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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虞也是在陈芙的拳头挥到脸上的时候才开始后怕,但心里半点不后悔。

她就是不爽,就是想揍那憋货!

若不是打不过,她都想把陈芙摁在地上,让她跪下跟吴嘉悦道歉!

吴嘉悦看向谭柚,企图帮苏虞求情,“夫子……”

苏虞做事是不够理性,太过于冒险了,完全拿自己在赌,但都是为了她。

谭柚微微拧眉,朝苏虞抬手。

苏虞耸肩缩脑袋,把眼睛闭上。

她以为谭柚会收拾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因为她刚才的举动,的确连谭柚都吓到了。

但——

想象中的力道并没有落下。

“是有些胡闹,”谭柚将掌心搭在苏虞脑袋上,却只是轻轻揉了一把她额前跑乱的碎发,温声安抚道“但是我在,便没事。”

苏虞微微一怔,心脏收紧,眼眶不受控制的发胀发热。

谭柚就是那种,小事也许会说落你两句,但是遇到大事绝对会先护短的类型。苏虞知道自己犯险的时候,其实谭柚也慌。

她怕没护住她学生。

但谭柚就这般高高拿起,然后轻轻放下,甚至还反过来先安抚她,就怕她以后遇事会因为今天被训斥而畏手畏脚,所以先给她底气,然后再细说此事的凶险性。

苏虞抬手揉了揉鼻尖,深呼吸把情绪压下去,转移话题道“那吴嘉悦怎么办?要不就让她在这儿躺着吧。”

吴嘉悦想踢苏虞,但就是抬不起腿。

这么半天,太学院的负责人总算是过来了,她先是遣散围观的学生,然后让人把吴嘉悦抬去院内医馆医治,“院里有两位御医在,谭博士放心便是。”

负责人姓白,领副掌院一职。

她朝谭柚拱手,说道“今天这事不少学生都看着呢,您放心,太学院会秉公处理,半点不会包庇。”

跨学院斗殴,且把文生打伤,肯定是要被退学的。

至于跟着陈芙作威作福的那三人,会记学分处置,暂且留院观察后续表现。

而主要动手的陈芙还能不能参加明年开春后的武试选拔,被不被剥夺武试考试资格,这个就需要上面来定夺了。

武试对于武生来说,相当于文试对于文生一样重要。

若是没了这条捷径,陈芙后半生如果赶不上战事,那便是毁了。

谭柚心里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没再步步紧逼。

谭柚跟吴嘉悦说,“你先去医治,等我安顿好她们就去看你。”

吴嘉悦手搭在胸口上,语气还算轻松,“夫子放心,我没什么大事。”

除去刚开始陈芙用石头砸她那次措不及防生生挨了一下,后面再挨打,吴嘉悦就有意避开要紧的地方。

等吴嘉悦被人放在木板上抬走,谭柚才带苏虞苏婉跟白妔继续去办入学手续。

属于她管的事情就到这儿了,剩下的,便需要太学院掌院去头疼。

太学院掌院何止头疼,她头都要炸了。

掌院今年将近六十岁,头发花白,人却精神,一双眼睛精神奕奕,里面没有半分浑浊糊涂。

她当掌院多年,虽不出太学院,但能将朝中局势能看得清清楚楚。

就因为能看透,所以才觉得此事难办。

陈芙肯定是要从太学院除名的,她若是不罚,日后有人跟她有学有样肆意伤人,太学院还有没有威严跟纪律了?

而且陈芙如果不除名,谭博士那里交不了差,毕竟吴嘉悦还在床上躺着呢。

尤其是吴府吴大人的态度暧昧,让人摸不透她到底想不想管这事。

掌院犹豫再三,最后让人分别朝吴府跟陈府送帖子,理由是因为两个孩子的事情,需要见见家长。

等看清吴思圆的态度,掌院再做决定。

吴府——

吴思圆收到帖子的时候,脸色都是紫的。

“陈狗,这个老畜生!”吴思圆将手边茶盏砸在地上,整个人气的发抖,捏着帖子的另只手都是颤的。

老东西教出来的小东西,都该去死。

“当年死在战场上的,为何不是她陈家!赵家满门忠烈英勇杀敌,她家贪生怕死全族窝囊!”吴思圆咬牙切齿,下颚紧绷,脸上的肥肉下沉,脸色很是难看。

“对外没点本事,对内倒是作威作福,我当初就该在她们外出剿匪时,弄死她们!”

