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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凌宇洛刚从林子里晨练回来,便看见天机老人站在门口,朝她招手:“小洛,过来,我有话要说。”
想起因为昨夜时辰太晚而暂时中断的话题,心中一动,大步行了过去。
进了屋,天机老人坐下,淡淡看了一眼那垂手站立的少年,说道:“小洛,师父明日要下山,去你薛伯伯的药庐看看,短则三五月,长则大半年,你就在山上守着,将门中事务打理好,等我回来。”
凌宇洛口中称是,又听得他说道:“在临走之前,师父有事情给你说——师父不怪罪你隐瞒身份,你也别怪师父这两年来对你的隐瞒……”
“弟子不敢!”凌宇洛口中答着,心中却想,师父对自己也是有所隐瞒吗?究竟是什么事呢?
天机老人轻笑一声,道:“你这鬼灵精,嘴上说是不敢,心里一定在想,这师父到底隐瞒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值得原谅……”
凌宇洛耸了耸肩,笑道:“师父明明知道宇洛的心思,又何必如此一说。”这两年之中,与师父相处得越长久,便越是觉得这师父平易近人,与先前古板孤僻的形象完全是两回事,想起那几位师兄在师父面前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模样,便是不由得好笑,只怪他们没福气看到师父如此孩童气的一面。
说起来,这爱屋及乌,真是幸运……
天机老人没有说话,径直进了内室,不一会儿,便是从里面抱了一只偌大的木箱出来,放在地上,说道:“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凌宇洛疑惑过去,见那木箱并未上锁,双手托起那箱盖,往上一抬,随意一瞥,不由得哗的一声惊呼。
只见箱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玩意,晶莹的玉冠,光洁的象牙梳,精巧的香囊,华美的披风,甚至是金叶明珠,绫罗绸缎,整整小半箱,五光十色,绚烂耀目。
“呃……这些……哪里来的……”凌宇洛见状愕然,就是以她外行人的眼光,都是不难看出,这箱子里的东西件件价值不菲,颇有来头。
“还不是你那些好师兄们这两年来派人给你送来的,虽然送信的人说了,这些是送给师父和师弟,但是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我这糟老头子怎么用得上,摆明了是送给你一人的!哼哼,这帮臭小子……”
凌宇洛听得那咒骂声,不禁哑然失笑,手指在箱子里一阵拨拉,无意中竟在箱底翻出几封书信来,一看信封上那收信之人,都是署的自己的名字,这师父,居然将他们的书信也一齐扣下了,真是,自己还一直在想这几人下山之后就是音讯全无,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哪知竟是这师父从中作梗……
“怕你看了这些东西练功分心,为你着想,先行暂扣了,几人都有送东西来,时间已久,也就记不起谁是谁送的,尽数混在一起了……”
凌宇洛没有作声,将那些书信一一拆开,迅速浏览了一遍。
这其中,以纪云岚的信为最多,共有四封;其次是秦易之,有三封;齐越和颜青各有一封。
纪云岚在信中又一次提到玉佩的事情,只说是已经禀明父母,全家欢喜,期盼早日团聚,并叮嘱她好好在山上呆着,等她十七岁的时候,就派人前来接她去楚京,择日完婚。
秦易之的信就比较简单,说他一直学习经商,有了长足进步,希望她也跟着师父好好学习,切莫惹师父生气责罚。
颜青的信也简单,寥寥数语,说他很好,小翔也表现不错,叫她无须担心。
只齐越的信最怪,一个字都没有,一张白纸之上,独独画了一只小巧殷红的果实,依稀是那草莓的模样,奇怪,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是要提醒她,他曾经为她采摘过后山的莓子,要她时时记住这一好处吗,这冰山的心思,真是莫名其妙。
“他们信里都说了些什么?”天机老人见得那少年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时而欢喜,时而不解的神情,不禁笑着问道。
“没说什么,都是让我好好孝敬师父,别惹师父生气。”凌宇洛几下将信纸叠起收好,放回箱中,想了想,又问道:“师父,那送信之人,什么时候会再来?”
