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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映川来到床前,问了一句:“琰儿睡了?”季玄婴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师映川伸手在季玄婴的鬓角上摸了摸,笑道:“原来我师父也来了万剑山,我先前看见他的时候,还吃了一惊呢。”季玄婴闻言,微微一抬好看的眉:“……叔父也在?”师映川坐在他身旁,身子顺势歪在季玄婴的怀里,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是啊,估计是有什么事情……玄婴,你身上真香啊,熏的什么香?很好闻。”

季玄婴低头看着少年,白皙的手指在对方光滑的面庞上缓缓移动,却没有回答什么,明亮的灯光中,美丽的少年躺在清俊青年的怀中,这是一幅极美的画面,也是极暧昧的,不过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两人也没有做出什么更狎昵的举动,一来他们两个都不是天生喜欢男子的人,二来师映川年纪不大,对**之事还不渴望,在神智清醒的状况下也没有过床笫间的体会,并不食髓知味,而季玄婴更是生性淡漠,没有多少这方面的冲动,因此这两人凑在一起,哪怕是连孩子都有了,又是许久不见,但却竟然还是互相之间规规矩矩的,除了一些表面上的亲密举动之外,谁也没有想过更深入地做点什么。

季玄婴的手放在师映川额上,他似乎比较喜欢这样安静的相处,脸上的表情十分放松,这时师映川却好象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把手掌搭在了青年的手背上,道:“对了,大伯难道现在还被留在蓬莱,没有回万剑山么?”季玄婴垂目,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端倪:“……我去过蓬莱,但父亲被宝相脱不花软禁,真气无法运转,我虽然可以见他一面,但没有办法帮到他。”师映川听了,脸上闪过一丝微愠之色:“大伯在那里应该没有受什么苦处罢,若是那位阎罗狱主待他不好,大伯毕竟是万剑山之人,宗门也不会坐视不理,给何况以我师父的性情,又怎能任凭自己兄长在山海大狱受苦。”

“……不错,父亲他倒是不曾受过什么逼迫,宝相脱不花虽然将他强行留在山海大狱,但除了限制他的行动之外,其他方面都并不干涉,也并不曾逼迫他做不甘愿之事。”季玄婴的指尖轻轻滑过师映川的额头,他语气平静地道:“映川,你想见宝相龙树么?”

师映川的眼睫微微一颤,既而就有些感慨的样子:“是啊,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宝相了。”季玄婴道:“想来他很快就会来找你了。”青年说着,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师映川的胸口处,道:“这里分成了三份,我,宝相,方梳碧……映川你记住,我季玄婴要最大的那一份。”师映川闻言,有些莫名的感觉,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抓住了季玄婴的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玄婴,你知道吗,对于你和宝相来说,我和梳碧是在你们之前的事情,你们早就知道,而对于梳碧来说,我接受了你和宝相,就是背叛。”

他叹息着,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我对她是亏欠的,只是,她还是选择原谅了我。”

“她没有原谅你,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季玄婴忽然开口说道,师映川蓦地一滞,他睁眼看着季玄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季玄婴却只是自上而下地迎住他的目光,面色淡然地继续道:“映川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我只是知道有时候如果我愿意原谅一个人的话,那其实并不是因为我真的心甘情愿地想要原谅他,而是因为我不想失去对方,既然不希望失去,那么,就只能原谅,或者说,是假装原谅。”

师映川沉默下去,季玄婴的话太符合他的性格特点了,完全没有隐藏或者稍稍婉转,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也似,直接破开所有遮蔽,赤`裸裸地将里面的软肉,或者说真相暴露出来,师映川嘴角带了些苦笑,道:“玄婴,你总是这么不留余地……”季玄婴低头在师映川额上轻轻一吻:“……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莫非不知道么。”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日一早,师映川梳洗既罢,与季玄婴并季平琰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师映川眼见情人和儿子都在面前,一家三口团聚,心满意足之余,想起季平琰这孩子自幼长在万剑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心中就起了个念头,便对季玄婴道:“琰儿还没下过山罢,没见过这花花世界,不如今日我们就带他出去走走,散一散心。”季玄婴听了,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于是一家三口便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

万剑山所在的这处地域不但风景名胜不少,使得无数文人墨客流连忘返,而且颇为繁华,如今既是初秋时分,天气便极好,温度再适宜不过,正是出游的好时候,师映川一家三口走在醉人的秋光中,沿路看看风景,买些小玩意儿,倒也快活,尤其季平琰是第一次出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得很,在师映川怀里东张西望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未几,三人路过一处摊子,这是一个字画摊,不算很大,不过东西倒不少,琳琅满目的样子,除了字画之外,还有一些上面或是提诗或是绘着山水人物的纸扇,制作得还算精美雅致,虽然不是什么名家之物,却也可以闲暇之余把玩一二,一时季玄婴停下脚步,在十数把扇子里面翻了翻,挑出了一把,上面绘着寥寥几支翠竹,倒也有几分意境,季玄婴看了看,似乎比较满意,便开口问道:“……这把扇子要多少钱?”

摊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先前他生意不错,便坐在摊子后面眯着眼睛认真数着挣来的银钱,并没有注意到师映川一家三口,直到听见季玄婴清冷平平的声音时,这才一个激灵,忙扬起笑脸就准备招揽生意。

这中年人循声看去,就发现问价之人正站在摊子前,手里是一把从摊子上取来的纸扇,扇子上画着几笔青青修竹,这顾客二十来岁年纪,身披织绵长袍,束一条银丝宽腰带,既淡雅又显得颇为雍容,身姿气度十分犀利神秀,眸光闪动之间,有淡光流转,仿佛能将所有的一切统统看透,额间靠近双眉的位置缚着一条两指宽的抹额,整个人一尘不染,望之恍若神仙中人,青年身边却是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美丽少女,通身不见半点首饰,素装淡袍,扎着简单的马尾辫,头发油黑顺滑得令人惊叹,容貌极美,若是再年长个几岁,只怕便是祸国殃民那个级数的了,与这青年当真是一对璧人。

这三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家子,虽然这少女的打扮完全不似已婚妇人,年纪也小,但怀里那个玉娃娃一样可爱的孩子却生得与少女极像,况且世间也不是没有十三四岁就早早成亲的人,因此人人都道这是一对小夫妇带着儿子出来游玩,这中年摊主一向人来送往地见多了,眼睛毒得很,一看就知道这三口之家身上的穿戴虽然不很抢眼,却绝对是上等货,多半是哪个大家子里的贵公子带妻儿出游,自然是出手豪阔的,应该可以多赚些银钱,想到这里,中年人连忙满脸堆笑,殷勤道:“这位爷的眼力可是真真好的,我这摊子上的扇子里面就数这一把最好,我报个实在价,只要一两二钱银子,这扇子就归您了。”

其实这扇子原本只卖八钱银子,但中年人觉得眼前这位贵公子应该是那种出手豪阔的主儿,因此便干脆提高了价格,果然,季玄婴也不还价,把玩了几下竹扇之后就取银子给了中年人,中年人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连忙接了银子,心中却在暗笑这种公子哥儿果真是送上门让人宰的冤大头。

买了扇子之后,三人就离开了书画摊子,师映川一手抱着儿子,一手从季玄婴手里拿过纸扇看了看,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道:“这扇子最多只值八`九钱银子,你却花了一两二钱,被人家当冤大头宰了。”季玄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又不差这点银子,何必与他多费口舌。”说着,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师映川的头顶,师映川顿时一翻白眼,无奈道:“我说玄婴啊,我已经十四了,不是孩子了,你能不能别再摸我脑袋了?在儿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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