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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映川就笑起来,很是乖巧地坐在连江楼腿上,温顺地搂住对方的脖子,巧笑倩兮:“这么乖啊……你的答案让我很满意,给你奖励。”说着,在连江楼唇上深深一吻,连江楼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心中就浮现出梦中的场景,随之心情触动,不由得握住对方的腰肢,师映川被抓得一痛,忙在男子手上一拍,抱怨道:“你干嘛?”连江楼遂松了力道,改为轻揉着师映川腰际,师映川心思敏感,察觉到有一种莫名压抑的气氛,但他猜不出是为什么,他微敛神采的眼睛注视着连江楼,男子生得极是英俊刚毅,而且不仅仅是容貌英俊而已,更是充满了男性的原始魅力,略带狂放,师映川以手轻抚,却是一阵欢喜,又一阵悔恨,若是当初没有……这一刻,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使得青年不觉柔肠百转。
午间刚吃过饭,季平琰就来了大日宫,一时进到室内,抬眼就见一张古朴典雅的沉香木雕花大方榻,铺秋香色织锦褥子,中间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副棋枰,连江楼及师映川两人正在下棋,连江楼道髻素衣,一手拿着茶杯,正凝神看着棋局,师映川却是右袖半堆着,露出一截雪藕似的手臂,手拈棋子犹豫不决,腕上三指宽的一只黑色玄铁阔镯,上面用极细巧的工艺以宝石做成满满的桃花,密密匝匝地炫丽缤纷无比,一朵连着一朵,仿佛稍一抖动便是满室生香,青年穿淡青色绣金飞鸟的箭袖,玄黑掐金挖云的洒线披袄,通身上下明明是十分富丽的打扮,但在他穿戴起来,看上去就完全不觉得奢华了,季平琰见此情景,心中百感交集,人人皆道连江楼的伴侣得其宠爱甚深,然而季平琰却很清楚,两人所谓的如胶似漆,不过就是这样平静而温馨的相处……思及至此,心中那些焦虑与担忧略略散去,心中清凉起来,其实他平时虽能见到师映川,但连江楼自从成亲之后,与师映川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形影不离,季平琰来见师映川时,连江楼十次里至少有九次在,父子两人基本上是没有单独见面的时候。
这时师映川扭头见了季平琰,就示意对方过来,季平琰上前见了礼,这才在青年身旁站了,师映川拉他在自己边上坐下,随口道:“小小年纪,不要学得那些假道学恁地拘礼……你看看,我这一局还有的救没有?”季平琰笑道:“若是父亲都应付不来的话,儿子这点微末棋艺,又济得什么事。”师映川坐在一张通体上下没有一丝杂毛的雪白虎皮上,手托下巴,皱眉看着棋盘,片刻,干脆把手里的那枚棋子一丢,耸肩道:“算了,我认输。”连江楼听了,便一言不发地开始分拣棋盘上的黑白两色玉子,师映川伸手按住男子的手背,道:“这些小事就让下人来做罢,我们打猎去,今儿已经腊月二十九了,明日就是三十,我去打一只鹿来,明儿加菜。”
季平琰一听,忙劝阻道:“外面天寒地冻的,父亲还是在屋内歇着才好,万一新年受了寒,岂不是麻烦了。”师映川朝少年头上轻轻一拍,笑道:“我哪有那么娇贵了?还是出去活动一下才好,不然总闷在房内,就算是好端端的人,也要发霉了。”一直不出声的连江楼这时忽然开口:“……你先去换棉袄,再把那件黑色皮裘穿上,稍后我陪你去后山。”师映川听了,就知道他是答应了,遂笑道:“好罢,我这就去换衣裳。”说着,起身去后面了,季平琰见连江楼陪师映川一起去,也就放了心,过了一会儿,师映川回来了,果然穿得严实,头发也扎成了整齐干练的一个髻,对连江楼道:“快点,我很久没有打猎了,只怕手生。”说了两句,便推着连江楼的脊背往外头走,一面用手在季平琰胸前轻轻一拍:“回去多陪着劫心,再有几年,你们俩也该成亲了,到时候也让我早些抱到孙子。”说话间,微微一笑,已推着连江楼出去了。
二人出去之后,季平琰也离开了,他回到自己的白虹宫,一时脱了外衣,在暖阁炕上坐了,侍女送上茶和点心,季平琰摒退了其他人,等到室内只剩了自己,才从胸口衣襟处摸出一个小小的纸团,展开一看,上面细细写着几行蝇头小字,写的都是一些或珍稀或古怪的东西,大多是草药之类,也有几样是异兽身上之物,而其中三四件却是大光明峰一脉所独有的珍奇,等到季平琰一字不差地都看完了,记在心里,就立刻丢进火盆里焚毁,一时间季平琰微微沉吟起来,他不明白师映川要自己准备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但也知道至少师映川是不想让连江楼知道此事的,想到这里,心中不禁犹豫,这时有人掀帘进来,梵劫心长身玉立,容色端秀,见季平琰正皱眉不知在想什么,便道:“看你这样子,莫非是在为了什么事情为难不成?”
