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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坐在窗畔的卧榻上,披散着一头墨发,玉手执着一本书,不过,很显然她并没有看进去,那书已经很久不曾翻页了。此时,她又如何能集中心神看书?低叹一声,丢下书籍,在窗前淡淡凝立。
窗外此时已是落日熔金,晚霞漫天,又一日即将过去了。算上今日,明春水已经出去十二日了。十二日了,她不是不担心的。
扉窗半敞,幽幽轻风从窗子里灌入,带来些许凉意。
瑟瑟的目光从烟波湖畔掠过,碧色湖光在夕阳照耀下,闪耀着粼粼波光,潋滟动人。几只大鸟从湖上掠过,在湖面上投下一片轻巧的鸿影。那座坐落在烟波湖畔的院落此时沐在夕阳余晖下,愈发精致典雅。
瑟瑟的眸光,从那处院落掠过,忽然凝住了。
夕阳余晖中,数十道人影正缓步向烟波湖走来,皆是一副风尘仆仆之状。为首之人,白衫飘扬,面具覆脸,正是消失了十多天的明春水。瑟瑟的心,因为他的乍然而归,浮起浓浓的欣喜,可是这欣喜来得快去的更快。因为瑟瑟发现,明春水并非空着手的,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人。
当初他是如何抱着她,现在他便是怎样抱着那个人。
那人亦是一袭白衣,隐隐看出衣衫的式样是女子的裙裳,很显然是一个女子。她的头窝在明春水的臂弯之中,瑟瑟没看到她的脸,只看到她一头黑亮的墨发披泻而下,随着明春水的走动,不断飘摇着。
瑟瑟感到胸口好似被什么东西绞住了一般,一瞬间有些透不过气来。风从窗子里吹入,长发随风舞起,遮住了她的双眸,迷乱了她的心神。
其实,凭着女子的敏感,瑟瑟已然猜到明春水的离去和他一直在等的那个女子有关,可是当亲眼看到曾经抱着她的怀抱此刻又抱着另一个女子,她心中,还是有如刀绞一般疼痛。
她眼睁睁瞧着明春水抱着那个女子走进烟波湖畔那座精致典雅的小院,她回身,静静坐在卧榻上,低头看着自己青裙边上的墨莲,惨然一笑。
原来,幸福是如此短暂,短暂的她还不及细细品味,便已经成了过往。
难不成他对她的深情,竟都是骗她的?难不成他心中,始终有的只是那个女子?难不成一切的一切,又都是幻梦一场?
怪不得,村里的人们都用同情的眸光看她,原来,所有人都已经猜到,他的出行,是和那个女子有关的。或许,大家都清楚,只有那个女子才会令他如此紧张,紧张到急匆匆离去,就连向她留句话的工夫都没有。
原以为他和那个女子已然了断,再无瓜葛,可是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之前,他们或许了断,但是,他心中,始终恋慕的还是那个女子。而她,江瑟瑟,不过是一个笑话,是他得不到那个女子时的替补。
多么可悲,一向自诩骄傲的她,竟然可笑地成了别人的替身,而她犹不自知,竟然还以为属于她的真情到来了。
心中剧痛,有泪涌了上来,瑟瑟咬住牙,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哭的。眼泪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风一吹,就风干了,不留一丝痕。眼泪是逼住了,可是胸口处却气血翻腾,喉咙一甜,一口血从喉咙里急遽涌出,喷洒在淡青色的裙衫上,墨莲染血,显出一种妖艳的色泽。
