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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这神秘的冷艳女子肌肤雪白,一眼看去只觉得极美极丽,她五官精致如美玉雕琢,看不到半点瑕疵之处,如同皓皓明月一般,神姿丰秀,明明身为女子,却罕见地生着一双笔直修长的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波光闪动之间,仿佛星河流转轻跃着点点光色,虽然不见妩媚,若是细细看去,甚至还会发现她眉目以及脸部的轮廓如刀削一样清晰分明,颇有雍容之姿,当真是绝代佳人,但这女子偏偏冷艳到极点,周身一派凛然之气,令人不敢心生邪念。

此时这天人之姿的女子正面对着藏无真,那玉雕也似的脸上突然间流露出无限复杂的神情,那是怨恨、苦涩、悲伤、失落、怅惘、追忆以及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然而这所有的一切却都只在这张玉容上出现了短短一刹那的工夫,随即就销匿在一片深沉无波的平静之中。不过这女子美则美矣,却决不会是妙龄少女,尽管她的肌肤依旧光洁白嫩,眼神依旧清澈,但无论是从哪里看,此女周身的气派与风度都是只有经历过岁月洗礼的人才会拥有的。

这突然现身的神秘美人双眸清澈,细细打量着藏无真,月色下,男子的存在就仿佛与自然融为了一体,又好象已经脱离于物外一般,那种奇特的气质配上他俊逸的面孔,无法不吸引人的注意,女子黝黑清冷的眼睛里一点一点散布出暖色,那目光之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没有任何人为的伪装,轻然道:“……真郎,这么多年未见,你的修为越发深湛了,我能感觉到比起当年,你的力量更加强大了,也许,你此生真的可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藏无真显然是与此女熟识,如今相对而视,时隔多年再次见面,岁月的流逝却都不曾在两人身上留下半点痕迹,依稀还是当年风华正茂的好儿女模样,这时似乎是感应到了藏无真此时心中的念头,这神秘女子就向这边径直看了过来,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毫无征兆地接触到了一起,顿时彼此都是心有所思,藏无真表情平静无波,而这女子却是浅浅一扬长眉,美丽的眼睛盯着藏无真,雪白的玉容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毫无疑问,如果师映川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女子是自己平生所见除了燕乱云之外最出色的美女,他见过的出众美女多得很,或如牡丹般艳丽华贵,或如罂粟般诱人深陷,形形□之态不在少数,但如此惊才绝艳的却只有此女,尤其是那通身的气度,顾盼之间威势十足,决不是那些纤纤弱质的柔弱美女可以相提并论的,就见这女子眼波如冬湖之水,风姿万千,又似有多少复杂情感流露,她微微欠身,像普通女性那样行了个万福,剪裁合体的衣裙恰倒好处地托现出她胸脯直到小腹的完美弧度,包括圆润的肩背曲线,女子嘴角微微轻挑,似久别重逢的喜悦,又似有着说不尽道不出的心事,她面上淡淡有几分笑意,声音却是清冷的,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原本一直在瑶池仙地静修,但前时,却听说了大周皇城发生的事情……真郎,你我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那是近乎天籁一般清素的声音,响在这静谧的夜里,这声音浓淡得宜,也只有这女子此刻冷艳过人的形象,纤秀的身姿,举手投足之间的风韵,才配得上这种有着特殊味道的声音,只见她如此亭亭玉立拖曳着长裙的秀隽身姿,整个人那自内而发的明利气质,就不知会让天下多少男子凛然惊艳,但显然这里面不包括藏无真,他神情如常,素衣而立,眼中却似有淡光微闪,纤尘不染,他一动也不动,颀长的身形似乎已经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彻底与自然相合,仿佛从一开始就一直如此,只心平气和地开口道:“你我的确久已未见……阴怒莲。”

这名唤阴怒莲的女子听见藏无真口中说出自己的名字,明亮犀利的眼眸内忽然就浮现出淡淡的情思之致,好似聚满繁星,她静静品尝着这股难以言说的心情,在眨眼间就仿佛穿越了无数风花雪月,直到片刻之后,她才彻底平静下来,那双星辰一样的美丽眼睛深深注视着不远处的藏无真,此时此刻,无论她曾经经历过多少岁月的淘洗,身上披挂过多少耀眼的光环,居于多么崇高的地位,却在多年之后面对着这个男人的此刻,仍然生出了与当年一模一样的感觉,那是连心脏也为之剧烈跳动的感觉,如此深刻而强烈,根本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有半分褪色,依旧鲜明如初,哪怕她在瑶池仙地清修再久,这种感觉也没有丝毫清减。

但转眼之间这种柔绵的心情便被她压制下来,阴怒莲肌肤莹莹,眼睛看着藏无真,此时周围吹来一阵风,裹挟着许多散落的花瓣,风中花香浓郁,阴怒莲玉臂挽纱,长长的飘带在风中飞舞着,那些颜色不一的花瓣在距离她身周大概尺许的范围时,就立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开,没有一片可以靠近她的身体,统统如同柳絮般被风带走,月色下,这一抹曼妙的清影就仿佛月神临世,阴怒莲看着面色不喜不悲的藏无真,清美的双眸之中就散发出了一丝复杂颜色,她耳际的几缕秀发被风吹动,如丝般缠绵缭绕,衣裙更是勾勒出身体纤美修长的弧线,一时间注目着身披青衣的男子,眸光有刹那间的轻微颤动,道:“是啊,很久没有见过了,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难得真郎居然还没有彻底忘了昔日之妻。”

