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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慎韫通过使用手段挑唆傅夫人毒死了傅英,&bsp&bsp彻底解决了傅英这个有可能拖累自己的后患,傅英死的无声无息,并未引起半点波澜。
这个消息甚至许久都没有传到边关去,可谓是算计半生,&bsp&bsp凄凉收场。
不过皇上最后对傅家这般处置,&bsp&bsp其实也并不是完全因为黎慎韫或者傅英作恶的缘故。
傅寒青到底也是一代名将,&bsp&bsp战功卓著,皇上之所以派遣他前往西戎,&bsp&bsp实在是这件事乃必要为之。
这一年不光各地受灾,&bsp&bsp而且朝堂的局势也是风起云涌,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
自从大穆与西戎休战之后,&bsp&bsp双方休养生息,&bsp&bsp西戎也难得派遣了使者前来朝贺皇上的生辰,&bsp&bsp看起来仿佛两国关系缓和,&bsp&bsp但实际上内里的火药味却半点不减。
西戎人这一次的前来,&bsp&bsp明显不是为了修复关系,&bsp&bsp而是存着试探和震慑之心,他们屡屡挑衅,&bsp&bsp若不是最后日渥败于应翩翩之手,令西戎那边大出意外,&bsp&bsp折了士气,&bsp&bsp只怕还要更加嚣张。
应翩翩被傅寒青带走了这么长的时间,&bsp&bsp他本来以为等到自己再回到京城,西戎那帮人怎么也应该启程回国了。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派遣来的两名王子和一位公主竟然一个都没走,&bsp&bsp依然待在京城里。他们甚至还邀请了其他几位使节一同留下交流,&bsp&bsp并游览京城,&bsp&bsp体味此处的风土人情。
这举动实在有些奇怪,但不管大穆人再怎么不欢迎,总也不能将这些远道而来的使者们驱赶出去,也只能一方面令西厂派人暗中监视,明面上也有礼部的官员对他们进行招待。
不过就在应翩翩回京的第二天,这些举动便有了答案。
——西戎王竟突然毫无征兆地兴兵,不吭一声地吞并掉了旁边的北狄部落。
这一举动使得北狄几个部族中的族人们全部流离失所,像是猪羊一样在草原上遭到驱赶。
大片的土地归为西戎所有,那么西戎与大穆北侧国土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也就彻底消失了。
消息传到京城之后,不管是穆国人还是其他属国的使者们,无不惊诧万分。
北狄的使者几次向皇上哭诉,希望皇上能够为他们的百姓做主,向西戎讨回公道,令皇上头疼万分。
傅寒青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派往边关的,有他在那里震慑,能够稍微让西戎人有所忌惮,不至于吞并了北狄之后,直接再次向穆国兴兵,发动又一场战事。
随即,皇上也紧急召见了日渥和左丹木,询问他们西戎再次兴兵,又是意欲何为。
两人留在这里,显然对这番情况早有准备,甚至他们就是等着皇上来问这句话的。
日渥很快做出了回答。
据他所言,草原上在今年的夏天也受到了灾害,水草不足,牧民们的牛羊如果找不到足够的草料,便只能饿死,所以他们向北狄的方向扩张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但如果皇上执意说情,西戎也只能忍痛再重新让出一半的土地供给北狄的百姓们居住,同时希望皇上能够帮助西戎人渡过难关,每年向他们供给一批金银食物。
这话说来好听,实际上他们正是以北狄作为要挟的筹码,想要求大穆重新恢复对西戎的岁赐。
这岁赐在之前曾经由大穆供给西戎多年,还是后来应钧接连破敌之后,这个不合理的规矩才就此中断。
如今对方旧事重提,显然又想要一步一步地试探大穆的底线了。
对此,皇上自然是不愿意的,但相比之下,他更加不愿的是再次动武,打破近年来的平静。
于是皇上召见群臣商议此事,提出是否要向除了今年受灾的各郡县之外的富庶之地多征半成赋税,以此对西戎进行供给。
同时被提议要前往西戎送出这些岁赐的使者,就是应翩翩。
可想而知,这个方案一经提出之后,顿时令朝堂上的群臣们议论不休。
西戎实在是贪得无厌,这一招使得太过卑鄙。
他们表面上派出使者,做出一副想要求和的假象蒙蔽众人,实际则筹谋已久,悄悄调兵,一举拿下了北狄这块大穆北侧的屏障。再假装通情达理,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一半,然后用这点残渣和大穆谈条件。
眼下皇上则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对方提出这些索要财物的要求,若是给,朝廷的颜面不存,但若是不给,也有难处。
一方面这显得大穆无力庇护自己的属国,北狄情急之下有可能会彻底投靠西戎,而其他小国和部落见状,也难免心生倒戈的念头,这反倒会更加壮大西戎的实力,另一方面,也给了西戎就此兴兵的借口。
双方争论不休,皇上的想法也正如他一开始同黎慎韫说的那样,倾向于维持目前的稳定局面,不兴战事,向西戎妥协,顶多是商谈一下这些岁赐的数额。
这也是他想派应翩翩作为使者前去的原因。
应翩翩作为当朝状元,口才出众,再加上之前以应钧之子的身份打败西戎王子,更加能够对对方起到震慑作用。
如果他负责前往谈判,可以减少一些岁赐的数量,也算是为大穆挽回了一些面子。
“应卿,如果朕欲令你作为使者随同日渥和左丹木等人前往西戎谈判,你意下如何?”
