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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以防军事秘密泄露嘛。”费海楠大可以理解的,再说了,她越看越觉得这三哥的媳妇长得很耐看,虽然第一眼看上去不是惊艳那种类型。俨然三哥的眼光独到。
到了小村,手机信号仍是不好,墨兰只得在电话亭拨长途电话。费海楠本是坐在车上等她,后来见她要叙话长久的样子,就自个儿下车溜达去了。这小村靠近军人场所,一般不会有人敢在这里闹事,出出入入经常见到军人,安全没问题。
墨兰在与金通电话,说:“楚昭曼的问题不能怠慢。给娇娇继续安排医生,让她从一时的自闭症变成永远的自闭症。”
“这个我知道怎么做,头儿尽管放心。”金照她的安排去做,“头儿吩咐找的那三个人我也会利用起来。”
“既然你从楚文东身边打探到了线头,你就先撤吧。”
“哎?头儿不趁热打铁吗?”
墨兰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直觉,一种对方绝不是能轻易动弹的直觉。这么一想,她额头在军列上撞击的地方又隐隐作痛了起来。走出电话亭,因为不见费海楠在车内,她只得一路寻过去。
小村离海边近,一边走能一边听见海浪拍打暗礁的声音。渔民们清早出海打渔的,快的现在差不多归来了。小孩子在海滩嬉闹的比较多。墨兰漫步到了海边,望见海上浓雾拨开,日升东方,一片明亮。黑夜中大海的地狱气息似乎退散开了。
远远的,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叫: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叫救命的是一个孩子,但不是孩子溺水。墨兰顺那孩子指向的地方,能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几乎没入了泱泱浪涛中。不作二想,她快步走入海水中准备救人。在水快要淹到自己膝盖的时候,啪嗒啪嗒,后面传来激烈的脚步声,紧接一双手从后边环上来在她腰肢上用力一抱:“不要想不开!”
这个声音?脚脖子蓦然涌上来的寒意像是浸透了全身,墨兰的双目镀上层冰霜:是吴梓阳。他不是离开楚雪虹后就无踪无影了吗?有人说他受到沉重打击,自暴自弃。现在看来他还活得好好的。
“不要想不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事!”见她在掰开自己的指头,吴梓阳更用力地大声说。
“需要救的人不是我。”
听见这个熟耳的嗓音,吴梓阳浑身散发出从水里捞出来的冰冷,四肢僵硬。
墨兰趁此机会将他手拉开,继而扑入了海水里救人。那个女人这时候已被海水淹没了头部。墨兰使劲儿划了两次水潜到较深的海底,才伸手捞到女人。然凭她一个人气力,想将人救起不是那么容易。扑通,又有人潜入了水里头。暗黑的水中,墨兰看不清楚来的人是谁,也不会多想是谁,便与对方一同将女人先拉出了水面,接着拖曳到了海滩上。
女人平放到沙地上时,触及鼻息已是没有。墨兰赶紧按了她两下肚子,让她呕出大量的黄水,再在她胸脯上按压几下,渐渐地,女人有了自主的呼吸。
吴梓阳跪坐在她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一连串精确到华丽的娴熟动作,眼前忽然朦朦胧胧的,像是在回想到很久以前的往事。
洛杉矶,那会儿在洛杉矶,她和他都要被派去急救中心学习。他比她先到一步,是他一步步教导她怎么给病人做心肺复苏术。她是个很好教的学生,几乎是一学即会。那段紧张到流汗的日子如今回忆起来,有一丝丝的甜蜜在心头徘徊。但是,她学习急救知识时一教即会的娴熟感,总让他深感疑惑。
见她额角处的敷料被水打湿了,他不知觉伸出了只手,指尖轻轻地快要触到敷料上面时,她的头一摆就给避开了。因此他的指尖打起了一丝颤抖,僵在了半空里。
有孩子跑回村里叫人,一辆军车从村里头开了过来。
费海楠跳下军车,大惊小怪地呼叫:“裕华,我刚刚到处去找你呢。原来你跑这里来了。”之后,她发现了吴梓阳,用手指着他们两人问:“是你们一块救的这女人?”