季平琰见了梵劫心,便露出笑容,说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小事罢了。”梵劫心虽是他未婚夫,但也并不意味着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说的,一时间两人随意说些闲话,季平琰面色如常,心中却已决定下来,要替师映川将纸条上列出的东西都尽快备齐,送到对方指定的那处所在。
却说师映川与连江楼去后山打猎,师映川如今没有从前的本事,直到太阳下山,才好不容易猎到了一头鹿,两人这才回去,师映川满身大汗,待沐浴更衣后,便与连江楼一起吃了饭,眼见着外面天色渐黑,师映川面露倦色,连江楼以为他是今天打猎累了,便安排他早早休息,自己则在外头就着灯光看书。
周围一片安静,师映川躺在床上,却没睡,表情冷漠地轻抚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如今他身上的枷锁还有两道,而其中瑶池仙地的百花乱元丹,宁天谕千年前还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一次阴错阳差之下,却是不但知道此丹如何配制,也知道了炼制解药的方法,其中有两种配料最是重要,一是瑶池仙地的七灵花,二是大光明峰的绛龙草,那绛龙草十分珍贵,就算以白缘的身份,也不能得到,或者说不可能在不知会其他人的情况下拿到手,只有身为剑子的季平琰,才能有办法暗中取得,师映川前时以蛊虫控制服下九转连心丹的傅仙迹,盗走了瑶池仙地的一朵七灵花,当时傅仙迹身在瑶池仙地,师赤星对他不设防,而种植着那些七灵花的地方就位于师赤星的住处附近,地势极险峻,又有毒物横行,不是宗师修为,决不可能取得,而天下间能够瞒过师赤星盗取此花的宗师,只能是当时身在瑶池且又不会被师赤星防备的傅仙迹,若是换了另外一人,宗师气息临近,则同为宗师的师赤星必然有所察觉,生出警惕,而傅仙迹取得七灵花之后,立刻就将其放入某处隐秘的所在,其后回到房中,蛊虫便再次沉寂下来,傅仙迹也就恢复了神志,而且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做过了什么,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师映川今日塞给季平琰的那张纸条,其实上面列出的那些东西绝大多数都没有用,师映川真正的目标只有那混在其中的绛龙草,师映川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儿子,而是他不肯再将自己的命运放到别人手里,去听天由命,否则万一季平琰将此事告诉了连江楼,惹得连江楼起了疑心怎么办?要知道自己虽然是季平琰的亲生父亲,可季平琰毕竟自幼是在连江楼身边长大的,这世上最说不准的就是人心,根本难以预料,所以两相权衡之下,师映川实在无法保证这孩子究竟会作出什么选择!因此他之所以列出这么多的东西,实际上只是用来混淆视线而已,来以防万一罢了,就算连江楼知道此事,但看着单子上罗列出来的那么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连江楼绝对弄不明白他要这些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而且除了七灵花和绛龙草之外,炼制百花乱元丹的其他物品自有傀儡负责收集齐全,这一系列环环相扣的准备,就是为了在完全不惊动当初联手禁锢他的几大宗师的情况下,悄悄地解开师映川身上的第三道枷锁!
