，不想回去，现在是有底气，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那些人不敢逆他的意，否则他必定会求到公主殿下的面前，说什么也要报了这个仇。

“人品没问题，信得过，就带。”

苏落落点头，温和的说着，小安子跪在她的面前磕头谢了恩，这才转身离去，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准备了东西，然后就牵了马车离开梅园。

跟着他一起去的，还有另外四个小太监，这样一来，就算是有什么矛盾，也有人帮忙不是。

大明王走了进来。

“安管家出去了，带了很多东西。”

苏落落抿唇。

“他带多少出去，就会带多少回来的。”

“恩？”

大明王愣了一下，他这不是衣锦还乡吗？

苏落落朝着他招手，让他坐下，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水。

“安管家也是个命苦的，他的父母为了一两银子就把他给卖了，后来人牙子又转了几手，受了很多的苦，最后把他卖进了宫里，他的表妹被家中蹉跎，如今瞎了眼睛，伤了身子，还被打断了几根骨头，病得很重。”

“是您让人悄眯眯地透消息给安总管，让他终于决定回去一趟？”

只要是苏落落想查的，她只需要写下一张条子，神机阁便会迅速地去查，所以梅园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本厚厚的折子在密室里。

“是。”苏落落喝了一点水“他一直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也不敢打听他表妹的情况，我怕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大明王笑着点头，他知道，公主其实可以更快的救下他的表妹，或者是别的家人，但是她并没有那样做，她要让安管家自己去面对，自己去决定，反正带回来，她也一样会治的。

“不过，他表妹的眼睛恐怕是没得治了，时间太长，骨头可以重新接，身体也可以调，但总体上来说，应该不会和正常人一样了。”

“那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安慰了。”

大明王挑了挑眉，有些事情已然发生，无法改变，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尽力的去改善。

“您看过他表妹的画像了吗？”

他们很喜欢在查一个人的时候，顺便把对方的模样，以及她家人的模样一起画下来，以便辨认，神机阁的画师是江湖上很出名的丹青高手。

“看过了，小小的个子，生得眉清目秀，其实是不错的。”

只是骨头断裂，再接上恐怕右边的后背也会有一点点歪，眼睛看不见，也会生活不便，但她相信小安子不会嫌弃，甚至会怜惜她一辈子。

苏落落微微抿唇，她其实是很满意自己挑选的这些人，一个个的心都不坏。

就算是有什么心思的，在她的面前，也都收起来了，这样就很好。

“要不我跟过去看看吧。”

大明王微微蹙眉，小安子和他表妹的遭遇的确是让人有些心疼，而且伤害他们的偏生还是他的亲人，到时候，就怕小安子照样被他们拿捏住，根本下不了狠手，回来的时候，照旧是一身伤。

“好。”

苏落落点头，去一下也好，小安子是她要打算用一辈子的人，也是该替他出头的。

“我府上的管家，不说身份有多高贵，但比起一些富家公子绰绰有余，更何况他们都是宫里出来的，学足了规矩，也学足了本事。”

“是呢，我先走了。”

大明王朝着苏落落施了一礼，随后又去了出水的院子里，跟她说要出去走一趟，她要是愿意的话，就一起去。

出水对这儿正好奇着，急忙换了一套男装，便跟着大明王一起骑马离开了。

他们并没有追上小安子，而是远远的跟在他们的身后，也就半日的功夫，就到了小安子的老家。

两人骑着马，站在山坡上，看着下面起起伏伏的村屋，出水指着下面的屋子道。

“这一片倒是很热闹，而且看着有几家还挺不错呢。”

出水数了数，就她这个山脚下就有十几户百姓，周围一圈下来，大概有四十几户，算是比较拥挤的了。

“你看那边那栋大房子就是小安子的家。”

出水看了过去，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那房子是这村子里最大的一户，不仅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房子也建得别比别人家的大，像是一个两进的宅子。

里面有几个人走来走去，还有小孩子跑动，挺热闹的。

“他们为什么要把小安公公卖掉？”

“一两银子。”

大明王眼里溢出一丝嘲讽，区区一两银子，虽然这一两银子于老百姓而言，确实是很多，但当年的情况……

“小安子从出生的身体就很差，体弱多病，他父亲母亲不满意，又觉得有三个儿子也够了，于是一两银子就把他给卖了。”

“本来呢，他不是有一个表妹嘛，从小也是体弱多病的，算命的说要相一门亲事来冲喜，说不定会好一些，挑来挑去，就挑了小安子，刚开始小安子的父母听说和谁结亲，就会争谁的寿命，他父亲趁机要价，他姨母好说歹说，一吊钱就成了这门婚事，结果不到一个月，他父亲又为了一两银子，把他卖到别处去了。”

“两亲家从此就结了仇，他姨母开始给表妹相别的亲，可别人一听说要争寿命哪个会愿意，所以他表妹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甚至被打得很惨，家里的活计肯定都是她一个人承担，所以现在都二几岁的人了，还瘦得跟十六七岁一样，身上天天带着病痛……”

“唉。”