瑟瑟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来,好似灵魂出窍般缓步走到衣橱前,轻轻打开,看到里面深深浅浅色泽不一的青裙。这都是前几日他着人为她备下的,他知道她喜欢青衫,是以为她备的大多都是青色衣裙。
难道说,这份贴心的宠溺竟是假的吗?如若那样的缠绵悱恻都是假的,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瑟瑟眸光清冷地取出一件青衫,将身上那袭染血的衣衫换下,不声不响地走到窗畔的软榻上坐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有侍女悄悄走了进来,要为她点燃火烛,瑟瑟摆了摆手,侍女无声地退了下去。
纯白色轻纱被窗子里灌入的夜风扬起,摇曳翩舞,令整个寝居好似云端仙宫。可是,此刻的瑟瑟,却感觉到自己身心俱已坠入地府。
时光一点一点流逝,转眼,夜已深。
那些侍女或许都知晓了什么事,都识趣的没有一个进来打扰,瑟瑟也不知自己在黑暗中坐了多久,只觉得夜风从半开的窗子里猎猎袭来,吹得她玉体生寒。她站起身来,起身关窗,眸光忍不住再次向那座小院瞟去,见的院内一片灯火辉煌,人来人往,很显然,他还留在那里。
瑟瑟关住窗子不再看,回身走到床榻旁,上床歇下。
她怎么睡的着,又怎么能睡得着?不知过了多久,脑中依旧是一片清明,当明春水进来时,瑟瑟听到了他那沉稳又轻缓的脚步声,她眉梢挑了挑,并没有睁眼。有火折子擦过的声音,她听到窸窸窣窣的脱衣声,然后,身侧的床榻一沉,一条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她的纤腰。
身子好似雷击般一僵,瑟瑟几乎要呕了出来,他刚才还抱着那个女子,此时,却来环抱她。瑟瑟缓缓睁开眼睛,美丽的丹凤眼中一片清冷。木案上的蜡烛已经燃亮,室内不再是一片黑暗。
明春水感觉到瑟瑟的僵硬,手一顿,轻柔的声音低低传来:“还没睡?我说呢,怎地连外裙也不脱。”他伸手,便要为瑟瑟宽衣。
瑟瑟的身子轻轻战栗,她起身向外逃离,却被他伸臂揽回,高大俊美的身躯即刻翻身而上,将瑟瑟牢牢钳制在他身下。
瑟瑟心中恼怒,他,竟是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吗?抬眸,在昏黄的烛火下,清冷的眸光第一次凝注在他的脸上。这一望,她心头忍不住一滞,竟是忘了挣扎。
这还是那个慵懒洒脱的明春水吗?脸上虽然依旧带着面具,可是瑟瑟却从明春水露在外面的薄唇上的青色胡渣和深幽的眸看出了他的憔悴和疲累。
憔悴!疲累!这两个词怎么会和白衣飘然阳光洒脱的明春水搭调?可是,他确实是憔悴而疲累。
瑟瑟瞧着他,心中几欲升起心疼,可是,她乍然知晓,他的憔悴不是为了她。可是,她又很奇怪,他明明怀抱佳人而归,怎地神色如此憔悴,不是应当春风得意吗?
想起那个女子,瑟瑟冷冷一笑,道:“放开我!”