师映川心中默默思量,这时宁天谕道:“等到解药炼制出来,解了你身上的百花乱元丹,到时候就只剩下那武帝城一家,而我们要等的,就是一个契机……赤帝姿当初作为诱饵引你中计,如此‘厚情’,怎可不报!”师映川在心中道:“我明白,等到此事成功,我自然有所应对。”
就在大日宫华灯初上之际,万里之外,燕步瑶正手里死死地捏着一颗丹药模样的东西,咬唇看着面前的男子,傀儡还是一身黑色斗篷,冷冷道:“我已说过,你若仍然忠心于教主,便将此物服下,他日一旦有贰心,立刻生死两难,究竟如何,你自己决定。”当下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到别处:“……若你是忠心做事之人,则日后青州燕家家主之位,未必不是你囊中之物!”
当初燕氏举族投靠师映川,后来八大宗师一战之后,师映川下落不明,就此失势,而青元教立刻被剩下的四大宗师整合,于是这燕氏的处境就显得尴尬起来,今日身在青州的燕步瑶乍然见了潜入燕家的傀儡,骤惊之余,却不防对方却是对她说出一番笼络言语,事实上,师映川之所以让傀儡找上燕步瑶,主要是看中她瑶池仙地弟子的身份,一来要她去傅仙迹将七灵花收藏的地方将东西取出,二来是要她偷偷收集几样瑶池仙地独有之物,都是为了炼制百花乱元丹所需要的物品,这些东西虽然远不如七灵花那样难以取得,所以它们的收集其实也不是一定不能由其他人来做,但必会多多少少露了痕迹,只怕要担风险,哪里有燕步瑶这个门中弟子来得方便隐蔽?最重要的是,师映川此人何等精明,这些年来已经看破了燕步瑶这女子对自己的爱慕痴迷心思,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若是爱上一个男人,往往什么事都敢去做,这才是一枚好用的棋子!
一时间燕步瑶握紧手中之物,心中千头万绪,一来她也是有野心之人,自然想将整个燕家掌握在手,二来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秘事,那就别想置身事外,只要拒绝,立刻就是一个惨死的下场,三来她心中这些年对师映川的痴迷之心有增无减,得知对方不但安然无恙,且有东山再起之心,岂会不愿意为心爱的男人做事?如此权衡种种,突然间一咬牙,猛地就将手中那颗丹药模样的东西丢入口中--再狠毒的女人,也会为了一个男人疯狂!
