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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童富去当兵的决定,是小学和有化夏季来的时候。娘从开始就一直反对,后来我做通了娘的固执偏见,但丹丹又有点鸡毛蒜皮。老秤也是反对童富去当兵的。说家里又不是穷的叮当响,当什么兵?我把小学和有化夏天来的时候说的话讲给老秤听。老秤似乎接纳了小学和有化的建议,但还是有疑虑。童富和振振决定当兵的事情早被村里人知道了。有些人反对,有些人赞成。说童富没他哥哥姐姐有出息,我觉得村里人对童富有偏见。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何况是人呢?振振的事情也不是很顺利。雷子找过我好几回,问我去当兵好还是不去当兵好?我也心里没底。只好把小学和有化的话转告雷子。最后我说出了我自己的想法,既然读书没希望,就让娃娃到外面闯一闯再说吧?说不定能混出个名堂来。小小年纪留在村里,看有亮和耕读几个就知道了。雷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默许了我的观点。

童富和振振入伍走的时候,家里来了好几个他们的同学。闹腾了大半夜才消停下来。娘和丹丹杀鸡做饭,我烧水煮茶。似乎一下子辈分颠倒了过来。丹丹叫我忍着点,娃娃出去好几年不回家,我伺候这半天算不上什么!我想想也是。娘和老秤时不时交待童富,要听话,去了部队上可不是在家里这么随便!

童富和振振去当兵的第二年春天,除了西川农场的苹果花外,我看到了从来没见过的另一番景象:几年前种的桃树、杏树居然开花了。粉红色的花朵开满了村后的一大片山坡。我和丹丹徜徉于花海中足足闻了一个上午。有花的芬芳,也有我和丹丹内心的甜蜜。这是我和丹丹见过最美的花海。自杏花和桃花开满山坡后,人们习惯把那片山坡叫杏树坡。杏树坡的花海自那时起就成了索罗村春天最美的一道景色。杏树坡开花的那一年,家里的蜂蜜特别多。中秋节前老秤光卖蜂蜜赚了不少钱。自从老秤给有亮办事后,索罗村和堡子村找老秤办事的人很多,超生上户口的,打架闹事的都找老秤从中周旋。娘为这事还和老秤吵过几次,但老秤每次吵架的时候说改正,但每次有人找老秤办事的时候,老秤又经不起来人的一条好烟或着一瓶好酒就答应了下来。娘就啰啰嗦嗦好几天。慢慢地娘也不骂老秤了,就像娘知道老秤和巧娘的故事一样,懒得理会!

索罗村的人近些年解决了吃饭的问题,但还拮据于经济压力。自从东来和兵兵参加工作后,村里断断续续也有老青壮外出打短工。有去挖煤的,也有跟着东来去了建筑队的。童裕毕业后分配到省建一公司做技术员,东来春节回家的时候说在工地上碰到了童裕。童裕带着他和童文、童武、运吉几个经常聚会。东来说童文说话办事斯斯文文,书生气太浓;童武比他哥要严肃一些;运吉嘻嘻哈哈还是在索罗村的老样子。他真羡慕童文几个,他们是村里正经八百的大学生。在索罗村不知道读书的好处,一到外面,就知道没文化的坏处了。

丹丹说我们把娃娃养扯大了,看着个个都离家这么远,指望他们养老怕是白日做梦了?我笑丹丹傻,索罗村还没有儿子不养老子的不孝子。我说东来给自己选了一条出息路。东来笑说要是在村里混,说不定混到三十岁还没混出个名堂来。我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梦想和抱负,要是守在索罗村,那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推日下山。东来穿着一身牛仔服,梳着油亮的头发。我说话他出息多了。东来一笑,说城里人都穿成这样。上班的时候穿工作服,下班就穿城里人的衣服。我问东来做什么工?东来说做瓦工。我说好!算是学了一门手艺。东来说那几年在村里浪费了很多美好时光,还好他爸催他去省建学瓦工,不然真不知道现在混成什么样了!我说他能这样想就对了!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精彩。看来他去省建是对的,起码改变了自己对生活的看法。东来说他去了省建才知道没读书的坏处,大字不识一个,处处都有人指指点点。刚去的时候带他的师傅都嫌他笨手笨脚的,差点卷铺盖走人了。后来碰见了童裕,是童裕教会他怎么看图纸的,后来经历了几件事情才豁然开朗的。现在想起来要是当时顺着脾气来,说不定还是混了个没出息。东来说童裕说他春节值班,来不了。估计是和童文、童武一起过年吧?我说腊月初的时候收到童文的信,说是单位忙,来不了。弟兄几个在省城过个年,也挺热闹的。东来说还是读书好,上下班都准时,干活少,工资高。我们累死累活从早忙到晚,还要被工长呼来喊去的。东来在外边的这段时间,我发现他变化确实很大。说话做事一套一套的,嘴巴又甜。不像在村里的时候,跟着有亮流里流气的。我问东来见过有亮没有?东来说见过,有亮说过完年跟他去省建。反正公司一年四季招合同工,有亮想去他就带他去。我有种感觉,这小子以后绝对是个干大事的人。上次童裕来信的时候说起东来,我还在信中交待他照顾一下东来,都是一个村里人,出门靠的就是乡情友爱。东来虽然没有读成书,但都是从索罗村出去的人。

