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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苏瑾年只微微提了提嘴角,从嫣红的薄唇上,轻轻吐出一声冷笑。

“……呵呵。”

苏瑾年一直以为自己看人的眼光很准,然而人心叵测,每个人又都那么复杂,有时候投掷的烟雾弹多了,恐怕难免会迷了眼睛。

可惜了陆宗睿这么好的“丈夫”,却原来,豪门注定没有童话。有的只是阴谋,和一个又一个无法拆穿的谎言。

对着录音笔按下关闭键,奇怪的是苏瑾年并不觉得这种事有多么难以接受,大概是因为一开始就不曾抱有期待,所以也不会觉得失望。

因为不在乎,所以旁人的情深与凉薄,都与她无关。

连苏瑾年自己都觉得,她已然慢慢地,练就了一颗无坚可催的心。

所以对于这段录音,苏瑾年有的只是被欺骗和隐瞒的愤怒,她不能接受陆宗睿宁愿选择跟老爷子交易,也不曾开口向她求助,这对于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十多年的情分,是一种赤一裸裸的侮辱!

他竟然不相信自己可以帮到他?!法克!

车子外,安奚容慢慢踱着步,状似在看风景,目光却时不时偷偷往车厢里瞄,时刻注意着苏瑾年的动静,然而一直看她戴上耳机,听完录音,尔后又摘下耳机,都不见她有任何特别的反应,乃至于脸上的表情都毫无变化,仿佛只是听了一首寻常的歌。

苏瑾年自然察觉到了安奚容的小动作,即便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车厢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一下车陡然被冷风一吹,让人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苏瑾年拢了拢袖口,走到安奚容的跟前,抬眸斜斜的睨着他。

“这下你高兴了?”

“什么……?”

没想到苏瑾年会率先对自己发难,安奚容本就做贼心虚,闻言不免有些慌乱。

“如果你真心的关心我,就不会把这种东西交到我的手里,用这种手段来破坏这一场联姻。就算宗睿是骗我的,为了家族企业故意讨好我,哄骗我,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能哄我一辈子。”

“所以……”看着苏瑾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安奚容莫名就火了,“你就甘愿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你就这么处置自己的感情,处置自己的人生?!”

“不要跟我谈感情,”苏瑾年哂笑了一声,抬眼看向远处,“我的人生,没有感情。”

“可是我有!”抓住苏瑾年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扳正,面对面看着自己,安奚容眸色深深,浓郁得化不开,“我以前的人生,现在的人生,乃至以后的人生,都只跟你有感情!”

“那是你的人生,你的感情,”苏瑾年幽幽一笑,眼底一片冰冷,“与我无关。”

本来想借这个机会打击陆宗睿,不料到头来倒打一耙,把自己拖下了水,安奚容简直无言以对,一手搭在苏瑾年的肩头,一手在空气中抓了半天,最后无可奈何地落到了自己的脸上,捂着眼睛,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几乎无可自抑。

人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尤其是干缺德事之前,总是会设想最坏的结果。但往往,事情的结局都会比自己设想的,所谓的“最坏的结果”更加的恶劣。

很多时候,安奚容看着表情夸张情绪丰富,但实际上他很少会流露出真正的情绪,他脸皮在笑眉眼在笑的时候,也许心里觉得很无聊,他生气大声说话,也许只是为了造成恐吓的效果。

但是现在,他扯着嘴角笑出了声音,苏瑾年却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悲恸,似乎能看到他的心……在哭。

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着实有点伤人,苏瑾年无奈地抿了抿嘴角,抬手揽过他的后颈,压上了那两片冰薄的唇瓣,轻轻地咬噬,低低地浅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只是不想再牵扯到那些虚妄的东西里面。”

本来她就是感情白痴,既然处理不好,那就干脆全部抛开好了。

又不是离了谈情说爱就活不下去了,没有这么多牵牵绊绊的,她反而可以活得更自在一点。

安奚容并没有因为苏瑾年这个安慰的行为而雨过天晴,反而更加伤心欲绝搂过她的身子,闷闷的声腔透着浓浓的孩子气:“如果对你来说,谁都可以的话,那……为什么不能选择我?至少,我不会骗你,不会让你难堪,不会……”

一句话还没扯完,苏瑾年忽然又冷冷地推开了他,满脸的鄙夷。

“你不会骗我?这句话就是在骗人。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在我背后,跟别人笑谈,跟本小姐只是――‘玩玩而已’?……嗯?”