且说大日宫这时仍然一片静寂,师映川在床上安静卧着,心中还在思量着许多事情,半晌,他微微掀开罗帐,看到连江楼还在研读古籍,便披衣下床,来到对方身边,道:“有件事,我要与你说。”连江楼目光未移,只头也不抬地道:“……你说就是。”师映川两手软软搭在男人肩头:“我是想跟你说,你现在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身边该有几个服侍的人。”连江楼一时间并未转过味儿来,却见师映川嘴角扯起一丝柔色笑意,已经开口说了:“你我虽然成亲,但我们两个人一来没有谁是女子,二来也没有哪个是侍人,两个大男人在一起,生不了孩子,我已经有两个儿子,倒也罢了,你却是没有血脉……”连江楼听到这里,哪里还能不明白师映川的意思,心中忽然隐约不耐起来,脸色微冷,没作声,师映川若有所思,静默片刻,就懒洋洋地笑:“怎么不说话?我瞧着这宫里就有模样还不错的……”话没说完,连江楼就已冷冷开口:“休要再扯这些无稽之事,莫非你如今很闲不成!”话一出口就知道说得重了,但也没有理会,师映川缓缓绽开笑容,只用手在连江楼肩上一捏,低笑道:“我一片好心,是你自己不领情……”
青年最后一个字刚吐出一半,连江楼已突然手上使力,瞬间就将青年拦腰扯进自己怀里,师映川猝不及防,跌坐在男人腿上,刚想发火,却看清楚了连江楼漆黑双眼深处那冷静而并不宣之于口的情绪,将他冲击得一怔,烛火摇曳中,连江楼的语气有些不善:“你过分了。”这是比平时更强烈的冷漠,师映川强迫自己深深呼吸,稳下心神,哂道:“哪里过分了?”连江楼看着他,英俊脸孔上的表情是平静与漠然,道:“你生性从不肯与人分享心爱之物,何况是我,既如此,又何必以此事来试探。”他说话时声音平缓,不急不躁,甚至谈得上温和,但偏偏听起来又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乃至隐隐有一丝金戈铁马的铿锵,师映川被男人有力的手臂揽着,感受那种雄性极阳刚清朗又极富侵略性的气息,心头一震,顾不得理清思绪,便已鬼使神差地竟有些心慌:“你真不要?你可想清楚了,以后分明就是血脉断绝,子嗣不继的下场……”连江楼注视着师映川,虽然青年现在外表柔和妩媚,但连江楼很清楚对方的内里是什么样,顶多是一副皮囊娇柔些罢了,一时间他脸色静默,这个男人的意志如铁石一般,情感也如此,他语气不变地道:“平琰与倾涯的祖父是我兄长季青仙,如此,我乃嫡亲叔祖,与他二人亦是至亲,又何来血脉断绝之说。”又道:“既然我对你已有承诺,便不会另碰他人。”
师映川忽然微微偏过头,他长长的黑亮发丝披垂着,在灯光中泛着森冷的光泽,挡住面容,也仿佛要将某种温情也一并隔绝了,下一刻,他突然间软下了身子,一直伏下去,手指灵活地扯开连江楼腰间系带,连江楼一开始尚自不明,但很快也就清楚了青年究竟是要做什么,片刻间,男性最敏感的物事已被纳入一个温暖而湿润的所在,青年喉间有含糊的声音响起,柔软的舌头生涩却卖力地取悦着,这样的冲击十分强烈,因为这不仅仅只是身体上的自然反应而已,一时间连江楼素日里锋锐的浓黑长眉深深攒拧,纵然这个男人有着钢铁一样的意志与自控力,但终究百炼钢会有化为绕指柔的一天……半晌,嘴角残余着浊白痕迹的师映川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涨红着脸伏在男人膝上微微喘息,连江楼不语,将身子已经虚软的伴侣抱起,送到床上,自己也随之覆到上面,此刻连江楼可以看到青年眼中的爱意,不会看错,他低下头,似是询问又似是笃定道:“……你很喜欢我。”师映川凝视着他,轻声道:“我爱你。”
师映川知道自己说的这是真心话,虽然刚才自己确实有着算计之意在其中,可那情感交融、发自内心的强烈爱意,又何尝是假装得出来的?一时间师映川看着上方连江楼的面孔,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所谓的太上忘情,到后来只会有人输,不会有人赢,因为真正的情爱并不是单方面的投入,到后来那算计的一方必然也要沉浸其间,再难自拔,这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到了最终,永远也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赢家……刹那间师映川眼中的爱意缓缓退却,只不过这时他也已将脸埋进了连江楼胸前,令对方看不到他变得阴冷凛冽的面孔,然而这样贴近,就听见了连江楼的心跳,那样沉稳有力的声音,好似一下下地敲在心头,就此想起年幼时坐在这个人身旁,听对方讲解心法,点拨武艺,那时鸟儿唧唧喳喳在枝头,春光如诗如画,一切的一切,都再圆满不过,思及至此,心下蓦地一痛,眼角缓缓沁出一滴泪来,无声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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