出水听着心间便疼，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声气，转头与大明王道。

“我虽然从小就进宫跟在公主的身边，但是我们几个却过得很好，所以对于父母的怨恨相对来说要小很多，我父亲母亲每年都还会到宫门口与我们相见一次。”

说完。

出水垂眸时微微抿唇，眼里也同样闪过一丝嘲讽。

相见那一次。

父亲母亲同样也会把她一年赚的银子全都带走，一两都不给她留下，此番她们离开，公主已经派人去送了信，说她们在宫里犯了事，被人赐死了，如果她们的父母老老实实，这事就了了，如果她们要闹，就诛九族，全都去死。

如此也好！

大明王将马儿靠近出水，伸手握住她的手道。

“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吧，一切都是命，也是缘分，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能碰见你，往后咱们好好过，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还长着呢。”

“恩。”出水扬起小脸蛋，眼睛亮晶晶的，脸上都是笑意“你说得对，咱们的人生还很长，好日子还多着呢。”

“下去吧。”

他们看到小安子进了那间大宅子，于是翻身下马，将马儿放了让它们自己去找草吃，随后大明王牵着出水纵身一跃，起起落落的便下山。

小安子其实站在院子外面站了好一会儿，看着他们过上了好日子，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其实。

他们能住这样的房子，也是他出的钱，他中间有一次鬼使神差的想念他们，就托人把钱带回来了。

这件事情他后悔过，矛盾过，但是后来渐渐的，也就释然了。

他想。

他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了，他要回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于是托人来问了一下。

可是他们说，他一个阉人，回来也是给家里丢脸，还回来做什么，既然他那么有钱，就在外面买一个房子自己过吧，完了没多久，他们又去那个传信的人那里打听小安子买房子没有，在哪个位置。

后来。

小安子便和那个人断了联系，一心进了梅园。

这会子，他带着人站在院子里怔怔地看着他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过日子，心底深处没来由的就生出一股子怨气。

这吃的喝的全都是他创造的，可这些人却没一个感激他，反而还让他死在外面。

安大娘正在逗孙子玩，喂孙子吃的，倒是孙女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一边，看着他们吃东西。

安大爷躺在躺椅上，抽着卷烟，悠哉悠哉，他的儿媳妇正在侍候儿子在院子里喝茶。

见到院子里突然间多了几个人，他们吓了一跳，然后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儿子小安。

安大爷以为自己看错人了，这一身的锦服披着，细皮嫩肉的，年轻轻的看着挺俊。

安大娘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笑着奔了过来。

“小安，你又给娘送钱来了？”

安大娘一脸羡慕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活得这么好。

“你也真是的，过这么好的日子也不跟我们说一下，害得我们一直打听，有钱也不知道攒着送回来，你看看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一家子那么多人都指望着你呢。”

安大爷放下烟筒，也站了起来，走到小安子的身边定定地看着他，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个华丽的像少爷一样的男孩是他的儿子。

可确定之后，他转身就抄起一根棍子朝着小安子砸了过去。

“败家玩意儿，你一个太监，一个无根的人要穿这么好做什么，你哥都是粗布麻衣，你看到了没有？还不赶紧脱下来给你哥穿，你随便穿一两件就行了。”

棍子还没有砸下，就被同行的人一把拦下，将他手里的棍子抢了扔了出去。

小安的大哥、二哥听到声音也急忙跑了过不，两人一见到小安子这样眼里便满满的都嫉妒冷声道。

“小安，我可告诉你啊，你回来这个家也没你住的地方，你都看到了，统共就这么几间屋子，村东头那边还有一间屋子，你要住住那边去。”

“就是，反正你是个太监，也不用成亲生孩子，随便住一间就够了，正好家里需要人干活，你回来可以帮忙一起做点活计。”

“你这一身挺好的啊，值两吊钱了吧？脱下来，脱下来给我试试。”

小安子的二哥两眼放光，伸手就要脱小安子的衣服。

小安子全程冷着脸，双眼无光，静静的看着这帮吸血鬼，倒是他身边的人听着这些话，看着这场景，一把将他二哥推了出去。

“你们是什么东西啊，跑到我家里还打我，大哥，抄家伙，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正说着。

安大爷又转身抄起一个铲子，扔给大儿子，二儿子拿起一把椅子朝着他们砸了过来。

安大娘见他们要打架，急忙拦在了中间，朝着他们使眼色。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一家人打打闹闹的，让邻居们看笑话。”

安家人一看这眼色，这才醒悟了过来，他们都还没把小安身上的东西拿到手呢，确实是不该用这态度。

安大哥和安二哥急忙把东西扔到了地上，冷哼了一声，安大娘笑着上前握住小安的手。

“回来就好呢”

说完便朝着小安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摸着他的身上，往他怀里掏，掏出一块帕子，满眼欣喜，急忙打开，却一张银票都没有看到的时候，他娘的脸色就变了变，不过，帕子也不错，值点钱，可以卖掉。

“那是大长公主赐给我的，你再摸一下，长公主会让人砍掉你的手。”

安大娘一听吓得手都抖了起来，可那帕子实在是精致，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东西，随即心一横急忙把帕子往怀里一塞。

