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最大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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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久了真是什么稀奇事都能遇到, 差点没把老头我吓死。好久不见啊话事人，受宠若惊，万分, 咳咳咳万分荣幸。”</p>

【灵商】阴阳怪气的声音马上被自己的咳嗽声堵住。他时日不多了, 咳得非常剧烈，背脊躬起, 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犹如破碎的风箱。</p>

这是一座海上木屋。</p>

木屋并不大, 在大海黑潮里, 随着风与浪飘零。房屋基地被用一根粗大的麻绳固定, 拴在海姆冥界临海的一处港口上。这条绳子很长，悬于海平面上，像一架桥梁，通往海雾茫茫处。房屋里面用来照明的是摆放在木桌上的三根蜡烛。</p>

b级异端【半鲛】尸油做成的蜡烛, 能燃上数百年, 光芒明亮又不刺眼。</p>

叶吻进来后, 随手把门关上了。</p>

“快关门，快关门！咳咳咳，这海风快把我吹没了！”老头奄奄一息地瘫在床上，病恹恹举起手, 痛苦不堪。</p>

叶吻在旧蝶岛生活了十八年, 很少跟人接触。她的身份也让她不需要顾忌任何人, 进来后, 自顾自地坐到了桌子旁边。</p>

老头躺在病床上，好半天缓过气来。他警惕地盯着叶吻, “你找我干什么。咱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吧。”</p>

叶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道:“你还能活多久？”</p>

老头道:“最多一个月。怎么了？你想给我治病？算了吧, 我活了一百多岁，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想活了。”</p>

世上所有的异能对他都没用，但叶吻例外，她出手，还是能把他救活的。只不过叶吻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当初的阴山之行，名义上是交易，实际上完全就是叶吻掐着他的命，逼他去的。</p>

叶吻灰色的瞳孔冷漠看向他:“mney，我只让你在阴山呆五年，可你呆了十三年。”</p>

老头一噎，移开视线，说:“没办法，那小孩太可怜了。”</p>

叶吻脸色看不出情绪。</p>

老头不想跟她纠缠这个问题，转移话题，哼哼一笑:“非自然局和宁家这些年都在找我，他们想问清楚大清洗的事。实际上问我有什么用呢？他们不如问你，你当时就在蝶岛，肯定记得比我还清楚。”</p>

叶吻说:“我没有灾厄20年的记忆。”</p>

老头嗤笑:“话事人，跟我就不用说谎了吧。你体内移植了原始汤，你当时怎么可能被洗去记忆。”</p>

叶吻嗓音冷淡:“我自己清除的。”</p>

老头愣住，没再说话了。</p>

他靠在床上，静静看着她，嘀咕了声造孽，就闭上了眼。</p>

叶吻说:“你还能活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他肯定会来找你。”</p>

老头一下子睁眼，不满说:“怎么，你想我对他隐瞒你的事吗。”</p>

叶吻:“隐瞒不了。”</p>

老头:“那你来找我干什么，我们之间没什么旧好叙吧。”</p>

叶吻声音很轻:“他如果来的话，你把这个东西交给他。”</p>

一试管银白色的液体躺在她洁白掌心。</p>

老头哪怕是世娱城名声在外的【灵商看了无数好东西，见到这一管银色液体时，也还是没忍住直接坐起来。商人的本性让他下意识对商品进行估价，可是估到后面，他觉得这东西无价可估。</p>

老头说:“这是什么。”</p>

叶吻对于一个死人也没必要说谎，“原始汤。”</p>

老头:“原始汤？”老头错愕地看着她。</p>

叶吻说:“我在旅岛的十八年，都在研究怎么【去移植】。我失败了数万次，才从我血液里，取出这一点原始汤。”</p>

老头从她手里接过这一小管液体，表情凝重。</p>

叶吻淡淡道:“一个异端拥有的灵异值到达s级后，就会进入不可视、不可听、不可闻、不可捕捉状态。我们把它称之为‘场’。一个s级版主在‘场’里，没有人能杀死他。‘场’是异端永恒的保护屏障。它不光能隐藏‘场’中之人的身形样貌，还能在危急关头，给他最后一线生机。”</p>

叶吻垂下眼睫，声音又轻又冷说:“这不是最纯粹的原始汤，所以不能重复移植。但是打碎它，可以为人创造出为时72小时的‘场’。方便他隐藏自身，进帝国，不被eniac检索出信息，同时，有一次逃命的机会。”</p>

