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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破笑笑,却不答话,径直随着他走到专为参与赛事的骑手准备的专区,其他一干人被安排在一个视野开阔的草丘之上,他们的出现顿时成了整个早原的焦点,无数的蕃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评论不休。只是看他们脸上的轻蔑笑容,想来是好话不多。
这是一块被粗壮原木隔开的区域,十四名各部落最富盛名的骑手,一边小心的呵护着他们的战马,一边满眼炽热的看向前方隐约可见的高台和右侧草丘上有着硕大金顶的赞普牙帐。此时,美人、权势以及万众称颂的荣光使他们的双眼迅速充血。
“查查,听说这次的姑娘是从你们部落中选出的,她到底有多美”一个身量长大的汉子问道。
“娜佳金花是长生天赐给我们部落最好的礼物,雄鹰见了她也会放低高飞的翅膀,瞎子见了她也会重新看到光芒,部落里的每一个小伙子都曾经在她的帐幕外歌唱,她的目光会使那些戴着狐尾的懦夫变成勇士,听到她的笑声,三十年的牧人也会迷失迁徙的方向……”查查用呓语般的语调诉说着,这一刻,他那线条刚硬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似水一般的柔情。
他的叙述引起骑手们一片神往的尖叫,每一个人都在高声宣告要将这美丽的姑娘带进帐幕做自己的新娘,没有人关心静静坐在一边的崔破,偶尔瞥过的目光也只是集中在乌达身上。
穿了一身领袖紧缩儒服的崔破一边爱抚着乌达光亮的皮毛,一边随意的听着通事的解说,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赛马正式开始。
随着赞普金帐外一声嘹亮浑厚的号角响起,无数围观的蕃人开始高声欢叫,一年一度的赛马终于开始了。
十五名骑手在起始点一字排开,排在队尾的崔破此时也被这激烈的气氛感染,只觉身上的热血缓缓渐渐开始沸腾。
随着又一声号角响起,十四匹健马如同离弦之箭狂飙而出,吐蕃人都是会走路即会骑马的健儿,而这十四人更是其中万中选一的佼佼者,自然更是不凡,压着号角声的瞬间启动远远不是崔破可比的,这声音刚刚结束,崔大人已经是落后了一个马位。
随着骑手们的启动,两边蕃人愈发的疯狂,他们跺着脚,声嘶力竭的为本部落的英雄们鼓劲加油,而那些少女们一边红着脸的叫着,一边将手中精选的野花向自己喜爱的骑手马上扔去,整个场面看上去无比疯狂。
那十四个不分先后的骑手,两腿紧紧夹住马腹,拼命将抬起的身子前倾以为增速,可怜的崔大人那里懂得这些,他那在马背上端正的坐姿又为吐蕃人带来了最好的笑料,随在英雄们身后的他没有鲜花,有的只是一连串的噱笑,让一旁观赛的王主事及禁军将士脸上也是通红发烧。
被崔破寄于厚望的乌达全然没有进入状态,它并不奋力向前,反而是为了避开前面马匹激起的尘土向一边闪去,短短工夫,已是落后愈远。
风驰电掣之间,十里路的赛程已过了三分之一,乌达已经远远落后,见它犹自进入不了状态,心急如焚的崔破再也顾不得心疼,左手猛力一引马缰,右手马鞭重重落下,双腿陡然紧叩。
随着这三个鲜明无比的信号发出,花花吃痛之下,立时明白了主人的心思,只听它一声狂怒的豹嘶,吓瘫了周遭一片观赛牧人的坐骑后,奋起长蹄,电闪向前,它这突然的加速,致使准备不足的崔破一个后仰,随即也开始有样学样的将身子极力前倾。
伴随着霸气十足的声声嘶鸣,乌达步幅越来越急,马速越来越快,蓦然,崔破头上束发长带为疾风刮走,一头黑发展动飞起,急速之下竟然在空中飘成了一道直线,见到这一幕,适才还是喧闹的人群顿时寂静无声。
似乎只有片刻功夫,乌达已经追上了最后那匹藏青色连钱马,一声欢嘶,错身而过的瞬间,它竟是张开大口,一嘴咬了过去,那连钱马不及防备之下,连忙右闪避让,只是高速之下,这个意外直接导致了它的步伐混乱,重心一失,一头栽倒,饶是马上骑手经验丰富,电闪之间,左脚借力飞出,避免了跌入前方马阵的厄运,但是如此急速下的毫无准备的惯性摔出,依然难以承受,重重栽倒左侧地上,几个翻滚后,他已是声息全无。
而此时的乌达已经闯进了数十匹健马齐头并进的马阵,跑发了性子后,更是将顽劣的本性表现的淋漓尽致,行有余力的它并不前冲,只将一颗毛茸茸头颅上张开的大嘴左咬右咬,在挤翻了三骑,再也没有一马敢于靠近三尺以内之后,才一声欢嘶的加速前冲。
这一番变故后,乌达身前只剩下三马,其中两匹在最前方并行,另一匹拖后紧跟,几个加速之间,乌达已经追上了拖后的马儿,此马也甚是通灵,见它上前,似是知道凶恶一般,竟是闪身向右避开,只让乌达张开的大嘴全没了用武之地。愤怒的乌达并不追赶,一个腾越冲前,待那马儿见没了危险,冲前紧跟的时候,突然将两条长长的后腿翘起,踢在那马全无防备的颈项上,只听扑通一声,连人带马翻倒在地。
“长生天哪!这还是马嘛!”看着这一连串的健马倒地,场外屏息观战的牧人们心头蓦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此时,除了王亮及一干禁军等唐人使团成员们癫狂的吼叫外,数十万人的草原上竟是再无半点声息。
随着乌达的极速逼近,前面的两骑如有默契一般,左右分开,空出中间的马道,任这恶马通过,待它领先之后,也绝不贴身进逼,始终隔着一个马位的紧随前冲,为了避免重蹈同伴的覆辙,这两个骑手竟是拱手让出了领先的位置。
十里的赛马全程转眼即至,顶着凌厉的强风,崔破勉力睁开眼去,只见终点处系着红绸的粗大拦马竿已是遥遥再望,又前冲了片刻,身后两骑手吆马减速的声音逆风传来,而他胯下已经是半疯状态的乌达却全没有这个意思,依旧是向前狂奔。
紧了紧手中的马缰,乌达吃痛之下不仅没有减速,反而是一声长嘶后,再加一分速度,眼见那一团在风中飘荡的艳红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已经是不敢强行勒马,以免高速下摔倒的崔破也只能一边暗暗叫苦,一边两脚抽离马镫,身子后倾,准备应变。
说时迟,那时快。直到拦马竿上飘动的红绸顶端已经触碰到了鼻子,乌达才在万众瞩目之下来了一个堪称完美的急停,两只前腿瞬间定住,而后腿一个腾空右向顺势摆动,卸去前冲巨力,稳稳当当停住,它这漂亮的动作只让全场中人先倒抽一口凉气,静默片刻之后,更响起了山崩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吐蕃人毫不吝惜他们对骏马的赞美,更有那老年牧人俯拜于地,向着乌达口称“马神”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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