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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蔺的身子一僵,随他去看窗外的那轮圆月,心里突然有些苦涩。

这里是她的家,她日后肯定会回来的。但是,她不需要他陪。

他呆在这里,只会让她想起以前,想起她以前的那些刁蛮任性,想念她的爸爸。

“脚还疼吗?”他斜眸睨她一眼,铁臂依然将她搂紧。

她摇摇头,安静被他搂着,望着窗外。

这里是她的家,她从来没想过有那么一天,睿哲哥哥会把她搂在怀里,与她一起看窗外的月色。

从来不敢奢求。

所以此刻他把她搂在怀里,只倍感苦涩与讽刺,心里难受。

虽然他的胸膛还是那么宽阔厚实,臂膀还是那么粗壮有力,能给她安全感,可往事历历在目,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曾经她爱他的代价,就是失去爸爸和苏家,坐三年牢,那么,从此她是不敢再接近他的。

不敢把他的愧疚错当成爱情,让自己再犯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想睡觉。”她小声道。

“在这坐一会。”他长臂再一收,让她重新靠进他怀里,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他把灯关了,窗帘也没拉上,任银白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他们面前的地毯上。地毯的后方,则是苏市长的灵台,黑白照里的苏市长静静看着沙发上偎依的两人,仿佛不曾离世。

黛蔺注视着自己的父亲,眼眶酸涩,在心底喊了一声爸爸。

爸爸,女儿很累,不知道该不该与萧梓继续下去。因为,女儿已经配不上萧梓了。

滕睿哲的目光也落在苏市长的遗照上,深沉的双目立即浮露出浓浓的愧疚,静望苏市长在照片里的样子。苏市长这个人其实很有担当,有原则,不然他也不会与苏市长有交情,经常来苏家拜访。

只是,纵火案之后的事,谁也无法预料;谁也无法阻挡事态的发展,预知苏市长的命运。官场上的风云,随时变幻莫测,谁都无法执掌和改变。

他唯一对不起苏市长的地方,就是间接害得他们苏家出了人命,一夕间家破人亡。

“苏市长临终前,我在他身边。”他沉声而道,收回遗照上的目光,看向怀中的黛蔺,“苏市长临终前什么都没说,只喊着‘黛黛’,让黛黛好好的。”

黛蔺的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苏市长他是希望女儿平安的。”他继续哑声道,大掌无意识抓紧黛蔺那纤柔的胳膊,墨眸盯着她那张泫然欲泣的脸蛋,微带心疼:“以后别再想不开。”

黛蔺听着,红唇剧烈颤抖,泪水还是扑刷刷落了下来。她想活着啊,好好的活着,可这个社会不容她,所有讨厌她的人都不肯接受她。

滕睿哲见她哭起来,瘦瘦的削肩因伤心不停的抖,柔弱而无助,冷硬的心房霎时软下一角,一股强烈的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冲击他的四肢百骸。

他将黛蔺抱过来,轻轻搂在怀里。

这小身子,真的像一根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草啊。

黛蔺埋首在他怀里,酸楚的泪水汹涌而出,濡湿他的衣襟。爸爸临终前果然喊的是黛黛,黛黛,爸爸想把你保释出去,可爸爸来不及了。黛黛,爸爸的乖女儿,以后好好的活下去。

滕睿哲搂着这柔软娇弱的小身子,只觉她浑身都在颤抖,小脑袋埋在他肩窝,小手揪紧他的衣裳,闷闷的哭。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在疼,疼得厉害,让他不由自动把她越抱越紧。

如果当年他没有执意追究,苏市长是不是就可以把案子压下去?从而,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苏黛蔺不会失去父亲?

“我……想回房。”黛蔺哭了一会,抬起泪水涟涟的脸蛋,静静望着暗夜里的睿哲:“我累了。”

睿哲眸光一闪,把她轻轻放开,道:“你对睿哲哥哥,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也许他比萧梓更适合照顾你。”那双隐在暗夜里的双眸,含着火热的光芒。

黛蔺从没见过滕睿哲这么温柔的跟她说话,并且是直接问她还有没有感觉,似在回应当年她的痴迷,心里轻轻一抖,哀伤道:“黛蔺既配不上萧梓,也配不上滕睿哲,三年前三年后都是一样;黛蔺从不觉得三年牢狱之灾、爸爸的早逝,是睿哲所致,他应该这么做;但三年后的羞辱,让黛蔺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滕睿哲仰面冷冷注视着她,浓眉一皱!

跟他在一起,真的会生不如死么?!还是,只要看见他,就会想起那三年的牢狱,想起苏市长的死?

