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剑心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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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无绝瞪大双眼，祈祷千万别是他所猜测的那样。

炎无绝快步走到几十具尸身面前，一张张面孔呈现青白色，死不瞑目，瞳中残余的是惊愕，是对生的留恋，是一片死灰。尸身裸露在外可以目及的皮肤表面浮现出大小不一的尸僵，有个别容貌俏丽的女修尸身亦是赤身裸体，丰腴的胸脯和下身都有着明显被人凌辱过的痕迹。

炎无绝目露不忍，虽说尚且无法确认这些尸身是原驻守在蜀山据点内的弟子，但他仍从洞天法宝里取出十几件棉衣为这些女修的尸身盖上。

“这、这是？”正当为女修盖棉衣时，一具尸体从另一具尸体上滚落，司徒亮随意一瞥，如遭雷劈，呆立原地，“陈、陈、陈师兄！”

炎无绝不敢置信，可这具尸身的容貌与他印象中的陈师兄容貌一模一样，回想起陈师兄下山前还特地见过他一面，称日后有缘再相见，谁曾想那一面竟是最后一面。

这是他最亲密、最尊敬的师兄，某次外出任务，年纪尚幼经验尚浅的炎无绝被邪人暗算，是陈师兄舍命相救，却因此身受重伤，导致境界跌落、经脉断裂、丹田堵塞，从此不能再修炼，最终被调遣下山，驻守一方据点。

“陈师兄——”

炎无绝双膝跪地，虎目流出血泪，哭声悲天怆地，一声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

炎无绝目呲欲裂，嘴唇裂开泛血，左手撑地，右手握拳青筋暴起，一下又一下疯狂地锤击地面，他低下头，血泪滚滚落下，系在腰间的火舞剑感受到了主人的悲痛与怒火，亦发出阵阵哀鸣，连同悲怆的哭声，仿佛是一曲悔恨谱写成的挽歌。

“你这是因我而死啊！”

炎无绝愧疚，自责，他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这些兄弟姐妹们的命。

他觉得自己有罪，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若不是他忽然起意要来这个据点，那么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敌人也就不会血洗这里，陈师兄不会死，这些蜀山的兄弟姐妹更不会死。

‘是我害了你们！’

炎无绝越想越愧疚，深切的负罪感宛如块垒般堆压在心头，难以纾解，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越是心性老实、行事正大堂皇的人，一旦钻起牛角尖来，比小心眼的人陷得更深。

此时的炎无绝感觉自己走入了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路，又像是一座永远找不到出口的迷宫，路没有前方，也没有后方，不论是朝前看还是朝后看，就只有深邃的黑色，他走不了回头路，亦或是怎么走都是回头路，在这条路上，他除了越走越久、越走越深，别无选择。

走着走着。

陈师兄，还有几十个兄弟姐妹的脸，突然出现，幻化着，黑白着，死不瞑目地悬在他的眼前，炎无绝想逃，可无论逃到哪里去，这条路始终无休无止，而那些诡异的脸，也如影随形。

……

“师傅师傅，什么是心魔啊？”

“心魔就是——慢着，这个词你从哪儿听来的？”

“今天田吉师叔给我们讲心魔大帝的故事，他说最后是师傅您老人家把心魔大帝给杀了的。”

“这个田吉真是……”

“师傅，您和心魔大帝打过架，一定知道什么是心魔吧！”

“心魔为师自然知道，不过你还小，知道的太早不好。”

“师傅~你就告诉无绝嘛~”

“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嘛！”

“师傅师傅~”

“好了好了别摇了，师傅都快被你摇散架了！既然你想知道，那师傅就简单地来给你说说。”

“所谓心魔，其实就是一次错误的选择。人的一生会面临许多次选择，有的选择错了也许还能弥补，有的选择错了却会在心灵上烙下难以治愈的伤痕，它会让人后悔、让人遗憾、让人反反复复地不停想起这个错误的选择，而这，就是心魔！”

“师傅你说得太高深啦，能不能再说的简单点~”

“你小子！”

“师傅给你举个例子，比如说一个人，他是个侠客，行侠仗义，杀人无算，你说，他这一生有没有杀错过人？”

“应该…有吧？”

“那他杀错人后会不会后悔？”

“可他是个侠客啊，救下多少人，杀错一个两个应该没事的吧？”

“无绝！你只需要回答为师，他，会不会后悔！”

“会、会后悔…”

“只要会后悔，就会产生心魔，没错，他是个侠客，救下过许多人，但越是如此，他杀错一个人就越会耿耿于怀，心魔从来只会出现在那些有执念的人身上，却不会管这个人是好是坏。”

“那师傅，心魔那么厉害，心魔大帝肯定更厉害，您是怎么打败他的啊?”

“心魔大帝啊……打败他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只要你有一颗永不后悔的心就可以！”

“这样啊…那师傅，如果我以后遇见心魔了，但还没有不会后悔的心，岂不是被它压着打？”

“记住，你是剑客，持剑当一往无前，你或许会后悔，但你绝不可以退缩。”

“心魔或许是一盏燃不息的灯火，或许是一条走不尽的道路，但你要做的，就是握住手中的剑，将它刺灭，将它斩断！”

……

儿时的回忆滴滴点点地涌现在心头。

炎无绝一片死灰的眸子里亮起了曙光，他探向腰间，所幸在这片心魔营造的黑暗之路上，火舞剑仍形影不离地佩在身边。

‘只要火舞剑在，只要剑不离身。’

‘我是剑客！’

‘小小心魔，怎敢乱我心！？’

炎无绝向如影随形的几十张脸孔深深鞠躬。

“兄弟姐妹一路走好，我已手刃仇敌，愿你们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至于蜀山交由我来守护，我定当诛灭那些躲在暗中的贼人！”

一躬鞠完，炎无绝向身下路仗剑一截，这条无休无止的黑暗道路，这座无出无入的黑暗迷宫，彻底粉碎，再抬起头、再睁开眼，空旷的大厅中央数十具尸体阖上了双眼，消弭成淡白色的绸絮，随风飘散。

炎无绝微微一笑，心中升起的不再是愧疚与迷惘，而是熊熊燃烧的斗志与战意。

他的剑心，由此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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