“是的。”吴梓阳答。
费海楠马上弯下腰察看溺水的女人,问:“她怎么样了?”
“吐出了脏水,但人没有清醒,说不定是头部撞伤。”吴梓阳站了起来,回答费海楠,“送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你是军人吧?把她送到你们军队的医院吧。”
“你是?”费海楠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像是个医生,当然会质疑他的身份。
吴梓阳白皙的脸拉出了一抹苦笑:“我曾经在美国一家急救中心工作过。只是,近来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不知道以前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原来是留学归国的学子。”费海楠从他回答的字面上这么理解。紧接,她要求他帮手将溺水的女人抬上军车。
墨兰看他爽快地接受了费海楠的要求,愈是以为今天的吴梓阳与之前陪楚雪虹的时候大有不同,像是变了个人。真是因为遭受太大的打击而一蹶不振了吗?看着他,那张本来就清苦的学子脸凹陷了一大块,颧骨突了出来,双目忧郁,眉经常微微簇着。
吴梓阳回头,给她一个忧郁的笑容。
墨兰从他身上抽离目光,望向大海,她此刻的心境与大海一样的平静。她待他,终是不再有任何一丝激情。
望着她一抹清淡高傲的侧影,吴梓阳的双目中浮现出雾气,好像是透过了她的剪影不断地眷恋旧事。
军车往基地的方向行驶。到达最外边的一层哨岗时,哨兵拦住了军车,道:“陌生人不准进入基地。”
“是伤患。”费海楠答说,“只在基地外域的小诊所看诊。”
这个小诊所,是部队为了方便给附近小村的村民看病而设置的。
哨岗放行。军车几声嘟嘟,就到了小诊所。担架兵出来,将溺水者抬进了诊室救治。墨兰等三个人坐在外面等结果。这时一阵风吹来,未干的衣服贴着身体表面,墨兰不觉地鼻子一痒,要打个喷嚏。
“赶紧进去换个衣服先,不然要感冒的。”吴梓阳看见她样子,声音里略带了焦急说。
“对,对。瞧我都忘了。”费海楠马上把他们两人都赶下车,并且招呼战友给他们取来能更换的衣物。
墨兰待换了干净衣物后,在小休息间拿条毛巾擦着湿漉的头发。在他们换衣服的时候,费海楠去给军车加油了。小诊所一共就一个医生一个护士,都在处理病号。门咔嗒一开,走进来的人是吴梓阳。
“喝口热水,这样身体才能暖和起来。”他微笑着,微卷的刘海下露出的那双明亮眼睛,一如以往在美国的时候犹如日出薄雾,充满了温柔的羸光。
“谢谢。”墨兰凉凉地道,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却搁在了桌子上,没有喝一口。被骗,只要一次就够了。她是那种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的人,不,是一辈子都会记住教训的人。
吴梓阳的眼神默默地变了,看着她,愈是骇然地看着她这副宛若陌生人的样子,声音哑哑地说:“卢裕华。我知道你不是卢裕华,你是墨兰。”
墨兰挨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向窗外头,好像连他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我知道是你,墨兰!别人或许认不出来,但我肯定能一眼能认出你的。我知道你这么做是要报复我!”吴梓阳心头的气往上涌着,上前一步伸出手掰起她的下巴颌。
结果,呈现在他目前的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犹如白纸的空洞无神。他呼吸逐渐地急促起来,声音如磨过沙子一般的干涩:“你连恨,都不恨我吗?”
