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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成顾不上拆看满匣的信,也不着急打听十七叔突然到京的缘由,他先问道:“我婶和小婶都好?”
“好,她们都好。”
“我小弟呢?”
“好!好着咧!”提到不满周岁的儿子,霍士其的嘴立刻咧到后脑勺,说话都带出屹县土腔。他说,“你那几枚彩币可是灵验咧!十一月初你婶带实儿玩耍时不小心灌了风,浑身滚烫哭个不停,咋吃药都不见好,请了和尚道士来家念经驱邪也没起色;第六天上更是把嗓子都哭哑了。你婶急得哭死过去好几回。差不多就是命悬一线的时候,恰好月儿和二丫头陪着祝神医赶回燕州。二丫头有眼界,连夜把你去年带回去的那十枚御制彩币都找齐,再请了清凉寺的大德做法事开光,用红绸把彩币系在他的脖子手脚上,总之是不能教阎罗王轻易把他抓去。有了天家的佑护和诸天神佛菩萨的加持,又有祝神医的回春妙手,没两天你弟的病就大见好转,不及五天就又能在炕上爬来爬去!”说着一脸肃穆地朝北方拱手感谢东元帝的浩荡君恩,又垂首合什虔诚祷告菩萨保佑。又说,“这也是实儿他命不该绝!也是我霍士其命中当有此子!”
商成差不多是攥着两把冷汗听完小实儿的事。直到听说小实儿没事,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好在小家伙没事,不然十七叔多半承受不了这样承重的打击,不是大病一场也要彻底地消沉下去。他定了定神,勉强笑着说:“看弟弟的面相,就知道是个福大命大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点小波折也迈过去嘛?他将来的前程肯定比您更加远大!”
这话霍士其最爱听。商成的夸赞更是挠在他心坎上,直教他高兴得一双眼睛都笑得眯成了缝。他以前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没个承继香火的子嗣后人。就是因为没有儿子,所以不管地位如何变化,他总是觉得比别人矮一头。可自打桑爱爱给他生下儿子,他立时变得腰挺气壮,说话的声音都要比平常响亮三分。而且娃娃出生不久他就一步跨进将军行列,显然就是个能添福增禄的带财娃,因此就更加地疼惜溺爱小家伙。他笑得嘴都合不上,说:“我和你婶商量过,想过几年等他再大一些,就请你做他的老师……”
“行呀!”商成马上就答应下来。
霍士其登时大喜过望,赶紧从座椅上站起来,端正衣冠理顺袍袖,禀手齐额就向商成行了个长揖大礼:“士其在此替犬子谢过先生。”
商成也没谦逊,正座受了霍士其全礼再起身还了半礼。再重新坐下之后,商成又问他:“妹妹们都好?我上月初托人捎回去的信,你们收到没有?”
“信收到了。都好着哩。”
“那,月儿她是打算回屹县老家还是……”商成有点担心地问。他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她们都来京城。”
商成一下就放心了。因为心头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他高兴得都没顾上琢磨霍士其的话。他给两个人的盏里都续上热茶汤,捧着茶沾笑呵呵地说:“那我心里就彻底踏实了。一一她什么时候能到啊?”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问得实在是太急切了,就连忙解释说,“我在应县的封国有五百多封户和差不多两万亩土地,还有几架山和十几座村子镇子的,一直都还没找人去看过,就是想着等她来了帮我出个主意拿个决定。您也知道,我做点别的还能马马乎乎地对付,可这些事就实在是手生得不行!”
霍士其大有深意地瞥他一眼,低下头喝了口水,说:“走之前月儿和我说过,等过了初五,她们收拾好东西就随仲山的队伍一块进京。”
商成有点摸不着头脑。收拾东西他能理解,破家都值万贯,何况那还是前任燕山提督现职上柱国的家哩。可月儿搬个家都要随孙仲山的队伍一路来京城,这是什么说法呢?
“东西太多了。”
商成笑起来。他还以为霍士其是在说月儿舍不得家里那些破盆子烂碗,就摇头说:“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值当什么?要么不要要么送人就是。这里是中原上京,天下第一大城,什么东西没有?”
“倒不是这些。”霍士其说,“仲山和孙奂他们在草原上划拉到不少破烂,回来就东家西家地分送。你不在家,乱七八糟的就都交与了月儿。大约有三十多车。”他低着头又喝水,让商成自己去体会那三十多辆马车都拉了些什么“破烂”。停了一下,又说,“再者,你府里也是几十近百口人。虽然有些人恋家思乡不情愿跟着南来,可也有一半多的人要过来。这些人还有他们的家什物事也要马拉车送。这又是二三十辆。统算下来,搬个家连人带财货就要七八十的马车。还有我家里的,又是三四十辆……”
“您也要搬来京里?”商成诧异地问道,“那您这回进京不是,不是……”
霍士其把茶盏放到案上,一笑说道:“是的,我这趟进京不是出公务,是来替自己奔走前程的。”他停下了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地隐去,良久摇着叹了口气,说,“诸序这个人……怎么说哩,总之比你可是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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