“什么?什么只是‘玩玩而已’?”安奚容目露疑惑,表示不太能理解苏瑾年所说的话,但是刚刚这一句“玩玩而已”,好像确实……似曾相识?“……是我说的吗?”

“你忘了?”苏瑾年鄙夷更甚,他没印象了,她可是记忆深刻!“那好,我说给你听。说起来也不是太久之前的事情,算算时间也就半年多一点,那个时候我们才认识不久,有一次我偷偷跟踪了你……”

安奚容愕然:“你还跟踪过我?”

苏瑾年白了他一眼:“别打岔!”

安奚容缩了缩脖子:“……您继续。”

“你约了一个朋友喝下午茶,我记得好像是叫什么树什么兰……”

“白述冉?”

“噢,对,就是白家那个小子,你约了他一起喝咖啡,然后在过程中聊起了我。姓白的问你是不是对我认真的,还劝你,说像我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做不得真,只能玩玩。你当时就回了一句,”苏瑾年斜向上睨着安奚容,学着他当时的口吻轻浮而又不屑地开口――“‘你也说了,只是玩玩而已。’”

安奚容的表情顿然呈石化状!

其实早在苏瑾年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全部都回想起来,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当时苏瑾年竟然会跟踪他,在他死要面子夸下海口的时候,她就在旁听竖着耳朵听着!

真是要人命了!

难怪在那之后,苏瑾年对他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此再也不待见他!不论他怎么挽回怎么讨好,都无济于事!

原来事实的真相,并不是他败给了别人的男人,而是败在了自己的手里!

天啊!尼玛这是什么狗血的情节?

他居然因为一句玩笑话,而葬送掉了自己唾手可得的爱情!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见他无言以对,苏瑾年当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哪般,只当他是被戳破了才无话可说,当即冷笑了两声:“所以说,既然只是玩玩而已,都纠缠了这么久,也该换一换新鲜口味了,我们好聚好散,以后见了面,还是朋友。”

“不是那样的!”安奚容几欲崩溃,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那个时候我就随便那么一说,你知道的啊!男人之间说话都这样啊,提到女人很少会承认自己有多看重的,因为那样做会很没面子啊……”

“别解释,我不知道!”苏瑾年抬手挡住他,“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吗?我只相信我自己听到的。”

“你……”见对方油盐不浸,安奚容立刻就急了,“你的心是石头变的吗?我做了那么多,我对你那么好,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你难道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苏瑾年淡淡地抬了抬眼皮,伸手指着心脏,笑得春光烂漫:“你说的没错,这里……就是石头变的。”

就算感受到了又如何?就算十次里面有九次是真的又能怎么样?

她讨厌猜忌,哪怕是一次也不行。

“对不起……”认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安奚容放缓了腔调,走过去想要拥抱苏瑾年,“我太激动了,不该这样吼你,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后悔了,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说那种无聊的话……”

苏瑾年后退一步,拂开他的手,远处的天际,压在头顶的厚重乌云缓缓裂开一道缝隙,洒下金灿灿的阳光,打在苏瑾年扬着下巴的骄傲的脸蛋上,反射出一层薄薄的金色的光泽。

“那你就后悔吧……”

看到苏瑾年转身走开,安奚容却只是定定地站着,没有再追上去。

他知道,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是徒劳,这个他不小心挖出来的坑,差点把他埋了进去,在他一点点把这个坑填平之前,他根本没法奢求她的原谅。

所谓的,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不可活……

回到苏家大宅,陆宗睿还没走,被苏老爷子留下来吃晚饭,苏瑾年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该说啥就说啥,该笑就笑,偶尔掐把荤段子,把一屋子的人雷得里焦外嫩,然后看着众人愕然的神情,笑得愈发的妩媚艳丽,仿若天生的狐女。

