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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这几日,司牧基本夜夜住在谭府,有时候甚至会回来的早一些。

如今新税正在京中试点推行,适应性只能说是一般。毕竟损害了富商跟部分朝臣的利益,想要顺顺利利进行基本不可能。

户部尚书马大人,最近都快变成驴大人了,因为她每家每户的推广新税,争取让富商跟商户及早接受。

这时候,司牧这个长皇子本该极其忙碌,既要往下施压推行新税又要应付司芸那边的朝臣。

可司牧却反常的轻松起来。

他不仅轻松,他还会隔三差五的过去找老太太闲聊。

晚上房门大开,谭柚坐在桌边对着桌上的烛台看书,余光瞥见司牧抬脚进门,头都没抬,温声问他,“去找祖母了?”

司牧唔了一声,“祖母好像染了风寒,近日总是咳嗽。”

反正对外都这么说。

今天白天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过来探望老太傅,生怕她身体不适有个三长两短。

现在朝中是这般形式,朝臣们都指望着谭老太傅出来当个主心骨定心丸呢,她要是这时候病倒,朝臣的心都凉了,定要六神无主。

对于绝大部分朝臣来说,老太傅在她们心中的地位堪比撑着大司的顶梁柱。好像只要有她在,大司就不会乱。

甚至,朝臣们可以不在乎司芸病重与否,但老太傅生病却绝对不行。

好在老人家只是最近喝了风,偶尔咳两声没什么大碍。非但没有大碍,甚至半点都没影响到她的食欲。

司牧抬脚要进来,就听见谭柚问,“祖母是不是又在吃酱猪肘?”

司牧脚步微顿,眼睫眨巴地飞快,心虚的帮忙打掩护,“没有啊。”

他笑得天真无害,“你都不让吃了,祖母肯定没吃。”

谭柚撩起眼皮看司牧,声音不疾不徐,“是吗?”

司牧白净乖巧的小脸真诚无比,甚至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起誓,“是的,至少没吃酱猪肘子,我作证。”

谭柚站起来朝司牧走过来,最后停在司牧面前,她手中握着书卷,两手顺势往身后一搭,微微倾身低头凑近司牧,浓密纤长的眼睫垂下来,轻嗅他嘴角跟肩上衣服味道。

司牧被谭柚堵在门内,她兜身笼罩下来,司牧鼻尖所嗅到的全是她身上洗漱后的湿润清新的水汽,潮湿清幽。

她离得太近了,鼻尖轻轻擦着他脸颊往下的时候,司牧能感觉到被蹭过的地方连带着头皮不受控制的发紧酥麻,心脏没出息扑通乱跳,轻颤的呼吸几乎跟谭柚的呼出来的气息瞬间交缠在一起。

气氛一下子浓烈暧昧起来。

司牧抬眸看谭柚,她浓密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眼底神色,只露出一线光亮。她就这么偏头在他唇边轻嗅,若即若离的感觉有意无意的引-诱着他吻上去。

司牧眸光闪烁,尽量挪步往通风口的位置站,顽强抵抗诱惑,艰难开口,“阿柚,我还没洗漱呢。”

他往旁边挪步,谭柚正好低头嗅他肩膀上的衣服,跟耳后的乌发。

司牧是真的白,哪怕夜里烛光微弱橘黄,都掩盖不住他一身上好的雪白肌肤,如今光亮映在上面,像是暖光搭在珠宝上,散发着朦胧的莹莹暖光。

谭柚这会儿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刚才靠近究竟是何目的了,落在司牧耳垂脖颈上的眼神,有些幽暗炙热。

她垂眸掩下意动,微微直起身,“是没吃酱猪肘子,今日吃的是红烧猪肘。”

司牧轻咬下唇,眼神乱飘,“是吗。”

谭柚抬手,食指撩起司牧耳边一缕碎发,拇指指腹轻轻搓了下那缕头发,轻笑道“味道都染到你身上了。”

谭柚收回手,又坐回桌子边,准备继续看书。

司牧眨巴眼睛。

他慢吞吞过来,小声说,“祖母又不是真咳嗽,吃点猪肘子也没事。”

老太太是装病,既是为了躲上朝,也是为了等某人。

“我知道,”谭柚很少一心两用,尤其是对着司牧的时候,即使手中拿着书,跟他说话时,多数都会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睛,“既然祖母‘病’了,尤其是咳嗽,便应该少食油腻荤腥。”

她本想趁这次机会,改一改老太太的不良饮食,让她吃的健康一些。

谁知道人家从善如流,说不让吃酱猪肘子就不吃酱猪肘子,这不,改成吃红烧猪肘子了。

“可祖母实在馋。”司牧随意曲起两条腿,背靠桌子面朝谭柚,试探着说,“就算是改,也该慢慢改。”

他来的时候,老太太可说了,“阿柚就是活的太讲究了,到点睡到点起,早上练拳晚上散步。她还没到二十呢,活的比我这个老太太还像老太太,这样可不行。”