黛蔺站在他面前,银白月光洒了一身,看起来更加形销骨立。

她是鼓起勇气说这个词的,做好了被他惩罚的心理准备,掌心紧紧的捏着。

她很感激爸爸去世时,他守在身边,帮她传达了爸爸最后的遗言;但她痛恨他在床上对她的羞辱,以及他对萧梓的羞辱;

以前的滕睿哲不是这样的,他只会对她不屑一顾,冷眼相待,永远高高在上,而不是对她的事横加阻挠,在床上折磨她,让她难受。

她现在怕他,也恨他。

“好了,去睡吧!”滕睿哲见她依然用那双水汪汪的泪眼恨恨看着他,心里倏然涌起一股烦躁,冷冷呵斥她去睡。该死啊,每次动了心思,想要照顾她,都会被她一脚踩在脚底下,并指责他他让她生不如死!到底是第几次了!

再他妈说一次,你就是孬种!

黛蔺见他果然动了怒,心里不受控制的害怕起来,转身往楼上走,把自己的房门紧紧锁上。

她躺在那张崭新的大床上,辗转反侧,听着门外的动静。

这里是自己的家啊,为什么她再也感受不到家的气息,只有数不尽的寂寞和孤独,孤枕难眠?是因为家人都不在了么?

她的爸爸会做菜,菜刀把土豆切得咚咚响,全成漂亮的土豆丝,然后倒进炒锅翻炒,香喷喷的,她自己则趴在餐桌上,用手托着小脑袋,看着爸爸忙碌的背影;

爸爸的工作很忙,应酬也多,但每个月他都会抽出时间来给女儿做菜,陪女儿吃饭。

吃完饭,她则用小拳头给爸爸左捶捶、右捶捶,趴在爸爸的宽肩上,问爸爸累不累,然后乖乖去洗碗,把爸爸炒过的锅子洗干净,不让佣人插手。爸爸则与寒紫妈妈商量,将她送去牛津大学读大学,几年后再接回来,让黛黛做高材生。

她一听这话就吓坏了,悄悄溜去了滕家,坚决不去国外。

因为她舍不得亲爱的爸爸,舍不得睿哲哥哥,不想在异地他乡更加孤独的生活。

于是,十六岁的她上了锦城市的大学,成了班上年纪最小的新生。

“咱黛黛从小就机灵,两三岁大呀,见爸爸回家,就用小手手给爸爸拿拖鞋。爸爸这辈子就希望给黛黛找个好丈夫,让他好好疼爱黛黛。”爸爸一手抱着幼小的她,乐呵呵的笑着,用胡渣扎她的小脸蛋,“哎唷,黛黛又长高了两公分,成大姑娘啦!”

那种刺刺的感觉,至今还弥留在她脸上,麻麻痒痒的,她伸手去抚,却抚不到。

她睁开眼睛,想起了滕睿哲吻她时,下巴上的胡渣摩擦她的触感。

他扎的是她的嘴,攫住她的唇……

滕睿哲是个俊美性感、极有男人味的男人,可他的吻太霸道,太强势,带着掠夺与征服,狂傲得让她想逃。

曾经她以为被王子吻,会幸福得神魂颠倒,不知方向,可事实上,被失去理智的王子吻,只能体会到刺痛与羞辱,没有幸福。当他压你在身下,仅仅把你当做一个泄欲的女人,那种感觉是绝望的。

绝望到,让曾经追逐他的一切美好都破碎掉了,只剩下生不如死。

所以比起如今的他,她宁愿他还是那个彻底把她遗忘在监狱的滕睿哲。忘了就忘了,从此不要再回头,也请不要再羞辱她,轻贱她。

她翻个身,从床上坐起,望着陌生的房间。

房间里真冷啊,什么都是新的,陌生的,再也没有三年前的气息,没有爸爸送给她的东西。

她穿好睡衣,摸索着爬起来,打开门走出去。

浴室有一面穿衣镜,可以照到她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吻痕,她把睡衣半褪,拿热毛巾挨个挨个的热敷,从白嫩的胸口到腿弯,想让这些吻痕快些散去。

滕睿哲静静走过来,站在玻璃门外,将这些诱人的美景尽收眼底。

原本他以为她是要想办法出去,没想到是想消除身上的证据,不让萧梓误会。

看来,萧梓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真的很重要啊!

――

订婚宴推迟,邹小涵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找去滕睿哲的单身公寓,物业经理说滕先生已经有段时间没回来了。

她回到公司,torn说不知道顶头上司去哪了,可能有私事要办吧。而且坚决不肯把睿哲的另一部手机号码发给她,表示没有滕总批准,坚决不能外泄,这是原则问题!

邹小涵有些气闷,转身走了。

睿哲的这几个秘书里面,一律是男秘,中年女秘,只有这个torn是年轻女秘,且还是个小妖精似的秘书,常常做错事就向睿哲撒娇,没大没小的,让她进睿哲公司的第一天起,就开始注意这个torn。

torn对睿哲这个老板死心眼,非常忠心,睿哲也比较信任torn,她是看出来了。所以有很多消息,她必须要从torn这里敲出来,拉拢torn,才能找到睿哲。

比如上次睿哲连夜从北京飞回来,就是这个torn说了什么,才让他那么反常失控,匆匆忙忙飞回锦城市!