苏司晟留意到苏瑾年回来的时候,开着的是安奚容的那辆车,虽然下车的只有她一个人,但他还是隐隐地察觉到,苏瑾年很有可能知道了什么。

吃罢晚餐,陆宗睿陪着苏瑾年出门转了两圈,对于她刚刚有些反常的举止有些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有,”苏瑾年摇摇头,插在口袋里的手捏了捏那支录音笔,抬头对陆宗睿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明天就要订婚了,所以有点紧张呢,难道你不紧张吗?”

“怎么可能不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陆宗睿拥过她,缓缓收紧手臂,“能够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苏瑾年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猫咪似的蹭了蹭,妖冶的眉眼像是罂粟花一样迷人。

他是该高兴,娶了她,就什么都有了。

不仅保住了zak集团,甚而名利双收,连同金钱和女人,统统都收入囊中。

哪怕她是女人,面对这样的诱惑都无法不心动,更何况是男人?

感情算得了什么,交情算得了什么,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比起真切实际的利益来,根本举足若轻,脆弱得不堪一击。连苏老爷子都可以为了家族利益牺牲掉她的婚姻,她还有什么看不透的?生长在这样的家庭,从小享受着高于常人的优渥待遇,就必须承受,乃至继承商人那种凉薄的性情。

苏瑾年有种预感,她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超乎常规的卓越商人,也许,这才是她与生俱来的,无法摆脱的使命。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得意,就算是老爷子也不行,就算是青梅竹马,也不行……所以,大家一起来过招吧,看谁玩得更收放自如,随心所欲。

等到陆宗睿走了,苏司晟才整理了一下思路,想要去打探苏瑾年的口风,不想苏瑾年抢先一步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神色凉淡,跟刚才在客厅的时候全然不同。

“姐姐……找我有事吗?”

“你有真心把我当成姐姐吗?”苏瑾年目光如炬地盯着苏司晟,想不通那个曾经温柔优雅的少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表里不一男人,当着她的面什么都一口应下,但是一转身,做的完全又是另一套,“录音的事,你以为你让安奚容出手,我就猜不到这件事实际上是你干的吗?”

因为早就设想过可能会被安奚容出卖,所以就算被苏瑾年识破,苏司晟也没有露出慌乱的神色,脸色优雅的微笑丝毫未变。

“如果我的做法让姐姐觉得不开心,我道歉,我知道姐姐不可能接受我,但我也不可能放弃姐姐。所以,姐姐要是讨厌我,那我就躲得远远的,躲到姐姐看不见我,而我可以看见姐姐的地方,姐姐觉得呢?”

“呵,”苏瑾年轻笑了一声,不以为然,“你现在还太年轻了,年少轻狂,才会说出什么‘不放弃’的鬼话,等过了几年,你就会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是有多可笑。”

对于这个比她还冥顽不灵的弟弟,苏瑾年管了几次之后就再也不想管了,干脆放手由着他,只要自己足够冷淡,让他多撞几次南墙,迟早是会回头的。

看到苏瑾年撂下一句话就要走,苏司晟禁不住追问了一句。

“既然你听到了录音,知道陆宗睿根本就是利用你,为什么还揭穿他?难道你还打算参加明天的订婚宴吗?”

“参加啊,为什么不参加?”苏瑾年邪妄地回眸瞟了他一眼,“他利用我,我一样可以利用他,再说了,我要是悔婚,岂不是让你阴谋得逞了?就算是为了让你的圈套落空,这个婚――我也结定了!”

苏司晟脸上的优雅淡定终于被苏瑾年一字一字彻底瓦解。

多么完美的一个计划,足以把陆宗睿从云端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凡事一遇到苏瑾年这个名字就会跟常理脱轨――

他早该意识到,算计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算计姐姐。

不然,遭殃的只会是自己。

――啊!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题外话------

咩,np模式正式开启,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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