元旦后,上善和广广辞了村长和会计。九九自告奋勇说要做村长,会计还没有合适的人选,过了几天,木娃被苏成逼着做了会计。九九做村长半个月的时候,突然贴了一份告示。说是村里冷清了好多年了,大家日子过得去,准备耍社火。其实耍社火被提起,正好是山沟乡重新整修梯田的时候。苏安在县城开会不久,山沟乡就把修梯田提到了议事日程上,准备秋后上冻前这段时间,每年都要组织山沟乡的村民整修梯田。初步规划是每个生产大队组织村民整修每个大队的,后来各村支书反对,说是现在又不是合作社的时候,叫本村的村民去给别的村修地,有点难办!最后商议的结果是本村给本村人修,规划到那片坡地就是那片坡地。具体工作由村支书带队,村长动员村民。那时候上善是村长,起初村里人都反对修梯田,说土地承包给村民了,村民怎么种是村民自己的事情,村里干预不了。苏成说这是上级规定的,索罗村和堡子村没权干涉。要是谁家不去,或者没按工完成人物的,一律取消乡里的优待政策,村里土地流转的时候,就更别指望了。胳膊跟腿子斗,最后还是输给强壮的。村里人被苏成这样一说,那个还敢说不去。虽然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但老秤就意见很大,修梯田是按人头摊派的,家里有几口人,就分多宽的地。童文几个虽然参加了工作,但他们的户口还没有迁移出去。老秤当初想的是户口迁出去了,土地就没有了。于是干脆就把童文几个的户口留在了村里。正是老秤的这个决定,修梯田的时候,我们是村里最多的。

晚上娘和老秤念叨要不要把娃娃的户口迁出去,看来修梯田今后就成了例行作业。老秤早不抽旱烟了,现在抽的大多数是帮别人办事,人家送给他的过滤嘴香烟。饭后抽一支香烟是老秤最大的享受。老秤抽着烟,眉头紧锁。娘看着老秤这副模样,忍不住问,刚才问他话呢?他装聋作哑地咋啦?老秤从嘴中吐出一圈一圈的烟圈,看着娘说,他和娃娃商量一下,能行的话,就把户口迁出去算了。现在家里算不上很富有,但比起前几年是好多。娘说娃娃的户口迁出去,土地势必会被村里收走,到时候地也少了,人是闲多了,但万一闹个饥荒,挨个饿什么的,她也担心!?老秤咳嗽了一声说,以后说以后的事情吧!现在有个店维持着生计不成问题,娃娃参加工作了,多多少少也能帮衬一下家里。八两和丹丹还年轻,养活自己是不成问题的。他和娘已经是老骨头一把了,过一天算一天吧!娘就没有再啃声。

修梯田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秋后的庄稼收割完,地都不用犁。苏成就把杏树坡旁边的山坡地,纳入了土地下放后第一次修梯田的序列。上善成天在喇叭里喊话几号抓阄,分到谁家就是谁家。要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要是验收不合格,要返工的,到时候不要说三道四,说村里没有把话说清楚。

说起耍社火,是庆明和树生跟上善修梯田的时候提起来的。庆明把话题引开,树生把话题延伸了一下。成林说这个主意好!村里多年没有热闹过了,现在大家日子过的比前几年好多了,能热闹的就热闹一下。上善说他不打算连任村长了,等年底的时候村里重新选了新村长再说吧。一旁的九九开玩笑地说上善不当村长了,他就当。反正现在当村长都是自愿的。上善一乐,问九九,他说的是真心话不?要是他喜欢当村长,元月份的时候他们就交手续。其实村里也没什么可交接的!除了公章和土地花名册什么的,再就是村里贫困户的档案什么的。九九说他回去的时候仔细盘算盘算!要权衡利弊才行!庆明说权衡个屁!有地种就行了,又不用他缴税!村里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呗!上善呵呵一笑说,他正愁村里谁顶替他呢!没想到九九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九九说他只是开个玩笑。要是上善想继续下一任就接着干,毕竟他是村里选出来的。上善说那就这样说定了,他们元月份交接手续。对了!刚才树生和庆明说起耍社火的事情,他就多留个心。新官上任,这一把火点响了,那就是开门红。九九说他早就想耍社火了,苦于没人提起,这事情要村里人同意了才行,他一个人力量有限。