还有前天,她去准备订婚事宜了,没来上班,睿哲呆在公司,然后torn进办公室说了什么,睿哲就匆匆离开了!

而前天不就是萧梓哥哥与黛蔺的订婚日吗?他们订婚的翌日,萧伯母就去滕家拜访了,一脸愁苦,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难道跟睿哲有关?还有,好久没见黛蔺了呢!

“萧梓哥哥,黛蔺在家吗?你们订婚,我没来得及赶上,现在把礼物送过去。”想到此,她连忙给萧梓打了个电话,笑盈盈的,“我好久没见黛蔺了,真想她。”

“黛蔺身体不舒服,改天再见吧。”电话里传来萧梓疲惫的声音。

“黛蔺病了呀?我过来看看她!”她快声道。

萧梓眉头一皱,断然拒绝:“不了!小涵你即将订婚,多准备一下吧!”飞快挂了电话。

邹小涵心里咯噔一下,已经十分肯定,睿哲的失踪与黛蔺有关系!

――

黛蔺在自己房间睡的半梦半醒,不太安稳,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已大亮。

她穿好衣服下楼,听到厨房那边传来叮叮咚咚切菜的声音,规律整齐,在这寂静空荡的房子里显得特别清晰悦耳,她揉了揉红肿的双眼,一时以为是自己爸爸在厨房切菜。

怎么昨晚才梦到爸爸给自己做饭,今天就有人在厨房切菜?

她走过去,看到厨房里有个男人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短发清爽,一身居家服难掩天生贵气和宽肩长腿、腹肌健实的模特身材,正一边切火腿,一边用平底锅煎蛋,动作利落熟练,咖啡壶里则煮着咖啡,正在沸腾,香味四溢。

“去刷牙!马上吃早餐!”他把煎好的蛋装盘子里,沉声命令站在身后的她,从微波炉取出热好的牛奶,放餐桌上。

她愣了愣,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等出来,他已经坐在餐桌旁一边吃早餐喝咖啡,一边看报纸,浅米色的v领棉t,让他看起来尤为神清气爽,俊美非凡。

她的位子上则摆着牛奶,煎到五六分熟的糖心蛋,夹着火腿青菜烫牛肉的吐司,非常营养。

她端着牛奶喝了一口,小嘴上沾上白白的牛奶汁,用叉子吃吐司。

“煎蛋不吃吗?我记得你喜欢吃这种糖心蛋。”他轻抬眼皮,看一眼煎蛋,再看着她乖乖吃早餐的样子。这女人喝牛奶的样子其实挺养眼的,唇边一圈的白牛奶,真性感。

“我不想吃。”黛蔺低着头小声道,吃吐司,就是不吃他煎的糖心蛋。

他眸中一冷,放下报纸,起身。

蛋已经煎得尽量熟了,她的肠胃能接受的,又是她喜欢的食物,为什么不吃?!枉顾他早上在厨房的一番折腾!他冷冷摔下报纸,大好的心情被破坏殆尽,转身去换出门的衣服。

十几分钟后,他带她去医院,但路上遇上了大塞车,车子浩浩荡荡塞了一大条街。

torn给他打来电话,告诉老板今天别去医院,滕父的人已经得知滕总带陌生女子去医院的消息,正派人在那守着呢。这一去,无疑是让苏小姐陷入两难境地,身份曝光。而她对外放出去的消息则是,公司的海外分公司出了事,滕总赶着飞去了,但至今没联系上,可能是路上出了事故。

“那就制造一个事故出来。”他沉声冷道,目露阴鸷之色,“你半个小时后过来!”

“好的,滕总!”

黛蔺在一旁听着,心悄然揪紧。

半小时后,车流动起来,他吩咐torn不必过来见他,直接去医院走一趟。他则带黛蔺去另一家医院。

黛蔺望着他肃冷的侧脸,突然道:“你放我走吧,以后我会自己治肠胃病,你不必再这样为我做决定。”

“你自己怎么治?”他扭头问她,眸中掺着浓浓的担忧。

“不管我自己怎么治,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安排我的事?”她轻声道,尝试着不去怕他,而是与他沟通:“你就要订婚或结婚了,邹家的人不会容忍你这样对我,你的名声会受损;我与萧梓的未来,也将会被流言蜚语毁于一旦,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他听着,把车停到路边,静静望着她:“你确定要选择这条路?”他是指她与萧梓结为夫妻,坚定相随这条路,不管以后多么坎坷,都会坚持不悔的走下去。

而且他问的很平静,没有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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