司牧听得眼睛发亮,抿紧薄唇,赞同地重重点头,甚至想鼓掌附和两句。

他不好意思跟老太太说,阿柚何止是到点睡到点起,她就连每天晚上做几次都要管。说让他少年时节制身子,莫要过于贪欢纵乐。

可他跟阿柚这个年纪,正是干柴碰上烈火的时候,抱在一起就会意动情“起”,哪里克制得住。

也就是阿柚,换个别人,司牧每日早朝估计都要腰酸腿软到起不来。

司牧想到这儿,莫名心里又柔软起来。嘿,得亏是碰见了谭柚,但凡换个人,他都会长住皇宫不回来。

而不是像现在,他可以随意贪欢,因为他知道有谭柚帮他克制,半点不怕耽误朝政。

两人像是两块仅缺了对方的拼图一般,如今拼在一起,才成就出一个按时早朝心系朝政的长皇子,以及满心谭柚张弛有度学会放松的司牧。

眼见着司牧要跑题,老太傅轻咳两声,司牧连忙回神,认真地看着老太太,口是心非地找回刚才跟老太太“同仇敌忾”的情绪,点头附和道“不像话!阿柚不像话!”

老太太,“……”

这小两口感情忒好,也太不好“挑拨”了些。

老太太道“就是,现在就这般,将来老了可还了得,所以你我可不能惯着她。我这身体硬朗,该吃猪肘子就吃猪肘子,你这牙口利落,想吃糖就吃糖。人活一世,怎么能没点嗜好呢。”

“她现在不让我吃猪肘子,将来就不让你吃糖。”老太太给司牧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去体会,“该怎么做,殿下应该不用我教了吧。”

司牧承载着自己幼时太傅兼现在祖母的期望,靠在桌子边看谭柚,“要不然你跟祖母各自退让一步,允许祖母每三日吃一次猪肘子呢?”

他手指卷着自己腰带上垂下来的红色丝绦,含含糊糊地继续说,“我一天吃三块糖,咱们每晚做三次?”

好像有什么不正经的话混了进来。

谭柚抬眸看司牧。

司牧瞬间仰头看房梁。

谭柚,“……”

司牧今天穿的是银白色锦袍,里衣是竖领的,能够御寒,外衫通体长袍是圆领,主要是好看。

他腰上系的是红色缠着金丝的丝绦,手指粗细,缠了两圈,束起一截纤细腰肢,最后打个漂亮的结垂下身前,随着走动红色丝绦会轻微晃动,有点白雪红梅的意思,整体显得矜贵华丽又不失活泼俏皮。

司牧不上朝时,很多时候会穿的像个小公子,尤其是在谭府的时候,不会刻意用衣服去强调身份。

有时他在宫中穿着正经严肃的朝服接见朝臣,晚上回谭府时又会换一身好看但不正式的衣服,尤其是,穿好看的衣服。

谭柚放下手中的书,微微靠在身后椅背上,双腿交叠,双手交握搭在小腹上,含笑看他,“祖母教你说的?”

司牧食指卷着丝绦,软软地说,“这是我跟祖母两人共同的想法。”

“嗯,”谭柚鼻音轻轻,温声道“祖母那边,我作为小辈只能尽规劝之责,所以她身体康健时,三天吃一次猪肘子,倒也不是不行。”

见她这么好说话,司牧眼睛“唰”的下亮起来,比屋里摇曳往上的烛火还明亮。

他期待地看着谭柚。

谭柚笑,无情地缓声说,“但你每天只能吃一次糖,一晚上只能做一次。”

司牧眼里的光又慢慢暗下去,他脚尖轻轻踢谭柚脚尖,鼓起脸颊闷声问,“凭什么?”

谭柚声音温柔,“凭你是我夫郎。”

司牧顿了顿,耳廓微热。

他本来还想抵抗挣扎一二,但谭柚声音一温柔,他就有些扛不住。

司牧其实已经接受了谭柚的条件,但还是习惯性哼唧起来,想要耍赖,“可祖母说不能都听你的。”

“那你是听祖母的,”谭柚伸手,从司牧手里将红色丝绦抽出来,轻轻一扯,他那腰间的衣袍瞬间宽松起来,“还是听我的?”

司牧顿了顿,顺着谭柚扯丝绦的力道,起身双腿分开坐在她怀里,跟她面对面。

他手臂环着她的脖子,故意说,“我听祖母的,是因为祖母是我夫子,是我的太傅。”

司牧鼻尖轻轻抵着谭柚鼻尖,几乎是用气音询问,“那你是我的夫子吗?”