也省的今天让那陈家成为对付她的一枚棋子!

吴府下人也是生气,这么多年,吴大人打女儿,除了上次那必须打的二十板子之外,从没下过重手。

而今天陈芙下的不是重手,是死手。

“大人,要不要找人针对一下陈侯?”

吴思圆握着椅子扶手缓慢坐下,“你以为我不想?我现在恨不得提刀活剐了她!”

“但我不能。”

吴思圆将帖子掷在桌上,“这便是原因。”

掌院看得太清楚了,否则不会送帖子过来。

“上头等着看我的反应呢,我若是这时候动手替悦儿出气,之前所有的戏都白做了。”

她那天还以为陈侯是用来对付谭柚的,结果,是用来对付她的。

好手段,真是天下最好最棒的手段。

吴思圆到底是气啊,又气又恨,咬牙硬忍了几个瞬息,还是没忍住抬手将手边的茶几掀了,咬紧牙,声音都是颤的,“无能,无能啊。”

“手段就用在这里,用在试探我身上,用来内讧!她真有本事,她赢,她靠什么赢?”

“她就不配赢!”

吴府下人知道自家大人说的是谁,但装作没听见,甚至朝门外看了两眼,生怕隔墙有耳。

“那咱们去太学院吗?”下人问,“可需要我备车?”

吴思圆想去,但手指紧紧攥着椅子扶手,好一会儿才说,“不能去。”

“就说‘都是孩子们闹着玩,不要紧,掌院看着处理就是,且那吴嘉悦自己有本事,她惹的祸就让她自己去平’”,吴思圆往后仰躺在椅背上,像是被抽去精气神,颓然疲惫很多,哑声道“就这么说,去吧。”

最后的两个字,都是有气无力的气音。

再忠心的臣子,都抵不过来回试探跟疑心。

吴思圆她亲弟弟已经在宫里,以人质的身份,就这还不够,还需要搭上她女儿的半条命,就为了试探她是不是脚踏两条船。

不管她让吴嘉悦踩的是谁的船,她自己对上面一直忠心不二,就因为皇贵君,因为整个家族,她这个一家之主不得不如此。

可现在呢……

长皇子在筹备新税,所有手段针对的全是反对的声音,对她更是步步紧逼。

而她的这位皇上倒是极其有趣,遇到事情先试试身边人忠不忠诚,让身边的人先内讧消耗一番。

吴思圆内外受击,累到无心说话。

那位眼界狭隘疑心又重,眼里只有这一亩三分地,拿什么跟人司牧比,又怎么比?

若是太平盛世还好,一旦江山风雨起,她这个掌舵手最先趴下。

吴思圆因为这事已经恨到吐血,等得知皇上亲自开口将陈芙从武试中除名的时候,更是一口血呕出来。

吴思圆是没去太学院,陈侯却亲自去将孙女领回去。

“吴大人显然是不想管吴嘉悦,”陈侯跟掌院说,“且吴大人也亲口说,都是孩子之间的玩闹,掌院怎可如此认真,竟要将我孙女从武试中除名?”

从太学院退学也就退学了,正好安心在府里备考明年武试。

可如果连考武试的资格都没有,事情就有些严重了。

陈侯冷笑,“不知道是掌院的意思,还是上面的意思?”

她以为是长皇子干涉此事了。

陈侯心里甚是不屑,眼睛就只能看到眼前的小打小闹,这便是男子。

不怪陈侯这么想,毕竟让陈芙为难吴嘉悦是皇上的意思,且吴嘉悦是谭柚的学生,谭柚又是长皇子的妻主,长皇子很难不护短。

所以这才将陈芙从明年武试中除名。

掌院两手搭在身前,身子后仰,为难地说,“陈侯猜对了。”

她顿了顿,却多说一句,“这是皇上的意思,赭石大人亲自来传的旨。”