她说着,一时忽然百感交集,半晌,才仿佛是在陈述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语气之间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起伏,微微挑眉道:“当年我以为澹台道齐死在你手上,却没有想到,他在事隔多年之后,竟然再次出现……真郎,你终究还是没有舍得下手,你根本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忘记过他,没有真正斩断你与澹台道齐之间的纠葛。”

阴怒莲清凉的声音落地可闻,她的声音并不尖锐亢厉,声调也平淡,然而语气中却隐隐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怨意,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奇怪,藏无真双目深澈,其中却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疏离味道,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淡淡地站在原地,阴怒莲明眸流转,面上的表情不柔和也不冷硬,她淡淡垂了一下睫毛,灵台似乎清明了许多,说道:“……真郎,我苦苦等你这么多年,从年少之际就期盼着将来做你的妻子,可是一直等到年华逝去,也不曾为你披上大红嫁衣,如今虽然红颜如昨,但我,却早已不再年轻了。”

阴怒莲顿了顿,忽然间抬手轻轻一抚发髻,举动之间并非是小女子的妩媚之态,却自有一番描绘不尽的飒爽风姿,自内而外散发着隐隐澎湃的气势,凛然不可侵犯,令人一方面为她的姿容风度而倾倒,另一方面却是从心底升起一股敬畏之意,她淡淡说道:“真郎,你我有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是自幼就订下的亲事,我是你藏家媳妇,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这些,难不成我是说错了么?而你,却负我如斯。”

因为这一句话,藏无真漆黑的瞳孔终于有了一点波动的痕迹,他看到自己面前的阴怒莲秀足轻轻及地,体态轻盈无比,几乎有随风而去之势,但藏无真道心稳固,万事都难撼动他的心神,因此只是语气如往常一般无惊无浪,道:“……不错,你我确是自幼便订下亲事,但我一心只有大道之途,儿女情长于我而言,只是束缚阻碍而已,你又何必执着如此?”

他也不辩解什么,只是这样淡淡说着,阴怒莲闻言,脸上突然清冷笑容生出,宛如剑花四射,锵然凛冽无比,就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征服而存在,冷笑道:“果真如此么?真郎,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倒也算是无话可说,然而你何曾真的一心求道,无欲无求?你与那澹台道齐卿卿我我,日子过得好不惬意,你有没有想过,作为你的未婚妻子,我阴怒莲情何以堪!”

阴怒莲的反应很是奇特,即使是说着这样容易让人情绪激动的话,她也仍然不失风度,仿佛世间俗事无法让她沾惹尘埃,可语气中终究还是有着几分难以捕捉到的恚怨,也恰恰因为如此,这个看起来给人以月宫仙子般纤尘不染印象的女子才多了些烟火气息,这也意味着她的清明道心之中,并非真的不惹尘埃,但藏无真面对着这样一个卓秀冰利的美人,却是满面淡然,他修长的眉宇带着近乎冷漠的味道,并不理对方的这句质问,只是轻轻念道:“澹台道齐……”他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曲线优美的嘴唇微微一动,声音如虚似幻,好似烟气悠悠:“我当年选择澹台道齐,借他之力以证大道,而你,却并非合适的人选。”

“是么?真郎,你如今却怎的口是心非,好不干脆!”阴怒莲听了这话,却是长笑一声,她顿了顿,却似乎并不是要等藏无真的回答,只是轻轻地摇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朗然道:“……就算你说的话不假,但是我要告诉你,真郎,你若要让我来选择,我宁可你选择我作为你的求道炼心之石!每当看到这枚你家中用来作为婚约信物的龙凤佩,我都会想起当初你是如何弃我于不顾,所以我常常扪心自问,我自己如此苦苦煎熬了一辈子,等的究竟是什么呢?可是问到后来却往往只是迷惘而已,哪里回答的出来”

阴怒莲的声音似乎略有些沙哑,她情绪波动之下,空气中便泛起丝丝异样的力量,仿佛被什么搅动起来,若是此刻有普通人在这里,立刻就是一个真气直接贯入脑际,被震成白痴的下场,不过对于藏无真来说,却只相当于轻风拂面而已,不受半点影响,这时阴怒莲微微蹙起的眉宇,自然流露出一股凛然锐利之态,显示了她强势犀利的性格:“……我无数次问过我自己,究竟是否知道自己心中所系的是情丝还是孽缘,而我从来也答不出这个问题,因为我知道一旦有了答案,就不会再有丝毫的改变了,所以我一直都不肯也不愿承认,一直都抱有侥幸之心,希望等待到出现转机的那一天,但是这样一等,就是几十年。”

阴怒莲臂上缠着的轻纱无风自动,飘舞在她身周,月下看去只觉此女恍若广寒仙子,她忽然蹲身摘下一朵野花,随手簪在鬓边,那是发乎本心,关乎性情的坦率,然而平静的眼中终于浮现出短暂的失神之色,可惜却只是一闪即逝:“……你总说自己心肠冷薄,乃是无情无义之人,却不知无情之人看似无情,其实往往却最是至情至性,真郎,你可知我有多么希望与你相濡以沫,而不是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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