耍社火,需要总管会长。九九提议村里选个或者推荐个会长人选。会长在索罗村人的眼里比村长重要。红白喜事都离不开会长。树生提议叫德爷做。德爷说年纪大了,不能肩负村民的信任和重担。德爷叫大嘴做。大嘴说身体欠佳,头昏脑沉,怕大事情上犯糊涂。还是选个年轻一点的,应酬上能支应来的。不过村里人对会长的要求高,要是选个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人,村民不乐意。会长是村民选的,是自愿为村里服务,这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规矩。

经过几天激烈的讨论后,村里人想让老秤做会长。考虑家门兴旺,子女成才,给村里带点福气。老秤前次选村长的时候推辞掉了,这次刚想开口说话,成林一句话就把老秤顶回去了,说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村里的事情就没人解决了。老秤听成林这样说,忙解释到,他笨手笨脚的一个人,担心当不好会长一职。再说他不识字,写写誊誊的都不会,势必要叫别人帮忙才行。依他看,会长还是选个识字的,办起事情来得心应手。他出力可以,就是兼这个会长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庆明和树生就不高兴了,说上次的事情就算了,这次他再推辞就是耍滑头。老秤没想到庆明和树生都说这样的话,要是再推辞下去,就带了个不好的头。万一村民计较起来,往后的事情就难办。老秤虽然内心极不情愿,但嘴上还是应承了下来。

老秤一回到家,就给娘说起会长一事,娘说当就当呗!怕什么?老秤说他不想当这个会长,村里的事情比较复杂,拉帮结派的多,往后的工作不好弄。政策上的事情有九九出面,但其他的红白事和邻里乡间的事情少不了他出面。家家经济不一样,舍得又不一样。搞好了没得说,要是万一弄砸了,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地说,他听到了有点心里不顺服。娘说村里的事情历来都是这样。做事的心,说话的嘴。干好自己的就行了。老秤说庆明和树生嘴叼,他都开脱过去了,他们俩非给他戴顶高帽。娘说庆明和树生是想叫他做会长呗!半句玩笑,半句真话。人红眼红,家盛事多。老秤扑哧一声划着了火柴,点着了香烟。娘说童双很久没有回家了,不知道娃最近受罪了没有。老秤说娘该操心的不操心,操这闲心活受罪。娃儿有班上,有工资拿,操什么瞎心呢?娘说双儿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他当然不知道她们奶奶孙子的感情有多深。老秤吐了一圈烟说,童双参加工作这么久了,连自己要是照顾不了,还能干什么?娘说她就是想双儿了,最近老是梦见双儿,心里有股怪怪的感觉。老秤骂娘疑神疑鬼,让人心烦。娘骂老秤说,他不烦?有吃有喝,还幻想着别人的小恩小惠。童文、童武几个的户口尚未处理好,成天想着别人的油盐酱醋。就这点屁大的本事,能把他飘得着不了地?老秤只顾吸烟。丹丹和我在另一个屋里忍者笑。丹丹说娘又和爹斗嘴了。我说这正常。轮到别人说不定脸肿鼻青了。丹丹说这就是娘和爹厉害的地方,吵架都有水平。我问丹丹,难道她和我斗嘴的时候,没这水平?丹丹说我们似乎很少吵架。不过吗!我真把那个小丫娶进门来,她定叫我少条腿走路。我说丹丹说的是疯话,狗屁道理。娃娃都这么大了,还能娶二婚?丹丹说我是货郎出身,除了嘴巴厉害,再就是心野着来!她看爹和娘恩恩爱爱一辈子。她不渴望我今后对她多好,只要有娘和爹的一半结局就好了,她也就心满意足了。我说丹丹就是胡搅蛮缠,女人到了这个年纪总有几天疑神疑鬼的时候,书上叫更年期。丹丹问我什么叫更年期?我说就是专门针对自己男人的病。据说无时不刻地想把自己的男人搂在怀里,走路粘着,说话只允许和自己的老婆一人说话,看见别人的女人,要求自己男人低头不语。要是自家男人那里犯了错,不是这个不入眼,就是有勾搭的嫌疑。再就是女人脾气暴躁,猜疑心强,占有欲旺盛。丹丹说听我这么一说,觉得自己每样都占全了,问我怎么办?我笑笑,指着炕沿说,像猪搓背一样,来回几下就好了。丹丹的手就掐进了我的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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