于是在大臣们的争吵中,皇上冷不防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既然如此说,大臣们便都已经明白了皇上心中的倾向,纷纷闭上了嘴不再争论。
但有些人的表情仍然是十分不平,杨阁老甚至连脖子都红了,但另外一部分人却暗暗松了口气,就等着听应翩翩答应下来,然后大势便可定下。
然而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一向十分机灵的应翩翩却沉默了。
皇上微微皱眉,但到底是有事情要派遣他办,于是和颜悦色地又询问了一遍。
谁想到应翩翩却拱了拱手,低声道“陛下,恕臣难以从命。”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时候也不是第一回了,但在这等朝廷大事上面如此强硬,还是让众人诧异不已。
皇上皱起眉来,沉声说道“应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应翩翩缓缓地道“是。”
“臣之前曾经被陛下派往衡安郡,亲眼在那里看到了饥民们民不聊生的惨状,虽然陛下仁慈,已经免去了衡安郡今年的税赋,但百姓之苦亦不止在此一处。”
“若要向其他富庶之地征税,富庶的也不过是当地的商户世家,百姓们的日子远未到家家户户廪实充足的地步。再加重赋税,只怕会让那些地方也变得民不聊生,一旦遭遇灾难,根本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更何况西戎贪得无厌,陛下满足了他们一次,他们下回只会要的更多,年年如此,钱粮又从何来?届时若从国家内部爆发动乱,后果只会更加严重,是故臣并不赞成对西戎妥协。”
应翩翩不说则已,一说就丝毫不留情面,被他这样直白地戳中心事,皇上不禁大怒。
他喝道“此事应该如何做,应是朕来决定,而不是你在这里指手画脚!朕只问你,如果真要派遣你护送这批东西前去西戎,难道你还要抗旨不尊不成?!”
这次的议事主要是一些实职的文臣以及宗室,应定斌和池簌都不在场,众人被皇上的怒气吓住,一时无人开口。
应翩翩感觉到身后不知道是谁正在拼命拽自己的衣袖,知道是在劝他服软。
他也知道,这种坚持对自己没有好处,而凭着他的头脑,顷刻之间就可以想出无数种认错或者歌功颂德的话语来说,让皇上熄灭怒火,重新和颜悦色。
然后接下这个任务,以他的口才,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能达成目的,回来之后受到嘉奖,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但此时此刻,应翩翩并不想这样做。
正如他之前对池簌所说的话那样,在刚刚重生时,应翩翩满心都是仇恨,急于挣脱所有的束缚,斩去所有的牵绊,做一个世间的孤魂,谁也不去在意,任性地去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人终非木石之心。
他发誓不受束缚,重生以来,他每一次做出的决定、说出的话,全都是在执行他自己的意志。但他想做的事情却改变了。
除了要复仇,要追求前程之外,还多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应翩翩在意他的父亲,想奉养父亲颐养天年,为他养老送终;在意池簌,想与池簌白头偕老,让他从此以后不再孤单。
去衡安郡赈灾的时候,应翩翩看到世间百态,民生疾苦,他也不知不觉地想让那些可怜的百姓们过得更好一些。
他走到军营中去,想要调查父亲的旧事,也遇上了父亲留下来的昔日战友。那些人忠心耿耿地守护着他们的信念。
年轻时,他们也曾经为国争战,满身伤痕,可直到如今日渐迟暮,他们并没有享受到应有的待遇,生活的依旧失意困苦。
要出头,除非是长官立下大功,才能提携下属们跟着升迁。
那些军饷和灾款到底都流进了谁的腰包?大穆是他们的国家,明明应该庇护自己的子民,却为什么要让本国的百姓们吃不饱肚子,却反而去给野蛮凶悍的仇人们提供足够的粮食?
这些事情不是没有人在意,就像也不是所有的地方官都会像洪省、魏光义一般中饱私囊,将百姓们置于不顾。
方才在朝堂之上,杨阁老等大臣也与那些主张增加税赋的人们争得脸红脖子粗。
可是这样的力量终究是微弱的,大势之下,根本的国力难以改变,大多数的人还是只能选择明者保身,顺其自然。
作为一个人,他们的做法是明智的,可是站在朝堂之上,这又如何算的上是一名好官呢?
应翩翩沉默了片刻之后回答道“若陛下有命,臣不敢不从,只是臣心中并不赞同此法,不知要如何做才是。只怕即便是去了西戎,也难以达到陛下所愿,只好尽力而为。”
应翩翩这话说的几乎要有示威的意味了,意思大概是说你是皇上,你让我干的事我不能不干,但是干好干坏还是由我说了算,我心里面不乐意办砸了,你也不要怪我。
此言可谓是大胆之极,皇上勃然大怒,用力在案上一拍,呵斥道“狂悖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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