赭石,皇上身边的宫侍,位置等同于长皇子身边的胭脂。

陈侯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陈芙站在陈侯旁边,脸色比陈侯还难看。

“许是顾忌长皇子吧。”回府的路上,陈侯是这么跟陈芙解释的,“先不急,日后还有机会。”

陈侯其实到这会儿心里才清楚,为难吴嘉悦试探吴思圆,只是一步棋。

另一步是激起陈芙胸口的火气,让她借今日事情为由,对付谭柚。

陈家当年谨慎保守,这才保全整个族人性命,如今时隔多年,却又被推在前头。

皇上明显是拿整个陈家做棋子,只是不知道是当成“兵”用,还是当成牲畜“马”,亦或是没有生命的“车跟炮”。

若是“兵”,陈家潜伏一阵日后还有希望。若是后面三种……

陈侯沉声跟陈芙说,“最近不要出门,谁劝都不要出去。”

她不能把话说的太直白,只希望陈芙能懂。

可陈芙一直拿武试状元当做奋斗目标,如今前途尽毁,她耳朵里听不进去任何话。

她面上老实应下,心里却已经想着如何报复。

太学院里——

吴嘉悦该包扎的地方包扎,该涂药的地方涂药,这会儿喝完汤药,已经昏昏沉沉睡着了。

这药有麻痹跟助睡的作用,可以减轻疼痛。

谭柚忙完事情坐在床边看她,手里拿着的书都没看,就这么搭在腿面上。

听见身后门板轻轻响动,谭柚扭头看过去,就对上司牧那双清澈好看的凤眼,随后整个脑袋钻进来。

“殿下?”谭柚起身走过去。

司牧轻手轻脚挤进来,然后扭身,让身后的沈御医也蹑手蹑脚进来。

两人做贼一样,像是要进来把吴嘉悦偷走。

谭柚,“……”

谭柚想笑,“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司牧单手拢在嘴边,轻声问,“吴嘉悦不是睡着了吗,我怕吵醒她。”

吴嘉悦到底是谭柚的学生,司牧这个当师公的,嘴上不关心,但还是没忍住亲自过来看看。

沈御医已经双手提着药箱摸到床边,重新给吴嘉悦把脉。

司牧解释一句,“让她再看看。”

除了正直的沈御医,司牧谁都不信。可惜这位御医,上辈子为了给他送口药,活活被人以偷窃之罪打死。

司牧跟谭柚站在后面,一同看向床边方向。

“不严重,就是疼两天。”沈御医压低声音,“我给她再涂点我自制的活血化瘀的药膏,好得快。”

司牧闻言眼睫煽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谭柚已经将手里的书扬起,遮在他眼前。

她温声道“殿下,非礼勿视。”

司牧,“……”

司牧鼓起脸颊戳谭柚腰腹,说得好像他这个师公多么“为老不尊”一样。

谭柚垂眸看他,眼里带笑,但依旧伸手搭在他眼皮上,亲手盖住。

她一本正经的吃醋,“吴嘉悦还没娶夫,当守着身子给未来夫郎看。”

司牧眼睫煽动,剐蹭着谭柚的掌心,在谭柚即将松手时,自己主动抬手捂着她的手背,用她的手挡住视线,软声说,“那我可不能看,我都是有妻之夫了,要避嫌。”

他摇头,“不看不看。”

谭柚笑,拿着书的手,轻轻点司牧额头。

吴嘉悦的伤也就背后那块最严重,肯定要脱衣服才能敷药。吴嘉悦本就是趴着睡的姿势,倒是方便沈御医动手。

谭柚向来不太相信玄学,但这会儿看吴嘉悦屁股被打刚趴完没多久,如今又是个趴着的姿势,不由在想需不需要找人给她算算?

“她可能是属王八,”司牧猜测,“天生要趴着。”

谭柚沉默一瞬,缓声问司牧,“她若是小王八,那你这个师公呢?”

司牧逻辑清晰,丝毫不上当,“又不是我生的,吴嘉悦要是只小王八,吴思圆就是只老王八。”

迷迷糊糊着醒来的吴嘉悦,听到师公的声音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见对方在一本正经地说她是只王八。

吴嘉悦,“……”

师公可能爱屋及乌疼她,但她感觉,疼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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