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骤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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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晋封之时收到大人的贺礼与殿下的问候,心中欣喜万分,不料今日替贵妃与大人一叙,竟要面对如此灾祸。”顾甯川的声音犹如穿梭在无边黑夜的一道魅影,寒凉又从容,“倒难为我家主子,还费心思要借这样的上好佳节问候大人。”
漆胡这才松开了短刀,说:“贵妃娘娘不是才说了今夜无暇分身,不能前来相见么?为何又要派你来与我叙话?”
顾甯川看见闻铃借着倒酒和他说过话,如今才知那是易桂华的婉拒,说:“主子思来想去,仍想托我向大人和殿下带来问候。大人也知道,我们主子贵人事忙,心意常变也是在所难免的。”
“公公所言极是,女人嘛,总是多变的。我们当日给娘娘挑选贺礼也是担心娘娘失望,费了一番心思才寻得碧玉手串相赠,不知娘娘可还喜欢?”
这招术,顾甯川自己就用过,心里暗骂一句:蠢货。
“大人可是贵人事忙记错了?当日敬贺我们主子晋封的礼物是绿宝石手串,碧玉生凉,我家主子素来不爱。”
漆胡被一语道破,略心虚道:“公公好记性,是我记错了。”
顾甯川在斑驳的树影下冷笑着说:“大人客气了,多变也不只是世间女子。更何况,我们主子对颜勒的心意一如既往,从未变过。”
“娘娘有什么话拖阁下带来?”
顾甯川早在心中想好了要试探的话,说:“主子说,如今身居高位,只一人之下,心中虽仍难免惶恐,但还是感激当年乌戎殿下相助,彼此才得意事成。娘娘想托大人问候殿下安好。”
漆胡再没有防备,说:“娘娘有心了,我们殿下从前常说,当年的事情是彼此成全,是双赢,娘娘不必觉得亏欠。”
顾甯川强忍着心中的痛楚,说:“说出来也是精彩纷呈,那么风光无限的将军之家,一夜颓败,每每想起仍是为之感慨。”
“顾家虽然都是蠢人,最后能给大人和殿下做一点贡献,用你们大蔚的话来说,还算死得其所了。”
顾甯川的五指都狠狠掐进掌心中,痛苦一阵一阵地袭来,直到感觉指尖有微润的凉意,他才稍微冷静下来,继续用那鬼魅般的尖细声音道:“还是易大人那些污蔑的信写得好,到了殿下手里才能大有妙用。娘娘常说,多亏乌戎殿下英明配合,才能让顾家没有翻身机会。主子如今一切顺遂,每每想起当年的惊险,都念叨几句,若能亲眼看看当年的关键来信,一定更有趣。”
漆胡得意地笑道:“娘娘对我们殿下能有所记挂,殿下若知道了也会很高兴。不过,当年的东西都烧得一干二净了,娘娘多番嘱托,定要万无一失,只怕如今想怀念一二也不能够了。”
顾甯川心里一阵寒意,眼前灰暗,只好顺着话说:“的确,娘娘做事总是稳妥的。”
“为来日入蔚朝见,我们殿下还早早给娘娘备好了礼物,”漆胡忽然察觉到顾甯川的语气隐约有股不自在,仍想往前靠近看清他的面容,“到时候可就劳烦公公替我们殿下传递这份心意了。”
顾甯川逐渐意识到,每每说到乌戎和易桂华,漆胡的话语都有股有种暧昧在,“殿下对娘娘的心意最难得,我能有幸替娘娘先接下这份珍贵,也是我的荣幸了。”
漆胡骤然警惕起来,开始逐步向顾甯川靠近,摸向腰侧的短刀。顾甯川说错了,这几年来,乌戎想给易桂华赠送什么,从来都是易廷作为接手,易桂华绝不会让自己的人去和颜勒的人接触。
顾甯川与他周旋在鬼魅般的错乱树丛中,敏锐地嗅到一股冰凉的杀气。
忽然,树丛通往湖心亭的那边开始传来一阵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逐渐明亮的灯笼烛火。顾甯川和漆胡都警惕着这忽然靠近的明亮,停下了追逃的步伐,一声不吭,屏息静气,只想在死寂一般的静谧中等那几人走远。
不论是漆胡和顾甯川,若是被发现,事情可就麻烦了。不料,那忽明忽暗的烛火竟然逐渐向丛林深处来。漆胡瞥一眼那靠近过来的烛光,又回看一眼顾甯川那漆黑的身影,顾甯川只听到细微得几乎转瞬即逝的生动,接着感觉到漆黑中掠过一抹刀光。
而那提着灯笼过来的两人,同样脚步很轻,将原先一并跟出湖心亭的一队人留在了外边,由此看来,也是不愿声张的。漆胡和顾甯川借着隐隐约约的光逐渐看出,正往这边靠近的是两个女子,且其中一人服饰华贵又略累赘,走起路来还有拖曳着枯叶的声音。
不论是谁,都不能让她们一旦被惊动就引来旁人。漆胡已经举起了短刀,待那两人靠近现身便手起刀落,他料定顾甯川也是个见不得人的,此刻只会陷于两难境地,出手救人也不是,由着他下杀手也不是,更何况,及时他想出手救人,也未必救得下来。
“你今夜做得很好,不慌不乱,言之凿凿,让皇上看一眼就挪不开视线了。”
“贵妃娘娘过奖了,都是娘娘教得好。”
漆胡和顾甯川听到这话均是一惊,这居然会是敬贵妃,一时之间都继续静寂下来。顾甯川开始扫着周围的环境,易桂华忽然来了,他眼下的法子只有一个——逃。
易桂华丝毫不知道十步之外有人伺机而动,说:“本宫有心教导,也得是你聪慧勤奋,才有今日的表现。不出意外,今夜之后,皇上定会问起你,接下来要如何,你应该知道。”
苏颜平静道:“定会为娘娘马首是瞻。”
“多年不见,贵妃娘娘仍是如此深谋远虑。”
易桂华正满意地笑着,忽然听到有第三人说话,浑身颤栗了一瞬,问:“是谁?”
漆胡自身后的草丛中走出来,说:“娘娘可是不认得在下了?”
易桂华定睛一看,仍未从突如其来的惊惧和意外中冷静下来,“你……你怎会在此?”
漆胡气定神闲,说:“想给娘娘请个安竟是比登天还难,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娘娘,这可是你们大蔚所说的,造化弄人?虽有外人在这里,可在下为何在此,娘娘何必装糊涂呢?”
易桂华顾不得满脸疑惑的苏颜,勉强恢复镇静,说:“大人胡说什么?本宫怎知大人会来到此处?”
漆胡霎时醒悟过来,易桂华仍在不解地等着他的答复时,树丛中骤然蹿出去一道黑影,速度快如鬼魅般难辨真假,一阵风掠过便了无痕迹,待这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黑影已经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漆胡正要追上去,易桂华一把拉住,难掩慌张,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你此刻若是追上去,动静闹大了,你要置本宫于何地?”
“娘娘若还顾及自己的荣华富贵,就该管好自己的一言一行,才不会有今夜的尖细将我蒙骗到这里来。”漆胡眼看追不上了,说:“也是,我是颜勒的驻地使臣,娘娘您是皇上的妃子,该担忧的可不是我。”
易桂华心里泛起一阵沁入骨血的凉意,“你到底见了谁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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