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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杀手?”猴子脸露出比他更迷茫的神色,指着横尸在地上的肖庆生,“我看,他是犯急病吧?得找个医生看看。”

被猴子脸这一提醒,费镇南大体摸肖庆生胸前背后,真的没有任何枪口的外伤。

“哎呀。这船上怎么突然死人了,还是官员!”猴子脸哭丧着脸,也不知道他这是伪装的不知情,还是真的一无所知。

死个罪大恶极的贪污犯,是活该死的。只是肖庆生这一下猝死,线索再断。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动的手?费镇南向上观望天花板的吊顶,左右瞧不出异样,但这种被人审视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呢。

墨兰在驾驶舱内,觉得有一股阴嗖嗖的风不知从何处刮来,寒意便是从她脊梁骨缓慢地攀升。

前头一道巨浪打来的时候,伴随天色中雷光一闪,在甲板上圈出个白影。驾驶舱前方的甲板上,傅蕙兰娇小的个头拎着裙摆在摇摆的甲板跌跌撞撞地飞跑,像是在逃窜闪电。墨兰一怔,不知她是出了什么事显得如此慌张。

费海楠通过游轮的无线电,正与基地的部队进行联系:451部队,451部队请回话。我这里是玛丽安号上的海军军官费镇南与黎立桐,要求与基地部队领导对话。

滋滋滋,可能由于飓风在附近海域经过,导致信号不清。过了数分钟后,终于传出了嘎吱嘎吱的电波信号,以及白烨在纷杂信号中模糊的声线:费上尉吗?我们一直在派小艇跟踪你们。但是因为飓风临近的原因,导致小艇不能继续尾随,在半路失去玛丽安号的踪迹。现在,请报告你们在海上的位置。我们会马上派出救援。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们在船上出事的时候,怎么不见有救援过来。人算不如天算,哪怕像白烨这样老道的人物,也无法算尽天机。这飓风会忽然转向,并来的太快了,影响了局面。但是,他们这边不好过,敌方应也是不大好过才对。

费海楠拿枪指着凯斯,要凯斯马上报出玛丽安号现在的位置。但是,凯斯摇了摇头:“你看这海面都成什么样了?如果我们刚刚不转向,可能就此通过了飓风的区域,能得到安全。现在,我们可能是再度冲进了飓风的区域。在受飓风影响的区域里,我们是无法辨明方向的!”

“我让你报你就报,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费海楠没有时间与他胡缠乱搅,直接把枪口再抵住他脑干。

可这会儿凯斯闭上了眼睛,好像已在听天由命:“海军上尉,如果我们不能闯出这片海域,我们的船会沉,你和我一样会死!你现在一枪打死我也一样。”

费海楠当然不可能一枪打死他,耳听与白烨的联系再次被天象截断。

墨兰保持着冷静,相比费海楠满头急出了潮汗,她依然一张脸平白得像张纸。思考只需两秒钟,她走到凯斯那里便是一个枪托打醒了装死的凯斯。

“你做什么,三少太太?”凯斯捂着差点被打断的脖子,惊颤地仰望这个个子瘦弱的女人。今晚,给他和他的船员最大惊奇的,便是这个外表似乎柔弱不堪的三少太太了。一手近乎于奇迹的枪法,力气比那个大力女费海楠还要大,一双没有光的黑瞳好像是个黑洞能吸走任何人的魂魄。他深深地畏惧这个像巫女一样的女人,他的船员与他一样,以为今晚都见鬼了!

墨兰从高处俯瞰着他,嘴角微扬的笑充满了邪魅:“你们的货肯定要在船回港口之前出发。是谁与你们交接,并护送货物走出中国海域?”

他们的算盘打的,当然是最好能在这批珍宝走私成功的同时,被宾客买走。因此,交接货物会在国际海域上进行。现在游轮被迫返航港口,货品必须在游轮靠岸之前送走。如今遇到了飓风,正是脱手的好时机。

凯斯与猴子脸之前已经说好。如果船有回岸动向,不需凯斯与猴子脸发话,自有他人马上替他们着手安排货物脱手的计划。至于这个他人是何人,自然是与他们两人都有干系,并且位高于他们一等的人,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将货物交出。

然而,这个人凯斯死活是不能说的。哪怕他露出一丁点儿透露秘密的倾向,便会像肖庆生一样突然猝死的不明不白。

墨兰只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货物可能在脱手了。这时候,她是不怕这艘游轮会怎样。只要出了飓风的海域,马上能和白烨继续联系上,安全不会有问题。但是,他们即将到手的证据可能就此销声匿迹。回到港口,没有确凿的物证,猴子脸等人依然可以摆脱法律的制裁,今晚的行动便完全地变成了白费心机。对此,别说负责行动的白烨和费镇南会不甘心,她一样十分的不甘!倒不是由于什么英雄主义爱国情怀,只是她已经尝到过了血的教训。让坏人得逞,只会让坏人进一步得意,下一步报复到自己的头上来。

所以,这些人必须一步一网打尽!