天机老人摇头道:“这时日不定,我也说不清楚。”
时日不定?
没有传信之人,方才见那信封之上也是只署了她的名字,并没有落款地址一类的,这回信可就麻烦了!
见她低头,默不做声,随意把玩着箱中的物事,天机老人笑道:“着什么急,等我回来,你就下山去,见着本人,可比回信强多了!”
“我,可以下山了?”凌宇洛睁大了眼,没听错吧,师父说她可以下山了,不是说要到二十岁吗,她现在还不到十七呢!
天机老人含笑点头,说道:“那年及弱冠方能下山的规矩,本是对男弟子而言,你是女子,若是师父规定你二十岁才下山,便是太苛刻了不是?”
凌宇洛立在原地,一时间又惊又喜,下山,便意味着她可以去找师兄们了,尤其是可以去找她的二师兄秦易之了!另外的几名师兄,也是答应了要去见他们的,与纪云岚的婚事要说明,要处理,还要问清楚到底是谁开玩笑,偷走了那发光宝盒……
“好了,我要收拾一下,想想要给你薛伯伯带去的物事,你也抱着箱子回你房中去,好好看看瞧瞧你的这些宝贝东西,当着师父的面,可能不好意思吧……”天机老人挥一挥手,站了起来,凌宇洛本想再问些什么,见此情景,也只好抱了木箱告退。
回到房中,将箱中的物事一股脑倒在床榻上,一件一件仔细端详,实在猜不出哪些是秦易之送来的,哪些又是别的师兄送的,怔了半晌,又去翻看书信,各人信中对这些礼物却都是只字不提,越看越是一头雾水,索性尽数收回箱中,只取了秦易之那几封信,一字一句地看,一字一句地记,看得满心甜蜜,闭上眼,将信纸贴在胸口上,便如同是印在了自己心里一般。
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天机老人便是挽个包袱下山去,凌宇洛一直送到半山腰。
“师父,请代我向薛伯伯问好!”望着那清瘦矍铄的面容,低低说道,师父一走,这山上便是更加寂寞了,这人去屋空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天机老人听得这话,却似乎想起来什么事情来,牵了她的手,目光闪动,微微笑道:“那回你私自将本门武功教授小翔,我先要赶你下山,而后又罚你面壁,你心里,可是一直怪罪师父,觉得师父不通人情吗?”
凌宇洛闻言,赶紧往下跪倒:“师父严格要求,弟子犯错在先,理应受罚。弟子心中诚惶诚恐,哪里还敢怪师父!”奇怪了,已经过去这么久,怎么提起这面壁之事?
“呵呵,你却不知道,从你第一日教授小翔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了,比阿越发现得还早——”天机老人的这一句话,顿时让她傻了眼。
“那……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制止,反而放任自流,让她与齐越反目,执意孤行,最后落个违背门规的下场?
天机老人负手而立,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薛伯伯当年临走之时,专门来我房中,说起你那骄傲自得的性子,我们便是商议,找机会杀杀你的威风,挫挫你的锐气,却不想你自己送上门来,这后来的情形,你自己也是知道了……”
原来,自己真是错怪了齐越,不是他背后告状,而是师父一早便知……
看来这灵山上下,一点风吹草动,都是瞒不过师父的眼睛。
一时间,跪在地上,服气抱拳:“多谢师父教诲,弟子受益匪浅,收获良多!”
天机老人欣慰笑了笑,将她拉了起来,又问:“后来,我又提前将你几位师兄赶下山去,你可觉得疑虑么?”
“师兄们下山,也是注定的事情,一切但凭师父安排,不在乎时间早晚。”师兄们下山的时间,自己只是觉得着急了一些,但是师父一定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事情。不过,若是再晚个几日走,说不定她与二师兄还可以更进一步呢……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那几个小子,看你的眼神越来越不对,我可不想他们几个在山上就为了你大打出手,一切恩怨,往后你们远离天机门,自己解决!”
说罢,天机老人哈哈大笑,无视那少年的惊愕眼光,朝着那下山的道路,翩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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