明春水眸光一深,低低叹息一声道:“乖,为夫累了,不要闹。我知道这几日委屈你了,有什么事,明日再好好说。”
明春水确实累极了,此时抱住瑟瑟娇软的身子,闻着她身上幽淡的冷香,心中顿觉极是踏实。心中那根弦乍然放松,睡意袭来,他就那样抱着她,沉入到无边的梦境里。
瑟瑟挣了几次,都挣不开他的怀抱,回首看时,见他竟然睡着了,可是手臂却始终舍不得放开她的纤腰。
习武之人,一两日不睡,不会疲累至此。他这样子,好像是几日几夜未眠一般。
方才看他抱着那个女人,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怎地到了她这里,就疲累到如此地步?瑟瑟心底涌上来一股气,可是竟然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原本有许多话要问他,此时,竟然再也问不出来了。
他睡的香甜,她却了无睡意。
伸指,一根一根将他环在她腰间的手指掰开,将锦枕塞到他怀里。起身,披上衣衫,向屋外走去。
屋外,是一片明月清光,夜色正好。
瑟瑟穿过曲曲折折的游廊,沿着台阶下去,想要到花园里静一静。甫走到游廊尽头,便听得两个女子的低语声。原来走廊拐角处,两个侍女正在赏月。声音压得很低,瑟瑟原本没打算偷听,不过却恰好听她们提到了她。
“楼主将那个女子带了回来,不知楼主夫人会多么伤心呢?”一个侍女娇软的声音低低传来。
“是啊,不过,那个女子也挺可怜的。听说受了重伤差点没命,要不是楼主带了狂医过去,恐怕此时早已香消玉殒了。”另一个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瑟瑟的心蓦地一沉,那个女子竟是受了重伤么?原来,明春水之所以那么憔悴,是因为担心她照顾她,不眠不休造成的吧。
“你说,楼主会不会不要楼主夫人?我们昆仑奴是不能纳妾的,只能选一个。楼主和楼主夫人还没有拜黑山神,会不会……”
接下的话,瑟瑟没有再听下去,她回身沿着走廊向来路走去。清丽的容颜在月色映照下,虽然依旧波澜不兴,然,心底,却已经开始翻腾着巨澜。
他为了照顾那个女子,几日不眠不休,这样的照料,怎能说没有感情?不管是何种感情,明春水对那个女子,绝对是有情的。
离去吧!有个声音在心中深处不断地叫嚣着。
二选一,明春水会选她吗?她不能确定。就算他真的选了她,那另一个女子呢?那个女子已然身受重伤,且,她曾是明春水倾慕的人,就因为她,要她黯然离去?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她江瑟瑟还没有卑劣到要和别的女子抢男人。
离去吧,她不想三个人在一起纠缠。她更不想留下来等着他二选一,那只是自取其辱。说不定明春水也是希望她能够悄然离去,这样也免得他为难。
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再不会留恋。幸亏还没有拜黑山神,在明春水眼里,她还不是他的妻,就这样悄悄的离去,对她,对他,还有那个可怜的女子,都是好的。
就当前几天又多解了几次媚药吧,瑟瑟如是想到。可是那蚀骨的缠绵和柔情却不断在她脑海中闪现,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体温,他的声音,所有的一切,幻化成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叫刻骨铭心。
可是,纵然刻骨铭心又如何,离去,是必然的。
若要离去,今夜是最好的机会。
瑟瑟从走廊前悄悄地退了窗子前,出来时,她没有熄灭烛火,隐约看到明春水抱着锦枕睡的正香甜。她望了他最后一眼,飞身从长廊上跃了下去。
她施展轻功,穿过紫竹林,来到了烟波湖畔,在石桥上,瑟瑟驻足,向那座精致的院落望了望,只见的院内廊前的灯笼高高挂着,隐约看到侍女在来回穿梭着。大约在为那个女子治伤吧,希望她早日痊愈,瑟瑟低叹一声,唇边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从石桥上飘然走下,来到了村庄里。整个村庄皆笼在淡淡的月色之下,极是祥和安静。
春水楼所在的这个大山谷极其隐秘,且外面又是重重天险,极难寻到,是以,夜里,只有寥寥几个侍卫在巡逻。
这里没有杀戮是以也没有森严的守卫,这就使瑟瑟的离开畅通无阻。
快出庄子时,瑟瑟忽然想起那片花香有毒的花林,没有解药,她要如何出去?瑟瑟凝眉思索片刻,便向风蔷儿的居所走去。
那丸解花香毒的解药,云轻狂是绝不会给她的,其他人更不会给,只有风蔷儿有可能。不仅因为风蔷儿的性子直爽,还因为蔷儿本不是春水楼之人,也不是昆仑奴所属的乌墨族。
夜很深了,风蔷儿似乎还没有睡,窗子里透着橘黄的灯光。瑟瑟推开她的房门,便看到风蔷儿坐在灯下,正在配置什么毒物。她看到瑟瑟进来,倒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一般。
“蔷儿,给我出花林的解药。”瑟瑟也不客气,直截了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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