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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等事?多谢杨大人提醒,明日,我再往兵部一行”一愣过后,崔破如此说道,心下窃喜:“此行不虚”
“你去又有何用?这都是一群老油子了,一年之中找他们的州府多了去了,未必都有用处!此事少不得要借重驸马爷才能真个办的好”杨炎以目光示意犹自情绪低沉的郭暧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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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数日,崔破便是整日里揪住郭驸马,陪着兵部库部司的两位郎中及其他员外郎、主事等人,流连于长安城中诸多花街柳巷。银钱水一般的流出,莺声燕语、觥筹交错之间建立起深厚无比的“感情”,当诸位位卑权大的兵部司官拍着胸膛与状元郎开始称兄道弟的时候,崔破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就等着来年自吐蕃回转后,将自己麾下人马来个从头到脚的大换装了。
忙完此事,因为连日应酬而疲累不堪的崔破好生休息了几日,方才缓过劲来,这日闲了下来正欲出城往乐游园赏梅。谁知刚刚行至府门,却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正与门子搭话,探问自己行止。
崔破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声:“还是来了”,径直迎上前去道:“我便是本府主人,小师傅有何事?”
闻听此言,小沙弥略一打量崔破一眼,双手合十、揖首为礼后,自怀中掏出一张散发着淡淡檀香的素净拜帖,恭敬呈上。
展开拜帖,入目处却是一笔瘦硬的楷法:“深冬时节,干福寺自有红梅数株临风绽放,极尽研媸;更有清茶数盏,淡香萦怀,以此二物诚邀状元公共品”题款处却仅有“澄观”二字。
“澄观大德见召,幸甚何之,只是不知约期何时?”崔破小心收了拜帖,向那小沙弥问道。
“师祖烹茶以待公子,不拘时辰”
“哦!那容我换过衣衫,这便起行”崔破吩咐门子好生招待小师傅后,入内院换过一身素白的长袍后,上马先行向干福寺而去。
行至寺门处下马,早有一旁知客僧人上前,崔破也不多言,自掏了怀中拜帖递过,那僧人展帖一阅,当即更行一礼道:“施主清随小僧前往”
入得寺内,一路行去,崔破心下连连感叹此寺之宏伟,一路穿过重重宅院,座座殿堂,直花了一柱香的功夫,方才被带到一个古朴、宁静的小小院落前,那知客道了一声:“施主请自便”后,便施礼退去。
轻推柴扉的院门进去,崔破眼前所见的是一个最得自然野趣的小小天地,与外边被打扫的纤尘不染相反,这里更少了许多人工的痕迹,院中墙角处,有五六株水红的梅花盈盈绽开,这火红的生机冲淡了院落的萧索之气,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冲淡、平和。
在那红梅的对角处,更有一株腊梅临风孤立,以一树绝不同于流俗的淡黄花卉笑傲凌厉的寒风。树下正有一张小几,几上置有一支红泥小炉汩汩的翻着水花。间或,有一朵、两朵依依不舍的寒梅为冬风所携,离枝飘落水中,整个场景自有一种别样的安宁凄美。
“素花多蒙别艳欺,此花只合在瑶池。无情有恨何人绝,离枝冬风欲堕时”看着这随风飘飞,注定零落的瓣瓣腊梅,一种无来由的伤感击中了崔破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口中不期然吟出了这一首悼花诗。
他犹自在感伤花之易凋,胜景从来难长在!却听身后传来一阵醇厚、低沉的声音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娇,自遗其咎”
在这长安名寺中,陡然听到老子《道德经》第九章的经文,只让崔破一愣,片刻之后,方才明白,却是此间主人借道家经典,暗责自己知进而不知退,善争而不善让,必将因此自取祸患。
嘴角淡淡一笑,崔破却不转身,口中诵经道“须菩提白佛言:‘世尊,云何菩萨不受福德?佛曰:‘须菩提,菩萨所做福德,不应贪著,是故说不受福德”念诵至“不应贪著”四字时,更是加重了语气。
那白眉澄观闻听这平日里被他念诵过千百遍的《金刚经》第二十八品“不受不贪分”经文,唇角露出一丝微笑道:“崔施主果然好辞锋”
崔破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闻名已久,总领佛门事务的大僧正。心下暗叹:“果然宝相庄严,却可惜太过于执着,心已入魔了”
“施主请!”澄观将崔破略一打量后,伸手邀客。
腊梅树下,一僧一俗;一长一幼;一位是红尘踏破,一位是少年英发,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卷。
“此水乃是今晨采于寒梅之上的清露,最是至纯至洁之物,施主还要多饮才是”澄观轻轻将早已碾磨好的茶沫置于炉中,口中淡淡说道。
“在下有罪之身,更得大师如此厚待,委实惭愧!”崔破知河东一十三座寺庙之事,必然瞒不过眼前的老僧,索性先行点破,免的被他穷追不舍,反而落了下乘。
“哦!崔施主好心机”闻听崔破含糊之间,已是自承其事,澄观一愣之后,面带赞赏之色的说道。
随后更是一片沉默,直待汤煮三沸,分花点茶已毕,澄观手持茶盏,凝视着对面的清艳腊梅道:“施主晋州所为,力图振作,究其终极,不过是相再现治世乾坤,还万民一个清平世界;而我佛门立誓普渡众生,为的也是解脱万千生民不再受世间诸苦。二者虽路径不同,求的却是同一个结果,崔大人相煎太急呀!”他的声音醇厚而平和,竟似有直达人心的无上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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