“海楠,你在这里看着。我去一下船尾。”墨兰一旦决意在内心中形成,便不会有任何犹豫。

“三嫂,你先联系一下我哥吧!”费海楠虽是个老粗,然在这会儿还是能闻得到危险的气息,不让她单枪匹马。

“你哥应该在路上了。”墨兰说,一点也不怀疑费镇南的洞察力与行动力。

即使如此,费海楠也是忧心忡忡:“既然这样,让我哥去应付就行了。”

“他把他的枪给了我!”墨兰道出这话时,眼珠子里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羸光。

费海楠一怔,混乱,单细胞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这是什么意思?三哥把枪给了她,是说三哥早已知道她会用枪?那么,为什么不在上游轮前先给她枪?现在,他把自己的枪给了她,又是由于什么?费海楠对于这一串疑问急得想用手抓头发,再抬头看时,墨兰已经不等她说话,飞出了驾驶舱。

甲板上几乎没有人。乘客们都躲在密封的船舱里,透过窗户惊恐地看着船两侧的惊涛骇浪。船舷两侧维系的四条救生小艇,其中有一条,已经被Aida的人秘密割开了绳索,在飓风掀起巨浪之前,抽身离开了玛丽安号。这个事儿,自然来不及被疲于应付海浪的船员们察觉,也没有报到自身难保的凯斯那里。

傅蕙兰娇小的身影在甲板上跌波。费镇南告诉她在一楼甲板等候消息。她信任于费镇南,只是,刚走到一楼的舷梯处,背后便是被一件锐利的冰凉的东西指住了心脏处。

“去船尾第三艘小艇那里。如果你在半途改变方向,或是告诉任何人,我会看着你,马上让你死掉。”对方经过处理的声音,沙哑地滑过她耳际的同时,一样尖利的物体冰凉地刺进她的脊梁骨中间,进入了她的体内。

因此,她只能变成一个被地狱的绳索捆绑住的牵线木偶,在飓风巨浪中,艰难地在甲板上穿行。她的眼皮在风中挣扎着,双目寻找熟悉的人影:墨兰,她的妹妹墨兰,如果自己要死了,有一些重要的事必须告诉墨兰,比如老太太在昏迷前与她说的话,有关墨兰的身世。

“姐!”

听见这个亲切又熟耳的呼唤,傅蕙兰浑身一颤,想转过身,又不敢。她惧怕着,前所未有地惧怕着,不是畏惧自己即将面临死亡,而是能感觉到那个高高在某处俯瞰她和她妹妹的凶手,是想让她在她妹妹前惨死,继而折磨她妹妹,让她妹妹再次活生生掉进地狱里去。

“姐,你怎么了?”墨兰感知到了傅蕙兰的异态,以至于要靠近姐姐的脚步变得迟疑和惊怕。

“不要过来,墨兰。”傅蕙兰尽可能让自己躲在灯光打不到的暗影里,不愿意妹妹看见自己临死前的样子。她的体内,被那个凶手注入的冰凉物体,开始转动,在加速度的活跃下随时达到峰值,然后她将面临的是——

“姐!”墨兰出于一种可怕的直觉,向四面八方搜索那股阴嗖嗖的风,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然而,似乎要打断那股风太迟了,也不切实际。因为飓风是那么大,浪花儿拍打在她们的脚上。她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有人能自如地接近这里。

哐当当清脆的音色破开了呼啸的狂风。墨兰只觉左边一个黑影擦过的刹那,手掌中的物体便是一空。她的枪!心里边蓦地一紧,耳际已是嘭的一声出去。眼前几尺远,傅蕙兰娇小的身体中间,便是被穿了个小洞。

墨兰眼睁睁看着傅蕙兰犹如抛空的物体落在甲板上,急喊的那声“姐”没有喊出来,一双手已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身边那个黑影的脖子。如果她现在手里有刀有枪,肯定会把这人捅成马蜂窝,都不能解心头之恨。

“Aida!”赶到的Fase见到在墨兰的双手中没有丝毫抵抗的Aida,面色惊变,冲上来几乎是要把墨兰的手给折断了才推开了对方,怒骂,“你睁眼看好了!Aida是救了她的命!”