她是根本连拿开他的手都懒,只是将目光移开过去,望着窗外一棵梧桐的枝叶。至于他,在她身边就是空气。
突然间是,他举起的一巴掌颤抖地落在了她左脸上。
啪一声的响亮,却是滑过她的脸皮,打到了敞开的窗玻璃。
刚好费海楠加完油回来打开门,看见吴梓阳挥手打人的动作。杏目瞠圆了,费海楠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吴梓阳,吼道:“你动我家嫂子?!”
吴梓阳像是才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地低头看打人的手:“不,我不是,我只是——”
“你这个欠揍的家伙——”费海楠卷起袖子,怒气汹汹准备殴打小人。
“费上尉。”墨兰叫住,道,“没事儿。刚刚起了点误会,是我不小心惹怒了这位先生。”
“卢同志。”费海楠惊疑地回身看她,对她的宽宏大量无法理解。
墨兰微笑地向她摇摇头,表明根本不需大费周章。那是由于,从吴梓阳刚刚要打她的神态来看,就知道打人的人肯定比被打的人不好受。她不管打还是被打,都是先做好考虑的。为了引开费海楠的注意力,墨兰眺望对面的样子说:“急诊室的门好像开了,得去看看那人的情况。”
费海楠见她出去,只得跟了出去。
对面的急救室,走出来的医生对她们说:“伤者的脑部肯定有问题,必须送大医院去做仪器检查。这样吧,这里离城市远,怕送过去来不及。你们看能不能向基地里的医院申请一下。我打过电话去问过了,但是,说是要等上头批示。”
“要等多久?”墨兰问。
“这个难说了。”费海楠抓抓帽子,“现在基地这个特殊情况,短则几个小时也是要的。等的时间长的话,还不如送大城市医院里去。但我这开基地军车的,也不可能把病人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不能通融吗?”
“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办法。”费海楠咕哝着,其实自己不大想打电话向两个堂哥求助。
“我来打吧。”墨兰看出她的想法,向费海楠要指挥部号码。
这一通电话直接拨到了指挥所的文秘。
“司令,卢同志来电。”
一句话,让指挥所的军官们刷地都把目光聚集在费镇南一人上。
费镇南在众目睽睽下,迈开脚步走到电话那里,接过文秘手中的电话筒,背过身去听。
黎立桐望着手表,叹:“这小别就是胜新婚啊。看,不到两个小时,就开始思念了。”
费镇南转过脸,向他扫去一个横眉。
“哈哈。你继续听,我向你保证这里的人都不会偷听。”黎立桐收到他的眼神,马上向他拍胸脯打包票。
“不是。我是问,她说她在海里救了个人。这人情况比较危急,需要送到基地里的大医院处理,你说能通融吗?”费镇南沉稳地说明情况。
黎立桐脑子里差点拐不过弯来,呆呆地重复他的话:“你说她在海里救了人?”
“她和海楠私自跑出去基地外面了。这个,我会处理的。”费镇南咔一声挂了话筒。
所有军人包括黎立桐,默声无语。对于费镇南来说,通融收个病人可以,但是自己的兵违背自己命令跑出去基地外头,就是不可能通融的,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果然,在看见岳涛带了两个纠察兵过来时,费海楠两条腿儿懂得害怕了,打起了抖儿:“是三哥,还是四哥的命令?”
“你说是谁接的电话?”岳涛给她一个没好气的白眼。
“三哥。”费海楠沮丧地耷拉下脑袋,“这点上三哥比四哥严厉得多。早知道我直接找四哥解决问题了。”
六六指挥两个医护兵将病人抬进救护车里,走到墨兰那里,看见了她嘴角的淤青。他眼中抹过一丝疑问:“被谁打了?”
