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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旗坡后山的空地中,几张桌子拼凑在一起,上面的沙盘还遗留着探讨战术时留下的粉笔粉末,以及各种绘测工具留下的痕迹。
唐基站起身从陈余身边走过,勉励的拍打他的肩膀。
“陈少校,你想要什么?”
唐基望向远处山脉:“老夫虽不有看穿人心之能,但也能揣测一二。你的这帮子同袍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小心思,但是你!老夫还是没看透,军中儿郎杀敌报国固然是职责所在,可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小算盘。
人不图小利,必有大谋。你和龙副团长都是有大谋的人,说说你的大谋。”
“属下只求唐副师长一事。”陈余说。
“但说无妨。”
陈余长舒一口气:“我兄弟数人甘愿受驱使,唯恐萧何故事,事后我兄弟甘愿杯酒兵权。”
“哎呀!”
唐基转身面带一丝丝委屈:“说这些做什么,扯远啦!你们不计较名利,甘愿冒锋矢冲锋陷阵,什么萧何故事、杯酒兵权,陈少校你多虑啦!
老夫今年也快入花甲,啸卿正值当年,你们也是正值年华。国家未来还是得靠你们,我一个老头子只是修修补补而已,说远了,说远了······”
直到最后,唐基也没有停下絮絮叨叨的话语。
似乎唐基也有一位儿子,和兽医的儿子一样大,也同样在半年之前战死于前线。说着说着,唐基便寻兽医聊天去了,貌似真的不会插手反攻。
何书光带来一箱子的半开,这是全团的军饷。
阿译和丧门星按名单和军衔下发军饷,所有人都领到军饷,这是自开战以来所领取到水分最少的一次军饷。以往从未见过军饷,或者拖欠,等打了败仗人都死了,军饷更是没人提及。
虞啸卿即使诸多缺点,但还是有优点的,按时下发军饷的事情从不含糊。陈余也领到自开战后的最高一笔军饷,三十五块半开,这种云南自造货币比起大洋虽有不及,但比起日益贬值的国币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这是川军团最后一次假期,也是第一次全团大范围的假期。除去值守祭旗坡阵地的三营,今天一营和二营,下午都不需要接受训练,阿译破天荒的给开了口子,让士兵离开祭旗坡,同时也离开老兵们的视线范围。
阿译似乎不担心士兵逃跑的情况,事实上晚上归营的人数少了一个班,一千多人跑了十几个人,已经很不错。那些逃跑的士兵都是滇南本地人,日子过的下去,被强行抓来充军。
更多人是日子过不下去,川军团至少每天两顿饭管饱,隔三差五能捞到一块肉,训练日常也不累。
逃跑的士兵当天晚上,还没有逃离禅达地界,就被禅达外围巡逻的警卫连抓住。没有任何审问便被执行枪决,大战在即,对于逃兵只有一个字‘杀’!
领取军饷后的第一件事情,陈余一群人,十几个老兵油子便挤上康丫的卡车。一群人吵闹着、喧闹着,争先恐后爬上汽车,在烦啦的催促下离开祭旗坡。后面还有一群士兵,他们气急败坏指着卡车大骂,不得已汇入人群,沿着山路走回禅达。
汽车中的烦啦在仔细数着手中的半开,一共二十块半开被他数来数去。
迷龙摆弄手里的三枚半开很是不爽,现在迷龙是个中士,只有三块钱军饷。
“烦啦,你爹妈在我家住那么老长时间,得交房租,不然老子这就回去把你爹娘赶出来。”
烦啦扭过身把钱揣进兜里:“你有脸找小太爷要钱,你那房子都是哥几个帮你弄来的,要不然你老婆孩子现在还住在大通铺。”
“你咋不讲道理,住房子不交租子的啊?”
“那房子是你的吗?”烦啦嘀咕道:“那是人家的,现在只不过让你看管,真把房子当你自己的了?”
陈余轻轻踹了一脚烦啦,后者痴呆的抬起头,见陈余面色不善便没说话。
大战在即,无形的火药味压榨众人的精神。刻薄、忘恩负义、假慈悲、互相伤害,这已经成为炮灰们安慰的手段,看见旁人过的比自己惨,更容易心安理得活下去。
当卡车抵达禅达城外时,康丫对着卡车后视镜整理衣冠和头发,熄火让兄弟们下车。
不辣、要麻、蛇屁股和康丫几人,急匆匆带着钱跑进禅达。陈余不用多想,这些人绝对是去窑子里找相好的,拉上不明所以,拿着三块钱的豆饼。
迷龙和烦啦两人拉拉扯扯,径直往一处叫‘家’的地方走去,只不过烦啦扭头瘸着腿跑进一个巷子里,迷龙扭着大屁股追上去。
丧门星和罗金龙两人相伴而去,是祭奠某位亲人,克虏伯则是跑去餐馆吃饭,崔勇是找人将自己的军饷寄回给亲人。
十几个人三三两两,四散于禅达城外。
死啦死啦站在卡车踏板上整理衣冠,回头问:“身上那么多钱,干啥去啊?”
陈余环视四周,好像就剩下自己和死啦死啦没地方去。不过看他这幅死样,估计是找某位军需官的小老婆谈论天气。
“我去书店买几本书。”
死啦死啦没回头应承一声:“哦!到底还是读书人,发了钱就知道买书,兰姆伽受训也提一捆书回来,跟烦啦他爹有得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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