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手镯（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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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给小学布置的婚房，索罗村人的土房子，结婚的时候都要收拾一下，算是装饰一下面子吧！我们用白纸糊的墙，我送给小学两幅杨柳青年画，一副是童子送财，一副是多子多福。雷子和狗娃用红纸糊了个框，我就把两幅画贴在了框中间。凤婶缝的红绸面被子，花布床单，鸳鸯戏水的枕头，枕巾是用丝线绣的，新做的门帘。我们把泛黄的窗棂纸撕掉换成了白纸，上面贴上巧娘剪的双喜和花开富贵的剪纸，小学的婚房算是简简单单准备好了。其他的事情大嘴和总管成林把持着呢。锅头上的事情凤婶叫的娘和云妹、黄婶帮的忙。一起准备就绪，大嘴找来岁旦家的犟驴，就是踢死哈布的那头公驴。这几年岁旦把他当种驴使唤着来。岁旦又给驴做了非常漂亮的鞍子，专门用来娶亲或者老人家腿脚不便，回娘家转亲戚的时候用来骑人的。公驴配种一次一升小麦，要是谁家接亲娶媳妇，两升小麦，外加一匹挂红。鞭杆把驴的老毛和粪尿刷干净了，喂饱喝足后，披上鞍子，挂上铜铃，套上牙套，笼头上挽了红绣球。岁旦穿上喜庆的衣服，专门负责牵驴，成林又安排了九个人跟在岁旦后边，刚好是一席的人数。其中四人是背箱的，就是娘家陪的彩礼用红色漆花的箱子背回婆家来。怕箱子沉，路途远，一般是两个人换着背。但中途不能把箱子放在路边休息，这是大忌。索罗村的人娶媳妇，背箱的人是最辛苦，也要身强力壮的人才行。老秤是一个，有德是一个，其他的是上善和苏安。我和有才，有化，雷子，狗娃跟着驴两边负责新媳妇的安全，怕驴受了惊吓或者路滑打趔趄，随时扶住新媳妇的，其他的是跟班凑热闹的，当然我们也有带队的——德爷。

到了新媳妇家，德爷行礼，我们跟着德爷烧香磕头。鞭杆怕亲家在开箱的时候难为德爷，早准备好了财物叫德爷带在身上。礼毕后，入席看座，红箱子搬去新媳妇的屋里，自然是娘家的人把嫁妆一件件放在箱子里。在开箱装嫁妆的时候，就要准备开箱钱。这是风俗，要是女方家看娶亲的队伍不够排场，就会在开箱的时候难为一下男方家。这环节要看带队人的智慧和交涉了。要是女方故意刁难，不装嫁妆的事情时有发生。

有德和老秤把箱子抱进新媳妇的屋里的时候，亲家母也在，眼睛哭的布满了血丝。新媳妇哭的也是泪流满面，好像就要生死离别一样。亲家母叫把箱子放在地上早搭好的木架上。老秤和有德便退出了屋门。