老头听完她的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p>

他行将就木的身躯咳得差点散架，老头手指痉挛，眼神犀利。</p>

“你想他进异端帝国？！叶吻，你疯了，叶笙这一世就是个普通人！让他进帝国你是想害死他吗！”</p>

叶吻听完这话，露出一个笑容来。她身居高位惯了，看什么都是一种索然无味的冷漠眼神，现在笑起来，有一种很奇异的疲惫荒诞感。笑意转瞬即逝，叶吻平静说。</p>

“你不了解我哥哥。”</p>

老头说:“无论他以前怎样，这一世他就是个普通人，一个会生病会发烧一个会饿会痛会难过的普通人。”</p>

叶吻浅灰色的瞳孔，带了一些怜悯，“所以我说，你不了解我哥哥啊，mney。他从未变过。”</p>

“他以前也是个普通人，会生病会发烧，会饿会痛会难过。可他还是走到了人类的极限。”</p>

叶吻说完，面无表情把手指伸到烛火上。黑色长发净落，衬得她皮肤病态般苍白。烛火炙烤指尖，尖锐的刺痛，阻止了她去回忆那些往事。</p>

很多时候，记忆只会让她脑子快要炸开。还不如不回忆。</p>

老头咬牙，不忍心，恨恨道:“叶吻，他现在还太弱了。”</p>

叶吻说:“他的成长速度，会令你我都心惊。”</p>

老头死死看向她:“【茧】和【预言家】知道你复活了叶笙吗。”</p>

叶吻摇头，她平静地看着自己指尖，“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他了，哦不，加上你，我们两个人。”</p>

老头说:“你做事真有意思。复活他，就是为了利用他。”</p>

叶吻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他要是能被我利用，他就不叫叶笙了。”</p>

老头说:“虚伪！你把他的武器留给了他，还指引他去调查耶利米尔。可叶笙跟耶利米尔有什么关系？跟他关系最密切的不是蝶岛吗？！”</p>

叶吻出神了会儿，想到了纸条上的话，念了出来:“mercy f gd。”</p>

老头嘲讽说:“对啊，mercy f gd。你这还不叫利用？你难道不是想借他的手去除掉那些s级版主？”</p>

叶吻:“我没这个意思，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一辈子留在阴山，永远不出来。”</p>

老头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了:“你又在撒谎。懦弱的外婆，早死的父亲，自私的母亲。这样的家庭，他怎么可能会留在阴山。”</p>

叶吻自言自语:“这样的吗。”</p>

老头不再和她说这些往事了。</p>

叶吻的外表依旧年轻，可是灵魂早就在寂寥中腐朽。她恢复了视力，可是瞳孔依旧浑浊。</p>

两人对于灾厄20年的事，都讳莫如深。叶吻自己给自己清洗了记忆，可闭上眼，还是会回忆到那一晚的喋血长夜。</p>

灾厄20年。</p>

枪声携带着极度的怒意，击碎玻璃。虽然她早已忘记，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p>

生命纺锤的两个极点动摇，蝶岛分裂，大地崩析，数万只血蝶破土而出。</p>

叶笙伤痕累累，被生命之丝穿过心脏，坠海而死。</p>

但那不是结束，而是开始。</p>

那一晚，蝶岛所有的s级执行官、耗尽生命，催动生命之丝，才阻止了那场人类浩劫。血红的丝线缠住那人的身躯。诞生于起源之地的s级异端，银紫色的眼眸穿过混乱和虚无，遥遥望向人类。他怀抱爱人，长发和红丝一起在水中纠缠。</p>

血色的蝴蝶铺天盖地。</p>

叶吻跪坐地上，抬头，只看到一片至纯的白光。那时候她的视线彻底被泪水模糊，双眼失明，好像是又回到了黑暗懵懂的童年时期。心脏和世界一起，空空荡荡。</p>

别想了。</p>

叶吻回过神来。</p>

老头道:“叶笙当时是被生命之丝所杀的吧，坠海必死无疑，你是怎么救回来的。”</p>

叶吻摇头:“救他回来的不是我。”</p>

生命之丝杀的人，哪怕是她，也救不回来。</p>

叶吻说:“是有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将他救了回来。”</p>

那个人是谁，她也能猜出。</p>

当时蝶岛只剩2/3的生命之丝，根本不能彻底封印祂，最多将祂重伤。可是最后，那位生而为神的至高异端，还是被丝线束缚，永久地沉睡于深海。</p>

海上木屋一阵沉默。</p>

许久，老头说:“叶吻，你后悔吗？”</p>

叶吻笑了下:“后悔有用吗。当初博士死前，给我留了一句话:人类走到绝境，错的也是对的。伯里斯和宁知一先后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恶魔已经放了出来，所以我们必须以恶魔的方式活着。”</p>

老头捂住耳朵，扯下嘴角:“这些秘密你都对我说了，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让我活着了。”</p>

叶吻:“旧蝶岛的事根本没那么复杂，把一切资料隐藏，只不过是怕动摇年轻执行官的心智罢了。”</p>

老头嘲讽:“哦，怕他们知道现在的一切都是人类咎由自取？怕他们知道生物药剂快没有了？”</p>

“一百年前，地球的深海破了一个口，汇成一个小池子，源源不断的能量从地核深处流出，带来了万物百年的进化。可地球是会自愈的啊。生命纺锤的存在，本身就是地球在自愈！”</p>

老头声音破碎尖锐。</p>

“灾厄元年，生命纺锤在原始汤上慢慢抽丝、旋转！其中蕴藏着万物的法则，等它抽丝完成，时间逆转——那个‘口’就会被堵上！所有的灾难结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