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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友儿一愣,也跟着翻身下马,“小白,你不是也要去扬州吗?”

萧白潇潇,五日的时间,够了,已经够他回忆整整一生了。“扬州本来就不是我的目的地,只是途经而已,将你送来。”语调平稳,声音淡淡。

今日的他是如此陌生,这是路友儿心中的唯一想法,从今晨启程便开始了,他一反之前邪气痞笑,这一路上沉默寡言,就是说什么话,也十分淡然,那声音飘渺如同闲云一般,虽然两人贴得如此近,却有种感觉远离隔着一条厚重银河。那个痞气的男子就瞬间如同变为天边云朵一般抓之不住。“小白,你怎么了?”

萧白微笑,双眼幽深,含着笑看着面前的人,精致的唇瓣勾着,似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路友儿皱眉,“小白,你吃错药了?没头没脑说什么呢?”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你我初逢。”

路友儿伸出白皙的小手身上他的额头,探了又探,“小白,你没病吧我说?”

萧白垂下眼,不再看她,伸手抓住她的柔荑,用力不大,却也让她无法挣脱,“我经历了太多有缘无分,也许我的一生注定孤单。”抓着她的手,他笑了又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与他表情相反,他的内心苦之又苦。最终,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仿佛最后留恋那丝柔美,一咬牙,将它轻轻放开。

“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初相逢时便注定无缘……”说到这,他停了一下,而后将一直噎在胸口中那口气缓缓吐出,这口气让他挣扎许久,他终于做了决定,还是决定放开。“既然相逢注定无缘,再去强求也是枉然。路友儿,愿你一生幸福。”

路友儿皱眉,双眼疑惑地看着她,觉得这萧白真是莫名其妙,之前那么痞气,现在这么煽情,到底哪个才是他?人都说女人心难懂,但这男人心也不明了。

萧白挣扎了片刻,迟疑地伸手,缓缓将她抱在怀中,仿佛珍惜天下唯一的珍宝,小心翼翼。

“我说小白,你可别沉寂占便宜,你……”友儿直觉没反抗,任由他抱着。因为离得近了,因为拥抱,因为她的头在他肩上,阳光强烈,射到两人身上,友儿正想说什么,后半句话硬生生噎在喉咙里,因为,她看到了他的耳后,他耳后有一道淡淡痕迹,时刻提醒着友儿,此人为易容。

友儿虽不敢说是易容高手,不过却多少会一些,早就对萧白的容颜有所怀疑,但她是个为人保护隐私之人,既然人家不想说出来定然有人家的原因,只要不是害她便可,但如今,听着他莫名其妙说这么多话,傻子也能听出来两人以前应该打过交道,但她又不敢肯定,为何?因为她最终也不是这身体的主人,她占据这幅身体也仅仅数年。

友儿的手已经抬起,想撕开他的面具,不过想了一想,还是放下了。

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既然他不想表明,她为何又要强求。“别瞎说话,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可以相聚。”她出声安慰。

萧白笑了,声音清脆爽朗,与之前刻意低沉的声音不同,能听出,这才是他真正的声音。

慢慢放开她,但双手还是留在她腰间。手臂一用力,将她举到马上。细心地将缰绳塞到她手中。抬头看她。

“走吧,去找你要找之人。”

他的脸迎着阳光,本来蜡黄带着麻子的脸被强光照射得也白皙几分。友儿低头看着莫名的萧白,心底隐隐生疼出压抑感,却不知这压抑感何来。平日里她很少注重他的容貌,如今仔细一看,他的轮廓分明,尤其是高挺的鼻梁,笔直尖细。一双唇薄薄,抿着完美的弧度,还有那双眼,幽黑。