幸亏太学院女学生跟男学生是分开的,否则司牧定要酸一酸,光是想着谭柚游走于众多男学生之间,他便小气起来。

司牧张嘴轻咬谭柚肩膀,磨牙齿一样。

谭柚眼睫落下,毫不犹豫回答他,“不是你夫子。”

她的职业操守不允许师生恋情。司牧若是最初以学生身份出现,谭柚绝不会允许自己对他心动,并任由这份心思在心底肆意扎根疯长。

“那你是我什么?”司牧软软地笑,微凉的手搭在谭柚腰上,从纤细劲瘦的腰肢往上滑。

谭柚垂眸看他,“是你妻主。”

她专注认真的模样过于勾人,司牧没忍住偏头吻上去。

谭柚托着司牧的双腿,就着他挂在自己身上的姿势,抬脚回床边。

她伏在他耳边低语,“一日一次,明晚生效。”

所以,今晚例外。

今天夜里的司牧,吃了三颗糖,叫了三次水,可谓是很放纵了!

翌日,清晨天色刚亮,硃砂就在门口敲门。

“主子,吴大人来了。”

司牧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他跟老太太等了好几日的人,终于上门了。

吴思圆是带着礼物光明正大来的。

她作为老太傅曾经最有出息的学生,如今隔个两日才来,已经足够说明两人间的问题跟关系不如以前亲近,若是迟迟不来,倒是她没良心了。

今日休沐,吴思圆早早上门,任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吴思圆买了不少东西,前前后后让两个下人拎了三趟才拎完,最后一样,还是连着谭府下人一同抬进来的。

她过来的时候,老太太还睡着呢,迷迷糊糊坐起来看她,眯着眼睛,声音含糊不清地问,“谁来了?”

吴思圆微愣,扭头问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下人,“不是说咳嗽吗,这怎么还不认识人了呢?!”

吴思圆来之前还以为老太太生病不过是司牧给她的台阶,帮她找个由头来谭府说话。谁成想“病”的这般严重!

若是早知道病成这样,她刚收到消息就过来了,哪至于犹豫到今日。

“老师,”吴思圆胖胖的身子快步走过来,弓腰站在床边等着伺候,眼眶微红,“我是,思圆啊。”

她用手背蹭了下湿润发酸的鼻子,小心试探着问,“您还记得我吗?”

吴思圆看老太太坐在床上一脸懵,心咚咚咚往下沉,掌心一片冰凉。

“我,我不知道您病的这般厉害,”吴思圆戏了吸鼻子,直起腰问身边伺候的人,“沈御医怎么说?”

沈御医是长皇子最信任的御医,吴思圆心里清楚,老太傅若是不舒服需要从宫里请御医,来的一定是她。

下人道“只是说偶然风寒,咳嗽两日就好了。”

“放屁!”吴思圆手往旁边一指老太太,哽咽问,“这像是偶然风寒的样子吗?!”

皇上也是偶然风寒,然后呢,现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吴思圆都快对“偶然风寒”几个字应激了。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司牧的手笔。

他要趁机把控朝堂,所以太傅病重不识人的消息才不能往外放,毕竟如果这时候太傅真出了什么事,朝上人心会乱。

吴思圆心脏往下沉,那她原本盘算好的事情,可能又会有变动。

“先把那头猪养起来吧,老师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也不愿意吃猪肘子了。”吴思圆今日过来,还带了头猪。

到底是曾经最亲近的学生,老师是什么喜好她还是清楚的。

老太太本来困倦着呢,平时她都很少起这么早。

别的老人,年纪越大觉越少,通常凌晨便起来了。老太太则不同,她是晚睡看书写书,早上晚起吃饭。

偶尔早起,也是因为要摆弄她院子里的那些花草。

今日吴思圆来的属实早,一时间还没醒神,直到现在听说吴思圆送了头猪,才立马精神起来!

猪啊,是猪!

她伸手攥住吴思圆的手臂。

送上门的猪肉,岂能不要?

吴思圆激动起来,看着老太太握在手臂上的手,弓腰连忙问,“老师,您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老太太道“猪——”

吴思圆,“……”

吴思圆张了张嘴,声音无力又低落,“我不是。”

“谁说你了,”老太太拍吴思圆手臂,“快让你那下人回来,猪,把猪留下。别的都带走,猪至少要留下。”

她站起来,伸头往外看,“昨个阿柚还要断我口粮,今个你就送了头猪过来,好孩子。”

吴思圆微愣,“老师,您没糊涂啊?”

“谁说我糊涂了。”老太太穿着中衣,伸手扯了件外衫披上,坐在桌边喝温水,抬眼看吴思圆,“你看我像是糊涂了吗?”

老太太虽然头发白,但眼睛清澈犀利,没有半分老人家的浑浊模糊。

吴思圆心底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思圆啊,”老太太拉长声音唤,吴思圆低头站在一边,连忙低低“嗳”了一声,老太太笑呵呵说,“你今日能过来,也是想通了?”

吴思圆微顿,好一会儿才再开口,“算是吧。”

“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想多掺和。”老太太摆手,示意吴思圆,“长皇子今日在府上,你既然过来了,去给他问个安吧。”

吴思圆朝老太太行了个学生礼,这才抬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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