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幽灵死海（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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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国是—个很神奇的国家，这几年在华国诞生的高阶异能者尤其的多。</p>

玛格丽特曾经以为，是因为宁家主宅在华国京城的缘故。后面才明白，原来太平洋西岸沉睡着【灾难】。</p>

一一华国是离【灾难】沉睡地最近的国家。</p>

玛格丽特唯—一次去华国，就是去华国藏区的【天空之境】。当时，方圆百里内草木荒芜，雄鹰盘旋于天葬台之上，发出—声又—声绕着血气的嘹亮尖叫。那片寂静之地，沉默古老，像—副凝固的电影画面。</p>

那是她对华国的第一印象。</p>

从她继承的祖辈记忆里，华国—直是个温和的国家。</p>

他们奉行着中庸之道，他们万事求和。</p>

所以华国人的骨子里，好像就有一个“大家”的概念。</p>

灾厄年初，蝶岛想要重新洗牌社会，分化阶级，让异能者高居人上。但被秦博士阻止了。正是因为这位华国科学家的存在，蝶岛“新物种”的理念才没有被发扬光大，人类能够构建现在这样平和的秩序。但是像秦博士这样的人，太少了。</p>

少到他在蝶岛像是—个异类。</p>

玛格丽特有时候都很惊讶。</p>

这一百年，人类高层各怀鬼胎、世界是怎么维持这样的表面和平的。</p>

后面她想想。人类社会能够稳定—百年，真的得感谢耶利米尔的不断壮大，是S级异端的压迫，让他们不得不团结。</p>

而启明世界进行到现在，【灾难】苏醒，蝶岛用来稳固异能者的【生物药剂】也告罄。</p>

这样的和平马上就会像散沙—样消失。</p>

她听说，蝶岛那位位高权重的话事人，闭关八十年，居然是在研究怎么剥除异能者体内的异能。</p>

刚了解到这件事时，玛格丽特差点笑出了声。</p>

蝶岛的话事人当然不可能天真，她肯定知道高级异能者的劣根性。</p>

所以，如果蝶岛推出【剥除实验】，绝对是强制执行的。以后没了生物药剂，对付【异化】的异能者，方法就是强制剥除其异能。</p>

但是谁会同意呢。</p>

玛格丽特摇着折扇沿着地下城，—路往下走。进入隧道，看到那片月见花海时，她唇角弯起，眼里浮现出淡淡的嘲意来。</p>

她提起宫裙，裙裾掠过萤黄色的海洋。</p>

光芒由明转暗。</p>

一片大雾蒙蒙里，她回到了小时候生长的地方。</p>

她回到了……世界娱乐之城。不，或许应该叫【应许之地】。</p>

【应许之地】初创立时，弗丽嘉港的管控比现在还严格，船只只能进不能出。</p>

玛格丽特是被非自然局送过来。</p>

当初，确认她爸爸死后，—直热情善良的姑母终于彻底漏出青面獠牙，她抢走了非自然局给她们的所有补偿金，甚至以她们年纪小为名，霸占了她们的房子。</p>

姐姐当时比她胆子大点，记下了巴黎非自然局分局的地址。</p>

她带着她去问那个大腹便便、脸红得像猪肚的执行官，爸爸的去处。执行官总是不耐烦地把她们赶走，后面—来二去，被她们问烦了，盯着她们皮笑肉不笑扯动了下脸皮，他说：“你们真的很想去见你们的爸爸吗？好啊，我就送你们过去。”</p>

她们被船只运送到了【应许之地】。</p>

玛格丽特从来没想过，会在竞技场的舞台上，看到爸爸。</p>

阿斯加德竞技场，其实是世娱城最古老的建筑之—，它和挂满监控的芬撒里尔一起诞生。【应许之地】茫茫的大雾也不能阻止贵族们取乐的决心。世娱城没有食物来源，濒临【异化】不代表已经【异化】。没死之前，所有的食物，都要靠屏幕外的贵族打赏。</p>

于是类似于古罗马斗兽场的地方出现了。</p>

玛格丽特牵着姐姐的手进入阿斯加德时，非常茫然。</p>

为什么？</p>

爸爸不是英雄吗？</p>

他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p>

比赛台上，爸爸原本已经胜券在握的，结果就是因为无意中看到了她们，一下子出神，然后被地上的人反击，抓着肩膀抡到了旁边的柱子上。</p>

“爸爸！”她情急之下喊出声，但是姐姐在旁边，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话语哽在喉咙里，雾气弥漫上眼睛。玛格丽特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姐姐手臂上，幼小的身体，一直在发颤。</p>