连六六都能看出是被打的,墨兰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质。她本想笑着敷衍过去:“泡海水时,不知怎么撞到的。”
“你连我都骗不了,怎么能骗得了政委?”六六弯弯的眼睛笑了一笑,表明不是他想为难她。
想到那只恶魔,墨兰就头疼。还真的是头疼,她的手不觉地伸出去摸额角的纱布,却在见六六的目光扫过来时收回了手。防着个兵,防着个军官,绝对都比防着个军医官容易得多。费君臣将一个最难搞定的人指派到了她这里,费镇南也能同意,都不知道怀了什么心思。
六六带她出去时,微笑着给她手里塞了条药膏,让她赶紧擦擦嘴角的淤青。
撇去费君臣的关系不提,这个叫六六的军官对自己倒是蛮好的。墨兰接过药膏时这么想。
当她要坐上军车时,吴梓阳从里面追了出来,向着她喊:“墨兰,我知道你不原谅我,但没有关系。以后我还是你的学长——”
他声嘶力竭的喊声赶不上飞速的军车。墨兰望着车前镜里他的影子愈来愈小,最终变成一个小点,仍一直屹立在原地。为什么,他会流浪到这个地方与她相遇?为什么突然对她穷追不舍起来?她不是傻子,总以为这事有很多蹊跷。
指挥所里,费镇南见费君臣要亲自赶往海军基地医院看那个伤者,低下头对堂弟说了一句:“我确定了她是49。”
“你怎么确定?”费君臣果然被他这句话引了回头。
“我摸到她身上一条疤痕。位置与49当年受伤的时候一样。”费镇南没有抬头看他,似乎知道他肯定会提反对意见,只一个劲儿地说下去,“她是49,Aida会来,教皇也会来。至少这两个人是会来的。”
“你是走火入魔了吗?”费君臣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想安慰他过于绷紧的神经。
“我一直以为,那孩子之所以会突然消失,是你和老爷子的主意。”
费君臣与他四目相对,没有说话。
“我会娶她。”费镇南戴上军帽,比他先一步往外走,“而且我会告诉她一切的。”
费君臣在稍愣一下后,追了出去,拉住他一条胳膊,肃穆道:“什么都不要告诉她。这是老爷子的命令。”
“这么说,她的记忆是你抹去了。”费镇南没有疑问的,只是用骇然的目光在他脸上搜索,“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老爷子一句命令就让你做了,这不合情理的命令你怎么可以遵循!”
“你怎么看待我没有关系。但听我一句,她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当你的太太,一辈子不需要再受到生命的威胁,这就够了,不是吗?”费君臣收起向来吊儿郎当的姿态,认真到甚至可怕的眼神对着他说。
“可是她现在生命受到威胁了。”费镇南句句力争。
“那也没有关系。只要她成为了你的太太,他们就得考虑动她的后果。他们如果敢动她,就是与费家、黎家、白家、容家、陆家五个军团的人为敌。虽然老爷子一开始希望她能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长大,成人,接受一个世俗的家庭与爱情,过一个完全平凡人的生活。但现在如你所想,已经完全是不可能了。她的命运没有办法放过她。”费君臣一句句说给他听,希望他能下定决心。
“告诉我,她是什么人?”费镇南逼问。
“她叫做傅墨兰,傅尚惠的女儿,父亲不详。傅尚惠是傅家老太太不为人知的养女。傅尚惠是老爷子当年堪称包养的‘情妇’。傅尚惠后来离开,不是因为‘愧疚’,是因为伤已养好。问我怎么知道,当时给傅尚惠疗伤的是我爸和我妈,谨遵老爷子的命令一句话都不能说。”费君臣娓娓道出了埋藏在父母心里许久的秘密。
“傅尚惠的真实来历是?”费镇南双眼眯紧。
“她姓卢,所以49的原本名字就应该是卢裕华。”
原来费老先生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是有缘故的。费镇南忽然对于爷爷的高深莫测,升起了一股畏惧。
“知道都是爷爷安排的,你还会发誓去把她作为一个妻子保护一生吗?”费君臣冰凉的眼神从眼镜后方射了出来,“我先警告你。如果你让她受到伤害,我和老爷子第一个不会饶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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