“什么长公主不长公主的，你娘我什么官没见过，不都那样嘛，再说了，公主还有咱们村里的里正厉害吗？”

什么公主皇上的她可没见过，但是村里的里正是真的厉害，她这么厉害的一个人都不敢惹他哩。

说完。

安大娘又朝着小安子身上摸，安大哥和安二哥也上前找了起来，小安子一动不动，任由他们乱摸乱掏，最后安二哥就开始解小安子的扣子，将他的外袍脱了下来然后赶紧穿在自己的身上。

院门外。

大明王和出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看着小安子苍白的脸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模样，两人直叹气。

“这得有多伤心才会这样。”

“这也配做父母，配做兄弟，配做亲人，小安子真的是……遇着啥人啊。”

“他们过的好日子都是小安子一个人创造出来的，这些人现在一个个游手好闲的，全都呆在家里玩，田不种，地不啃的，简直都不是个东西。”

“而且他们还重男轻女你看到了吗？那小女孩，估计也是个不好过的。”

……

“喂，你这身中衣也不错，一起脱下来送给我，正好我过两天要去京城里走一趟，这衣服合适。”

小安子身边的人听着急忙往前一拦，冷声怒道。

“你们不要太过分，脱了这身中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他身上有几两肉啊，穿着太可惜了，不像我，你看我多壮实，我穿着多好看。”

安二哥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大家看着他那胸肌快要把衣服给撑破了，一个个眼里露出心疼，这世人不要脸的程度，远远不止他们眼睛看到的。

怎么能这样呢？

“你钱呢？”

安大哥伸出手，一脸趾高气扬地看着不安，安大爷也是一脸阴沉，来了这么久，人在那里傻站着，也不知道拿东西孝敬，安大娘和安二哥也是蹙起了眉，他们发现了，这小安从来到这里到现在一直都是冰冷冷的。

“小安，你有没有礼貌，进门也没见你叫一声父亲，叫一声母亲。”

小安冷眼看着自己的母亲。

“我与你们还有什么关系吗？我怎么不知道？”

“怎么没有关系？你是母亲生的，你是我们的小三儿子啊。”

安大哥生怕他说和自己家里没关系的话，得有关系，不然他们从哪弄好处啊。

“那你们去顺天府查查，我的户籍可还在你们的手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从你们一两银子把我卖掉的时候，户籍就已经划出去了吧。”

“哎呀。”安大娘不耐烦地挥手“你管那干啥，那有个什么用啊，你就是我儿子，你的就是我的，小安，你赶紧把钱拿出来，母亲这段时间手头紧得很。”

小安子终于蹙起了眉，抬了抬手，身后的人迅速冲去，一把将他们全都掀翻在地，摔得他们一个个哎呦起来，紧接着里正带着大家伙也一起赶到了他们的家里，看到这一幕，不少人眼里溢出一丝嘲讽。

里正急忙上前，从怀里拿出一份东西摔在安大爷和安大娘的面前。

“这是小安托我找来的东西，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你们和小安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而且他的户籍也不在你们这里，老安，你们再这样无理取闹，可不对吧？”

安大老抓起那两份东西，他也不识字，随即卷成纸团就塞进了嘴里一口吃了下去。

两手一拍道。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证据都没有了，他还是我的儿子，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里正和村民们看着他们这一家子不要脸的举止一个个心里都鄙夷到了极点，有人指着他们骂了起来。

“安大嫂子，做人再怎么样也要讲点良心的吧？”

“你们家能有这么大的房子，过这么好的生活，都是小安出的力，出的钱。”

“你大儿子、二儿子天天在家里吃喝玩乐，正事不干，一分钱不赚，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你别说，他们将来老了，动不了了，我就不信安老大、安老二会给他们养老送终。”

……

“胡说，胡说。”

安大爷听着大家的指责，面子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挥着棍子急眼起来。

“我们一家子和和睦睦，不知道有多开心，我们老了他们怎么能不给我们养老送终。”

“可别提了。”有人抢了安大爷的话头，急道“你上次生病，都是我们把你抬到大夫那去的，你两个儿子在家里睡觉都没理你们。”

“还有上次，下起了大雨，他两个儿子坐在家里都不愿意去收一下，生生地把谷子全都淋湿了。”

“这也叫人，这就是畜生。”

安大娘听着脸皮子直发红，这些事情她都是知道的，可是她还是觉得儿子也没什么错误啊，急着争辩道。

“你们都胡说什么，老大老二是在家里，但是他们没睡醒，怎么起来干活？”

……

安大娘的这句话让所有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怔怔地瞪着她们，突然间大家就这么不想说话了。

有些人，你打不醒，也骂不醒，更睡不醒。

安大爷和安大娘见大家都不说话了，气氛一下子安静得可怕，两人心里没来由地一慌，安大娘转头一把拽住自己的两个好大儿。

“老大、老二，你们当着大家的面发誓，一定会给我们养老送终。”

安老大和安老二急忙甩开母亲的拽拉，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闪躲，嚷嚷道。

“那自然是会养的啊。”

只不过怎么个养法就另说了，到时候他们要是老了病了，往村东头那间破房子里一送，不就行了嘛，哪来的那么多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