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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清渊躲在一个它暂时碰不到的边角里,借此得了几分喘息的机会。他留意着石像的动向,探头张望,寻找着谢启南的身影。
谢启南就倚在他们进门的大门边,安静地望向这边。
他脸色白的可怕,见段清渊终于望过来,便遥遥地一点头。
段清渊作势起身,想去到谢启南身边,但他侧首一看,石像还在附近搜寻他的身影,他不好轻易行动。
谢启南似乎发现了他的动向,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段清渊不赞同地摇头。
谢启南轻轻地笑起来。他歪头,朝段清渊做了个口型。
他说了什么,段清渊听不清。但紧接着,段清渊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少谷主,我说,我到这里来跟你说。”
段清渊一震,四处张望着,低声,“阿南,你在哪里?”
谢启南的神魂站在他的身旁,微带着点笑意,懒洋洋道:“我就在你身边呀。”
段清渊却没有一点喜色。他循着声音来的方向,定定地看了一眼,又猛地回头去看刚才谢启南所在的位置。
谢启南的身体就倚在大门口,头歪着,仿佛睡着了。
段清渊收回目光,看向他认为谢启南所在的位置,“上一次在密井,你也是如此来同我说话的吗?”
谢启南无奈地看着段清渊——他又完全看错方向了。
闻言,他略略思考了一下,想起了在密井边,他的灵魂不知怎么回事游荡去了体外,便顺水推舟地去找段清渊说了两句话。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状态应当不是太好。
于是他想了想,“或许不一样。那次我大概……。”
他笑,转了话音,“将死之人,魂魄日行千里,去了却一些生前未完之事也是合理的,不是么?”
段清渊却少见地没有笑,“那这次呢?”
“这次自然不同。”谢启南微顿,略带几丝得意,“这次是神魂出窍。”
段清渊沉默。
谢启南从旁打量着段清渊的神色,“少谷主,你似乎有话想说。”
段清渊轻轻地吸了口气,垂下了目光。他回避着他想象中谢启南的视线,十分平和地说道:“没有,我没有什么想说。”
他只是在想,神魂出窍是出窍期修士才有的能力。就从谢启南今时今日会被反噬被狂风击倒的体质来看,距离出窍期显然还像天地之距一样遥远。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易地神魂出窍?
那自然是因为,魂魄在灵府本就不稳,东摇西晃,偶尔震动它一下,自然便是要脱出来的。
谢启南的神魂为何不稳?
被返魂香从地府里唤回来的魂魄,又能有多稳固?
也许谢启南不会知道,从此他的生命里,魂魄便如瓶中之水,震荡之下便会倾洒,又是不是会有那么一次,他的魂魄离体了,便再也不回来了?
不过谢启南好像并不在意这些。
好像除了遂机门,他什么也不在乎。
这个念头在段清渊的脑海里闪过一瞬,就被谢启南的话打断了。
谢启南并不在意他的欲言又止,只是看着一旁依然笨拙地东翻西找的石像,思索着道:“少谷主,你有没有发现,这个石像攻击人的技法,似乎特别稚拙。”
他此言一出,刚才在段清渊与石像对战过程中某些违和的点瞬间连成了线。
用手臂格挡而不是闪避,双手握刀劈斩却不给自身留一点防御,不懂遮挡自身后背的空门……石像虽然强大,但这种强大更基于它本身这幅躯壳的坚不可摧和力破万钧,说起意识和体术方面,这石像几乎同一个稚童并无两样。
段清渊道:“的确如此。”
谢启南得了肯定,继续道:“不仅如此,刚才我在战局之外,还发现了另外一件很有趣的事。”
他说到这里忽然卖起了关子,段清渊不由接道:“什么?”
谢启南轻声,“你猜,神魂出窍的那一刻,我的一双肉眼看到了什么景象?”
段清渊下意识地看向谢启南的身体,那仿佛昏睡过去的身体还万事不知地倚在门边,就好像正沉浸在一个无人可扰的美梦中。
谢启南道:“我看到了冰桥。”
他低低地、很慢地说道:“少谷主,其实我一直没有走出那座冰桥来。而且……你也在这里。”
他话音落尽。一旁的石像动作忽然停止了,纷飞的尘埃也静止在半空中,好像有谁按下了一处机关,叫此景中的所有人与物都静止下来。
随后,石像碎裂,大门垮塌,九曲桥跌入深渊,长径上绿草青砖淡去,化为清透冰桥。
长桥横跨两山之间,山间是万丈深渊。
幽深寒风从谷底吹来,带来砭骨的冷意。
谢启南看着被自己一语道破的幻境本相,静静地眯起了眼睛。
他道:“少谷主,我想,对面才是无上之境。”
段清渊没有说话。
他也正望着冰桥对面。那里灯火通明,漫山辉煌。四处冰屋林立,剔透晶亮的冰雕反射着明灯的光辉,似能将漫漫长夜映出一片天明。
而冰桥尽头,一位白裙少女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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