酒席只是一个过程，德爷叫我们吃好喝足，好在路上照应新媳妇。女方家陆续有人进来看酒，德爷怕我们几个年轻人喝过了头，就委言劝说，酒是好酒，但今日我们还有比酒更好的喜事呢！留着我们以后走亲戚的时候喝个痛快。女方家看酒的也就点到为止。德爷和亲家的族人拉了回家常往事，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叫扯了酒席，满面红光地找亲家母要嫁妆。大嘴和成林按索罗村的风俗准备的压箱钱，两个笑口大馒头。其实压箱钱不一定是钱，但不能空箱子。箱子里可以是钱，也可以是馒头或者是两瓶酒。我们习惯叫压箱钱。不过每个地方的压箱钱不一样，也就形式花样不一样。总之箱子不能是空着的。亲家母指着箱底说，大馒头小了些。德爷一听便知亲家母有事儿来了。这？这？这还小吗？德爷反问到。亲家母一脸严肃地说，小了。一斤的馒头，你起码要做八两吧？这才几两面的馒头？差不多也就是六两的馒头。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鞭杆家就没当回事吗？德爷说这是按照索罗村人的风俗准备的。既然亲家母说小了就小了，看在今天是大好日子的份上，就迷糊过去算了。这往后小学多跑几回丈人家，不就补回来了。亲家母还是一脸严肃地说，以后归以后的，今儿说今儿的。娃娃从小定亲到现在，说娶走就娶走啊！想的美。德爷见亲家母不好说话，要是再耽搁些功夫怕错过了良辰吉时。使了个眼色给老秤，老秤明白，转身出了屋门。老秤请来亲家。德爷把事情说了一遍。亲家进到屋里。嘴上念叨着，多大的事情，就把你们难在了这里？亲家母嘴上还是念叨馒头太小了，这是鞭杆家对我们不敬。亲家说小就小了，难不成还要给你再做一笼大的给你？亲家母就哭。德爷看事情磨磨唧唧要是万一梗在这里，两家脸面上都不光彩。德爷说来的时候身上只带了几块大洋，要是亲家母看在今儿是娃俩的喜庆日子的话就高抬贵手，成全了娃俩的幸福再说。说话间，德爷从兜里掏出红纸包着的大洋，分别放在了两只箱子里。其实鞭杆给德爷六块大洋，说是怕那边有这个风俗，德爷叫鞭杆每两块包起来，说是看情况，能节约就节约些。鞭杆知道德爷的意思，说这些银板已经在预算里边了。德爷说这些规矩到处都有，因为压箱钱的事情娶不了媳妇的也有。但我们见机行事，不能误了娃娃的幸福。其实亲家母这出戏是演给我们看的，这就叫下马威。告诉婆家，以后要对我女儿好一点，要不然她们可不是好欺负的。德爷也知道这风俗，但是又不能撕破脸。这压箱钱是不算在聘礼里面的，亲家看德爷拿出银元慢腾腾放在箱底的时候，满脸含笑地、念叨着客套话把压箱的馒头和彩礼顺手收走，叫人准备装女儿的嫁妆。亲家母还是使劲地流泪。德爷自个儿在心里乐，这还不是小事一桩。

老秤和有德把红木箱背在背上的时候，我们就准备抬新媳妇上鞍。新娘子穿的是红色的棉袄，红棉鞋，头上罩着红头巾。看模样和小学差不多一样大，长得细皮嫩肉的，好看的要命。我和雷子、狗娃商议过，要光明正大地摸小学老婆的手。然后要交流一下摸女孩手的感受。在这件事情上，我们都是心照不宣地进行着，一有机会我们都会得寸进尺。红红偶尔会掐一下我们的手，感觉既舒服又疼，但只能忍着被红红这样的折磨我们。该行的礼节行完后，娘家一串鞭炮响起，苏安和上善就把新娘子抬上了驴背。红头巾捂着脸的新娘子就开始在驴背上哭，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岁旦牵着缰绳，跟在老秤和有德的身后。送亲的和娶亲的队伍沿着老秤和有德沿途留下来的喜帖缓缓而来。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要是我的丹丹出嫁那天也是这样哭哭啼啼，她是爱我呢还是不爱我呢？娘曾经说过，她在骑上驴背的时候，也是哭着离开娘家的，我问为什么？娘说她也不知道，就是想哭。我想女孩出嫁爱哭是急着想进婆家了吧！

快到索罗村的时候，村头早有人看见了我们，便通知鞭杆家里准备迎亲。背箱的先进了家门，稍后就是迎亲的仪式。家境好的有吹响，家境一般的少了吹响这个环节，其他的基本都没变过。新娘子一到家门口，合了八字的雷子娘搀扶着新娘子进了婚房，炕上坐着晓生和黄婶的小女儿倩倩，这叫压床。新娘子从右手边上炕，晓生和倩倩从左手边下炕，寓意金童玉女。这都是阴阳先生按八字找的人。黄婶是陪新媳妇的，这是索罗村人的规矩。新媳妇一上炕，可以取下头上罩着的头巾的。黄婶就是侍候新媳妇的人。喝水，吃饭都由黄婶照顾，等晚上闹完了洞房，黄婶才可以离开。

新媳妇一进门，噼里啪啦的炮声就响起来了。小学挂着两条红绸交叉在胸前，穿着青绸棉袄，带着黑布礼帽，恭敬地招待起娘家人。送亲的给鞭杆祖上上完香，成林请他们入席坐定。酒肉饭菜满盘地摆上炕桌。先是由鞭杆弟兄敬酒，转一轮，接着是鞭杆堂弟再敬一轮，又是小学和小生继续敬酒，接下来就是大嘴和成林连说带笑地敬酒。虽然是小学结婚，但今日的主角还是娘家的人。要是招待不周，那才叫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