不等她再询问什么,萧白一拍马臀,那马得了令便慢跑起来,载着友儿向扬州城大门而去不要桃花,行不行。

友儿想说什么,但却总是说不出来,莫名的,声音卡在喉咙上,发不出声,只能失措地回头看着他,他的身形笔直如竹,面对着她,笑着。而后优雅地伸手从怀中掏出玉箫,放在嘴边,如哽如咽的箫声便慢慢传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白天听到他吹箫,这五日,都是夜深人静,他对着篝火吹箫,吹奏之时,他全情投入,好像将自己封闭进一个空间,与世隔绝,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白日里,友儿觉得与他近在咫尺,但若是夜晚吹箫,她便觉得雨他分离天涯。

人越来越远,箫声却越来越大,好像已经深深驻入她的心中。

莫问当年朱颜戴绿翠

只怨谁,错把鸳鸯配

芳花任谁贪

凭君枝头占

无承望,华飞分谢珠落散

待得来日霜鬓垂肩乱

回头看,不见来时伴

……

萧白放下手中玉箫,眼前已没了佳人身影。

以前的箫声为自己吹奏,如今想为她,却没了机会。

垂眼,低笑。

慢慢伸手探向耳际,将那蜡黄色的人皮面具撕开,俊美容颜露出。

一双幽眸,一张玉面,宫羽翰。

运了内力,身子腾空而起,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奔,不知道要去哪。

在心中,他感谢路友儿,是她将正在走入歧途,逐渐被自己心魔束缚的他解救,她救了他,也许也救了这南秦国,也是救了他唯一的弟弟。

他这一生最羡慕之人便是宫羽落,在他每日被太子之职压于身,他却可以整日玩耍。

母后对他严加要求,却对宫羽落无限纵容,他知道母后这是在保护他,也是在保护宫羽落,但他还是一次次质问苍天和命运,为何将他摆到不愿之位,为何不让他过想过的生活!?

友儿出现,这是他身边出现的第一个不想成为他妃子,不想成为皇后的女人,又是一个掌握火炮秘术的女人,也是他第一个想得到的女人,但最终考虑种种因素,只能将她眼睁睁送入宫羽落府中。那时他心里暗喜,只因宫羽落不喜女色,若是有朝一日除去宇文怒涛,她会不会心甘情愿地在自己身边?

没想到……连宫羽落也为她沉沦……

罢了,罢了,现在感怀又有何用?事已迁,时已逝,留下的只有悲秋伤月吧。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五天,也许是他与友儿二人这一生缘分的最终饕餮盛宴,这五天将永远铭记在他心,却不知友儿能记多少。

几十年后,他带着这份永恒的记忆游走江湖,而她儿孙满堂,不知……

她会不会记得,她生命中曾出现过这么个男人,一个悲剧的男人,一个永远得不到心中所求的男人……

不知奔跑了多久,他停了下来,已经入了林。树上开出了嫩芽,放眼一望嫩绿一片,这是希望的春季,他心中却逐步严寒。

掏出玉箫,这箫,将永远伴随他。

箫声起,呜咽如斯。

……

经过扬州城门。

城内热闹非凡,因扬州地理位置处于枢纽地带,是最大的海岸码头城,来往商人众多,又因达纳苏国已平,其被苍穹北漠两国瓜分,三国之间贸易日益增多,如今这扬州城内也满是蓝眼睛黄头发的人。各种语言参杂,让她想起了当年的阿达城。

周围的声音很大,但她的心却十分平静,不知为何,心中那箫声总是挥之不去,让她烦恼。

伴随着箫声,心中总是有种压抑的情绪盘旋,气氛之压抑,令她呼吸困难。

抬头望天,天上阳光很足,刺眼。

眼睛被太阳刺得生疼,但她却还是喜欢看着太阳,莫名其妙,闭上眼,仿佛还能看见那太阳一般,只不过其变为了绿色。

有液体顺着面颊下滑。

终于,她的眉忍不住皱起了,心中开始疼痛,她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胸口,身子靠在马身上,如断了线的珍珠,眼泪一颗颗下滑。

莫问当年朱颜戴绿翠

只怨谁,错把鸳鸯配

芳花任谁贪

凭君枝头占

无承望,华飞分谢珠落散

待得来日霜鬓垂肩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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