那颗子弹是穿过了傅蕙兰的身体,弹头却是同时推出了傅蕙兰体内的另一样东西。只见弹头与那东西交集在一块儿落在甲板上时,不多久,又是嘭的一声,随着这一惊悚的爆炸声,甲板被炸出了个洞。

相比傅蕙兰刚刚受的那个弹伤,如果这个小型爆炸发生在傅蕙兰体内的话,恐怕再神明的神医想救傅蕙兰的命也回天乏术。

费镇南带着猴子脸走到这船尾时,见到的就是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Fase第一个发现费镇南闪现出来的身影,向Aida请求:“我们该走了。”

Aida将手指滑过自己脖子,能清楚地触摸到她刚刚掐在他身上的指痕,墨镜底下的眼睛便是微微地一笑:“走吧。”

费镇南伫立在原地,在飓风中一动不动的,迎接着他们两人从自己身边擦过。在哐啷啷的十字架飞扬声经过身旁时,费镇南那双在电闪雷鸣下的眼睛与此时海面上的波涛汹涌相反,犹如沉入了海底般无声无息。

Fase见费镇南连眉头皱都不皱的,反倒自己皱起了眉头:“这个海军军官,比九年前更沉得住气了。”

Aida一直嘴角微微扬着:“他的事与我无关。”

见黑袍飘远了,费镇南才动了步子,在墨兰身旁蹲下身,仔细观察她眉头的细汗。

“我,得先帮姐止血!”墨兰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双腿浮软。

费镇南扶着她,一直把她扶到了傅蕙兰身边。墨兰给傅蕙兰检查伤口时发现,子弹在那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趁蕙兰转身的时机巧妙地避开了蕙兰体内的大血管,因此造成的出血状况并不算严重。这样的枪手只能是前所未闻,如果世上有这样的枪手,不能不说是天赐的,能将杀人的武器变成救人的利器……

费镇南以为她的指头按在伤口上打哆嗦是担心蕙兰伤势,安抚她道:“很快,就能穿过飓风,白烨马上带人来到。”

“三少!”她忽然紧抓住他的手,眼睁得大大的,“你是不是认得刚刚那个人?”

“如果我说认得,你会去找他吗?”费镇南的脸隐没在暗色里,声音带了丝沙哑问。

“不会。”她斩钉截铁。

费镇南并没有感到轻松,此时是以一种严厉的审视的口气问:“你是都记起来了吗,49?”

“Aida,你为什么开枪去救那个女人?”Fase驾驶离开的小艇,事后想或许费镇南看见了那一幕,之后会拿这个当做呈堂证据逮捕他们,不免后悔地出语。

“费镇南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上了,他不会不知道这个事与我们无关。况且,我救了她,他已经能明白我的立场。”Aida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触摸脖子上的指痕,能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的体温,由衷的愉悦在他嘴角扬开。

“那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女祭司的伎俩。”Fase对此不得表露出为组织担忧的心态,“你放逐了他们两人,说好十年时间。现在还不到十年,他们难道是想兴风作浪了吗?”

“这批珍宝出去,他们少说也能赚足几个亿。”Aida轻轻地叹息,“其实,比起我们顶级杀手接一个订单的金额,不能不说是辛苦多了。”

“这么说,他们肯定不会满足,会回来的。”Fase替他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以备应付组织内部的危机。

“这倒是难说。有时候他们追求的东西,或许并不是金钱而已。”Aida每想到九年前教皇离开时那副不甘的神态,仿佛眼前又出现了化不去的乌云。

Fase眼见快要与之前先离开的小艇汇合了,上面坐的小鬼路米,让他不免有了心事问:“路米知道吗?你们父亲的死与那个女人的母亲有关。”

“路米即使知道了她是杀父仇人的女儿,恐怕也只是一笑了之吧。”Aida以自己对弟弟的了解,嘴边浮起了宠溺的微笑。

“你们该不会以为,你们的父亲该死……”Fase对他们两兄弟奇怪的性格,深感不安。

“不。只是觉得杀她,也不能让死人复生。”Aida说出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生物学原理。

Fase对于他的经典言辞,只能无言以对。

海风刮着脸皮,甚至有刺痛的微感在皮肤上颤抖。

远处,由远及近,是汽艇的声音。然后有鸣笛,是军船的鸣笛。墨兰以为,这威震四海的笛声,如今正衬托着在她眼前的海军司令。费镇南的双目,不能不说在此时此刻能让任何一个灵魂中哪怕有一点污点的人,都不寒而栗。至少,在她身旁的猴子脸,在听见军船靠近的时候,立即想跳海逃生。

白烨带了批官兵上船后,马上吩咐人四处执行命令。

枪弹的声音,人群的喧哗,猴子脸的尖叫,一切在墨兰耳边,都成烟云一般,只要费镇南在这里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白烨在上船后,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两个。他先是喊了军队的卫生员过来,马上帮傅蕙兰处理伤口。然后把手搭在宛如武神像的费镇南肩膀上,他轻轻地贴到对方耳边吹了道气:“怎么?与媳妇闹别扭了?”

费镇南语气风平浪静的:“我给她拿枪了,故意的。”

白烨倒是挺配合,苍白的脸表出电光火石的震惊:“为什么?”

“因为我想通了,我的女人是一个能与我并肩而战的女人。”

她竟然因他这句出乎意外的赞扬,微红了脸。

“三嫂!”费海楠从甲板上跑过来,向白烨激动地形容刚才的过程,“你不知道,三嫂是,是我见过最最不可思议的神枪手了!”

白烨九年前没有亲眼见过墨兰的枪法,现听费海楠的描述,挑起了长眉:“比起你们费家的老奶奶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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