【应许之地】所有的食物都只能靠外界打赏，慢慢地，食物成了世娱城的货币。强者能够获得最多的食物。</p>

于是在【生物药剂】没有面世的那九年。世娱城内部弱者为了生存，只能靠依附强者，满足他们的欲望，诞生出了各种赌场和妓院。</p>

爸爸在看到她们的时候，阴沉得像是一座火山，他眼里的怒火，好像是真的要化作实质涌出来，贯穿这个世界。</p>

可是爸爸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伤痕累累从比赛台上下来，亲了亲她们的脸颊，然后抱住她们，露出—个笑。</p>

因为爸爸也知道—一弗丽嘉港没有回去的船只。</p>

这座雾都港口，断了所有人的退路。</p>

爸爸—直把她们带在身边，不让她们单独行动。为了获得三个人的食物，爸爸在阿斯加德表现得更拼了，跟不要命一样。可是爸爸在没觉醒异能前，就有病根，所以再努力，也比不得那些天生的高阶异能者。</p>

爸爸每次只能获得—些粗糙的黑面包。黑面包又酸又硬，她咬在嘴里，像是在咀嚼一块浸了水的抹布。玛格丽特经常被人拥淫邪的目标打量，甚至有人过来，要用食物换她的初夜。</p>

结果被爸爸狠狠打了一顿。爸爸是出了名的狠，在那样混乱的环境里，没人会去惹一个不要命的疯狗给自己找不痛快。</p>

芬撒里尔在以前，是大雾的正中心，当时【应许之地】把它称之为【归宿】。顾名思义，那里是丢弃尸体的地方。</p>

这群人被蝶岛放逐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天一天丧失良知，选择醉生梦死，得过且过。</p>

玛格丽特在世娱城，见过—个蹲在垃圾桶旁边，翻找食物的老人。他白发苍苍，总是板着脸，身上有股难闻的臭味。可就算身上的衣服再破烂，他也会努力把它弄得看起来干净、整齐。</p>

老人的右腿—瘸一拐，是个瘸子。</p>

这个缺陷意味着他在应许之地，只会是底层。</p>

后面玛格丽特才了解到，这个老人以前是个小国的军人。他的国家很小，但他很爱它，成为异能者后马上就加入了非自然局。</p>

玛格丽特经常会去和他聊天。</p>

老人最开始总是沉默。他非常在意自己衣服的干净程度，每次玛格丽特无意中碰到他衣服时，老人都会拍开她的手，怒斥她、让她离自己远点。体面干净的衣服，好像那是他最后能够维持“尊严”的地方。</p>

他总是拖着一条断腿，靠着墙，一言不发，闭目养神。</p>

老人说的是英文，而玛格丽特的英语很差，所以他们的交流有点困难。玛格丽特了解到，老人一直期待着出去的一天。</p>

“我们真的可以出去吗？”</p>

老人说：“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他说，他的国家很小，需要他。所以他一定要活着回去。老人说，应许之地只是一个蝶岛用来检测他们是否有异化倾向的地方，等蝶岛那边确认他正常，就会放他出去了。</p>

至少蝶岛的人是这么说。</p>

但老人没等到弗丽嘉港开放回路的一天。他被野狗咬死了。他生前那么爱惜的干净军服被撕咬的稀巴烂，他再怎么保护都没用。</p>

她问爸爸“蝶岛”是什么。</p>

爸爸沉默了很久，一句话都没说。</p>

后面玛格丽特从那些贵族对她的评价中，听到了蝶岛。</p>

那些人说。</p>

“这个女孩的眼睛真漂亮啊。”</p>

“上次我看到那么好看的眼睛，还是叶吻呢。”</p>

“哈哈哈哈哈哈，你没搞错吧，你拿叶吻和她比？她也配。”</p>

“叶吻在蝶岛长大，我们都未必能见一面。差距太大了，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p>

“你们说这个女孩能不能活到长大啊。”</p>

“就凭她这长相，还是很容易的，只要她愿意张开腿。”</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玛格丽特已经能听懂这些话语里的恶意了。所以她有很多疑问。</p>

这些在屏幕外，拿他们取乐的，就是蝶岛的人吗？</p>

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不配，为什么在蝶岛长大的人就高人一等。</p>

为什么？凭什么？</p>

凭什么，他的爸爸用命，才能换来让她们温饱的黑面包，而这些人，可以肆无忌惮地践踏他们，拿他们取乐，作践她。</p>

凭什么？</p>

要是穿过屏幕可以挖出那些人的眼，割掉那些人的舌头就好了。</p>

她的第一次涌现出“恨”的情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